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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莫桑楼
肖绫是被蓝从云送回肖府的。
明明还是一身男装简练,被他目光注视着一步步踏入家门,居然让她有种自己身着层层叠叠的裙装,耳边环翠叮当的错觉。
她脚抬到一半已经半入了家门,忽然收回左脚站定回头。
那处梧桐树下,一个人挥着手像在提醒她在这里,又像告别姿态。
肖绫一笑,也未做回应便回了肖府了。
既然与佳人有了默契,那寻访礼物送上门就不再算唐突了。
天安城南有座楼,楼主名叫莫桑楼。听闻他的名下有着天安最大的花园,手中还有能工巧匠善制花露。
但因产量极少,所以价格端的是昂贵。蓝从云还真不缺钱,但此处并不是给钱就能进的。
小楼没有名字,就是一座普通的小楼。似乎是二楼摆放很多香露的原因,仅仅路过都让人觉得有淡淡的香飘来令人心旷神怡。
进二楼的规矩就是楼梯上挂着每日一换的命题诗。
大概是价格昂贵与条件风雅,所以这里的香露,向来是天安府的才子贵人送心上人的不二之选。
来这里铩羽而归也很丢人,因为小楼对面的酒馆成日开着,不少人也经常来这里看看,能不能偶遇什么传世佳作。
所以很多人来之前都命人去看看题目,免得半首都做不出。
当然,这都是前世的事儿了。
当蓝从云看见熟悉的小楼对面,只有一间衣店时,方觉时间变化。
索性,小楼还开着。
他依稀记得,小楼开的前几个月没有一个人能够进去,这也是小楼成名最重要的原因。
那拦住了整个天安府才子的题目是什么呢?
蓝从云其实不记得了,但他却还记得答案。
小楼的一楼,四处都是大大的推窗,窗上糊的纸极为昂贵精致。
连窗棱上的刻花,都像经过了精雕细琢一般。
窗台上满是陶土做的花盆,盆盆不一极有趣味。
很空旷。
除了书案和笔墨纸砚,完全没有一个休憩之所。
乌木楼梯被长长的纸遮住,左侧写着完整的规则,中间的题目是狂放不羁的草书。
题:请以文题小楼
没有人伺候,蓝从云自己调水磨墨铺开纸压着,认真写起来。
他一手颜体,虽自嘲全为献媚帝王而去,但着实端庄雄伟极有风骨。
“公子,有人来小楼题文了。”
二楼的小室内。
门扉轻合。
竹榻上,那人似乎很易生汗所以一直命人无声扇风。一身家居之服极为怠慢散懒。
他眼尾带红,明明面容不过寻常却因此而多了一些生生动人之感。一身皮肤诡异的白,衬得唇分外红。
观他形容已经三十岁许,但这丝毫不损他身上的风流情态。
“我当初建小楼的时候……原以为能一下引起轰动的。”
“不过或早或晚罢了。”仆人笑着接话。
原本两个人已经打算过几天找人做托的。但既然现在有人来了,不妨等一等。
“更衣。”
蓝从云认真写着,搁笔之后不出所料地看着,那长长的题卷被什么拉着裹起来露出了前往二楼的出口。
想来是过关了,可他一直很好奇发现写完并不奇怪,这些人又怎么能看见一楼的人写的是什么?
他不迟疑地走上二楼,那难得一见的莫桑楼坐在瓶瓶香露之中,正随口念他写的句子。
他明明一身宽袖正装,蓝从云却觉得他像穿着家居服在待客一样,诡异得紧。
大概是他神态太慵懒散漫。
年纪看着三十四五,情态风流不甚规矩。
规矩的人,也想不出小楼。
那人也在看他。
不及弱冠,身量尚小。
眉宇间有苍白病弱之态,身上有淡淡的苦药的味道。
虽年幼多病,但文采尚好。
“荫花楼阁谩斜晖……”
“写得极妙。”
“楼主谬赞了。”蓝从云问道,“一楼分明没有人,楼主怎么知道我写的是什么?”
莫桑楼一笑:“起笔之间,手臂和手都能让人看出你写了什么。”
十分坦然:“不过是为博眼球故弄玄虚的小把戏罢了。”
“此楼没有名字,有缘者能到二楼来都能购一瓶香露。”他挥手令蓝从云看着身后那些精致的瓷瓶。
真不知道莫桑楼如何想出这样保持香味的妙招的。但从来没有人可以模仿这样的瓶子。
因为根本烧制不出来。
蓝从云看得极为仔细,瓶身虽然不大,却满是精致锦簇而不显得拥挤的花纹。
有圆瓶有方瓶,不一而足。
“香味淡雅的万两,香味郁艳的一万两千两。”
这何止狮子大开口。
蓝从云原本听说这里卖得贵还很不以为然,没料到何止是贵啊。
十两银子足够三口之家富足一年了,万两是何等概念?!
“你小小年纪定是不肯花这么多钱去讨好心上人,小楼来的第一个客人若是没有带走一瓶香露,却是太不吉利了。”
见他惊讶,莫桑楼似乎不奇怪。
惊讶才对了,不惊讶他作这么多把戏岂不是白费了。
“便以牡丹花露酬你写给小楼的文,如何?”
蓝从云回过神来:“楼主如此大方自然再好不过。”
手中被递了一瓶花露,轻薄的瓷器之中似乎花的精华在缓缓流动。
因其昂贵,蓝从云的动作添了十分的小心翼翼。
“这么小心,真的有想送的人?”
“嗯。”
“那你送的时候,最好给她写封信告诉她小楼的见闻。”莫桑楼似乎极为自然地开始引导蓝从云。
无论是一开始的问题,后来的送花露还是讨好心上人。
莫桑楼就像长者一样随和地教导着他。蓝从云不禁有种他家里是不是有和自己差不多大孩子的错觉。
“为何要写小楼?”
莫桑楼一听就知,他不熟风月。
“送礼哪就只为了送礼,当然要和那人拉进距离。”
蓝从云甚至在他兴致来了的时候,手中被塞了笔在小楼写下了送给肖绫的信。
礼盒是小楼会送的,青绿色的礼盒用象牙的扣子扣在一侧,为花露定做的盒子正好不易倾脱。
蓝从云懵然地把自己的信放到礼盒之中,甚至让人递给了楼下随侍言明送到肖小姐手中。
回过神来,莫桑楼甚至已经摆上棋局道一声:“你先还是猜子。”
这人太奇怪了。
蓝从云心悦诚服地感叹。
明明两个人年纪差了那么多,他却从容地把他当做朋友来看。
明明还带着一些长辈的态度,因为散漫至极又显得不着调。
似乎他的心态透着层层矫饰,终于从信末的“在小楼被塞笔写信”破开满纸有礼轰然而出。
有人手指颤抖着,笑不可遏。
肖绫看了看花露,命自己的侍女把它收了起来。
“这是个什么劳什子,倒是挺好看的要收在哪里啊?”
“别看这瓶子不起眼,值万两白银。”
“万两?”飞雁目瞪口呆,“小姐你别吓飞雁,刚刚我的手都抖了。”
她自然不过是说笑,否则肖绫也不会在她拿着的时候打趣。
“你平日做过果汁,水果要多少才能做出一杯?”
“七八个吧……”
送到肖府的果子自然是汁水饱满的上品。
“牡丹多少钱一株你可知道?”
牡丹并不是野花,这种花养殖起来还是很贵的。
一亩花田能出一瓶香露吗?肖绫觉得未必。
一万两其实是公道价格。
她恍然大悟。
便有些欣羡有有些喜悦:“姑爷对小姐可真好。”
肖绫看着信,依旧带笑却没有理会飞雁的话。
她比飞雁清楚,其实是蓝从云在小楼被人带着写了信的。也许并没有什么深情缱绻,这种比较让她有了更多亲近之感。
在纸的另一边,她好像能够想象这样一个神奇的小楼,能够感受他步入小楼之后的情绪波动。
明明他都已经因为旁边有人而多般掩饰了,她好像就是能绕过掩饰品阅他的心情。
了解他更多,他在自己心中也更加鲜活了。
“他送礼过来的事,爹爹他们知道吗?”肖绫折好信纸,选出一个漆红的盒子放了进去。
飞雁吞吞吐吐:“老爷……夫人还有少爷大概都知道。”
“大概?”
“盒子他们都看过了。”
肖绫忍俊不禁。
这并不出乎她的意料,说实话她觉得盒子如果能够一路直达她手中,那才叫不可思议。
“去铺一下信纸,我给他写一封回信。”
飞雁唉了一声,直到肖绫说不许给老爷夫人们看才垮了一张脸。
陶土来源迟迟没有进展,蓝从云一个人,绕着天安府集市走了大半天才回到刑狱司,这时死者的身份已经被查出来了。
在通缉令里面查小偷的速度果然快。死者是流窜的小偷,常常一个人作案手法高超。
值得一提的是,有一桩发生于三月之前的走商被劫案似乎与他有关。再加上刘府的首饰匣,也不知道这些赃物都去了哪里。
派去刘府问话的走卒未归,蓝从云干脆铺开草纸画了起来。
这是集市还有阿通的家以及他常去地方的图纸。
没有沾墨的毛笔横在集市和何勇的家以及那个据说让他去取包裹的客栈之间,让蓝从云清晰看见了路线。
客栈那边早就问过,从来没有什么客人忘记自己的包裹,阿通如果碰到完全的昏官说不定就以他说谎为由问罪了。
蓝从云本身在思考其他的事,忽然思维一跳想起瓮罐。
瓮罐怎么碎的呢?
众目睽睽之下……
他眼睛一亮,手指挥开毛笔落到了集市上。
阿通是面朝瓮罐的,瓮罐碎裂的地方也刚刚好是他的方向。
如果有人要令瓮罐破碎,那么只能从他背面动手,而且必须让阿通看不见冷光。
事后还必须收回打碎瓮罐用的东西。
什么东西能打破瓮罐而不被围观命案的人发现不对?
自然绝不可能是利箭。
蓝从云想到了架子下那几颗普通的石子,不由失笑。
凶手的弹弓用的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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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诗词引用。主要是因为剧情需要高大上,作者写诗一般高大上不起来。
感谢李煜的浣溪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