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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朔迷离（六）
“同去的部队是摆设吗！”
“只能是他一个人去……”
“无一人生还。”
橘色的火光晃动着，破碎的光影明明灭灭，枪械拖长的影子张牙舞爪地延伸至白墙上，仿若墙壁咧开了嘴，豁然张开了血盆大口。
“怎么，已经赔进去了一队的人还不够？还得再赔进去几个吗！”
“部队的第一要义——绝对服从，令行禁止 。”
“无一人生还……”
“叶言！”
血色的火焰燃烧着，火舌舔上了焦灼的地面，把地表也染上暗沉的血色。
弹药的爆炸声和轰鸣声在耳畔盘旋，人体断肢残骸于火光中影影绰绰可窥见。
人间炼狱，莫过于此。
他却被困于此，脱身不得。
“谨行……”
天空淅淅沥沥下起雨来，成丝的雨帘把火光与血色变成一片朦胧的暖意。
天降甘霖。
雨滴亲吻着他的面庞，洗去了他面上的麻木与一身的疲惫。
“谨行？”
风抚过废墟的裂纹，为充斥着血腥气和硝烟味的空气注入缕缕清凉。
清风把他的发丝撩起，将他眼中的挣扎吹散。
“谨行，醒醒。”
叶言猛然间睁开眼，撞入深海一隅中。
但在这一隅下流淌的柔情和汹涌的爱意，却近乎让他溺亡其中。
“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那人笑了起来，深海一隅变成碧水一湾，不变的是其间满溢的柔情。
他开口想要回答，却发现自己只能发出惊魂未定的大喘气般的呼吸声。
“没事吧？”
那人眉峰蹙起，用手轻拍着他的后背。
妥妥的一副安慰小孩子的模样。
但对于此时的他却意外地受用。
叶言深吸了几口气，平静了下来。
“没事。”他握住轻拍着他背脊的手的腕部，轻轻地将其移到顾云深的大腿上。
顾云深黑眸中的水波漾了漾，更多潜藏于眼底的深沉的色彩随着暗流泛了上来。
他反手握住叶言的手，压在了自己大腿上。
十指相扣。
叶言掀起眼皮看他一眼，没再有什么动作。
任由他死死地攥住自己的手。
却无法忽略相贴的掌心感觉到的湿意。
叶言上下唇瓣相碰，正打算说些什么，却不料对面之人开口比他更早。
“谨行，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跟我说？”
他怔愣的目光撞进顾云深的黑眸沉沉中。
顾云深把他的手握得更紧了。
紧得让他感觉指骨都有种难言的钝痛。
“在你两年多的‘进修’时间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叶言瞳孔忽地一缩。
雨止风停后，他发现——
他依旧置于人间炼狱中。
-
“心理诊所那副《苏格拉底之死》是海外的一个慈善机构寄来的。”
“画是别人匿名捐赠的，我们找不到更多相关的信息。”
褚朔听着柳成的汇报，面色不变，手却一点点握紧，用力得指尖都泛白。
“而昨天收到的信件，是以一个废弃多年的学校地址作为寄出地址。而废弃的学校现在变成了一个化工厂，且附近还有居民居住，所以那边的信箱还在继续被使用着，但不处于街道监控的范围内。”
“信封，信中的牛皮纸和存储视频的存储卡，都是现在市面上通用的款式，在哪里都可以买到。”
“存储卡的统编号显示，这张存储卡于七年前在北方的一个小镇上被卖出。”
七年，变数太多了，能查到有用的线索简直是天降馅饼。
而且他们也不可能为了这个不确定的“馅饼”大费人力物力。
线索一条条断掉，他们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这已经是案件发生后的第四天了，而他们却几乎毫无进展。
甚至手头可用的线索还在逐渐减少。
“向上级申请调取叶言被调派到特别行动组后的军方记录档案。”褚朔抿紧了唇，沉沉开口道。
“组长？”
“这次的案件跟他脱不了关系。”
“但是……”
“把叶言列入犯罪嫌疑人的名单中。”
“组长！”
褚朔在一桌人或是惊疑不定或是震惊的目光中，缓缓地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
“把叶言列入犯罪嫌疑人的名单中。”
现在，事情如你所愿了。
你还要在暗处藏匿多久。
“ 组长！”
会议室的门被猛地推开，衣着白色隔离服的鉴定人员举着报告单跌了进来。
“在对被害人徐乐进行的毒品应激性血检中，发现指标不正常。在进一步的检查中可以确定，被害人在生前有吸食毒品的行为。”
褚朔眸子猛地一缩。
“彻查徐乐的资料、交际圈以及家庭背景。”
他冷静地吩咐着，语气中却有不容置喙的强硬与坚定。
“把那些下水沟里的耗子给揪出来。”
会议室中的众人快速收拾好桌上的东西，打算开展“捕鼠活动”。
不料门外又传来纷杂的脚步声，听起来像是几个人在走廊狂奔。
“组长！”
气喘吁吁的警员差点用脸亲吻上了鉴定人员的后背。
“组长，本市辖区中接到了一个失踪报案。失踪的是方雨霏的替身演员，是她房东报的警。”
整个会议室中的人都怔住了。
警员的这一句话就像一股西伯利亚卷席而来的寒流，瞬时把气氛冻得死寂。
一时之间，会议室中安静得只能听到警员的喘气声。
仿佛空气都已凝固。
褚朔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叫鉴定科的去她的住所取样。”
冷汗浸湿了掌心，透过皮肤慢慢渗入骨骼，深入骨髓。
寒意直抵心尖。
这盘局，下得真是越来越大了。
-
皮靴底砸在大理石地板上，震出清脆的声响。
阳光透过玻璃，撒在了刚踏入警局大厅的叶言的身上。
被单向膜过滤了的阳光没有刺眼的光芒，只有暖暖的气息。
他的周身被暖暖的气息包裹着，心却渐渐沉入一片冰天雪窖中。
大厅中人来人往，但每个人都在自己的轨道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每个轨道互不干涉、也不交叠。
看起来倒是井然有序。
叶言脱掉了警服，脱离了属于自己的轨道，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站在警局中——
却猛然感到有点陌生。
陌生中还夹带着无措。
“叶言。”
褚朔从警局大厅的中央朝他走过来。
他定了定神，周身的气场由春风拂面化为春寒料峭。
“走这边。”
褚朔领着他走入狭长的走道。
这条走道的尽头，是鉴定科，法医解剖室。
叶言步伐沉着，心下却疑惑。
“有报案称方雨霏的替身演员失踪，鉴定组去她的住所取样。发现替身演员的DNA与案发现场的‘方雨霏’尸体的DNA吻合。”
褚朔脚步未停顿，平静地陈述着。
“而我们在对比基因库的时候，发现了基因库中有基因与案发现场的尸体的DNA完全吻合。”
“于是，我们找你来确认一下。”
叶言眉头皱起，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褚朔却侧身拧开了旁边一扇门的门把。
“这是根据在场发现的尸体的整容手术创口与DNA信息还原出的被害人真正的脸部模型。”
叶言抬眸，望了房间内的3D投影一眼。
就那一眼，蚀骨的寒意一下子窜上了他的背脊。
入骨的寒意惹得他头皮发麻，全身血液仿佛都被冻结，血管中也凝出冰花来。
“文……文霏。”他许久之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只不过声音颤得让人难以听清，“这不可能……”
“姓名文霏，行动代号‘雨燕’。”
“三年前与你同在特别行动组，最终于一次特殊行动中‘丧生’的特警。”
褚朔语气依旧平静，陈述着一个既定事实。
“她的照片在档案中被销毁了，你确认一下，这个脸部模型是不是她的模样。”
叶言张了张口，但此时他所有的声音都被窒在喉咙中，吐不出也咽不下。
“是……”
最后，微弱的气流音散在空气中，像是一声深深的叹息。
“叶言，三年前在特别行动组发生的事我不会再向你深究了。”
“但你能坦白你七年前与顾云深结婚的原因吗？”
血液还未解冻开来的叶言又被当头一棒。
他一时间只觉两耳轰鸣，五感尽丧。
黑暗慢慢侵蚀了他的视野，大脑发出不堪重负的信号。
但他还是稳稳地站着。
只是搞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大概是人间地狱吧，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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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我想写一波七年前的回忆杀，交代下叶言和顾云深之间的事。
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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