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我初服

　　“够了，跟个小丫头片子吵吵嚷嚷的，显得你出息了？”袁家大哥恨恨的打断自己妻子的怒骂，看到平日里端庄贤惠的妻子在世交叔叔面前如此行为，妹妹又落个如此地步，他觉得袁府的脸都快要被丢干净了。

　　想到这里，他又摆着张脸朝乔安安冷冷说道：“内子平日为人持家，上至家中长辈，下至扫地的婆子，无不交口称赞，今日却如此状态，乔姑娘可谓功力深厚啊。”说着又看着卫夫子，诚恳的一鞠，嘴里道：“为了我袁府家事，屡屡打扰世叔，是静谦的不是。”

　　乔安安眼看着天上一口大大的黑锅就往自己身上砸了过来，可她会傻到不躲不闪的老实接下么？

　　看了看袁家大郎那副板着的脸孔，乔安安嘴角微勾，用手指轻轻捏着那块丢在自己身上的帕子，眼角微斜的瞟了两眼，然后淡淡的说道：“还得多谢您又给我发掘出了一门本事，我还不知，自己原来还有哪样功力这般深厚，让您夫人疯魔了似的直指着我一个十岁不到的小丫头左一句贱婢又一句小蹄子，还如此体贴的提醒我当下有娘生没爹养的飘零身世，夫人端不端庄贤不贤惠，常言道，嘴里说不如手中行。”

　　说着，微微摇了摇捏着帕子的手，看到那袁家大郎气得粗红的脖子，又缓缓道：“往日里我愚钝，总也不明白何谓小人之心，如今，我可算悟了。”说完，笑着走了两步，捏着帕子的手伸到了袁家大嫂面前，两指微松，那帕子便轻飘飘的跌到了她怀里，吹了吹捏帕子的指头，看着对方那副猪肝脸，乔安安笑道：“我一介丫头，又非那宋玉潘安般风姿俊秀的男子，夫人的帕子可算丢错了人。”

　　又转身冷冷的看着袁家大郎，说了一句：“我乔安安年纪小，可也知道，有句话叫做玉石俱焚，所以，若袁府铁了心要报这个恩，我乔安安自可笑纳。”说完，对卫夫子鞠了一躬，嘴中道：“夫子心善，见我这小丫头孤身一人，想助我一助，却未料让夫子一脚踩入了一滩烂泥，是安安的不是，夫子的这份心，安安无以为报，但铭记在心，多谢夫子。”说完，乔安安转身便走，看到门口的小姑娘和她二兄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微微点了点头，便回房了，她想把东西收拾一下，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往后，是死是活，看自己的命了，只要老天不断她生路，她乔安安就能如野草般肆意生长，活个自在。

　　谁知小姑娘却跟了过来，眼泪汪汪的跟着她，让她别走。听到自己嫂子亲口说她不知检点，小姑娘心如刀割，她知道大哥大嫂对自己有怨言。可自己是他们的亲妹妹，如果有什么不满，可以当面教训，如何要背着人说自己的不是，用词也如此刻薄，更何况，安安一路上为自己的事尽心不少，却被大嫂如此逼迫喝骂，她心里有说不出的委屈和愤怒，却在知道自己在大嫂心目中的样子后，心中生出了无限苍凉。

　　卫夫子的房间里，袁大郎和袁二郎为了袁家大嫂的一番话吵得不可开交，袁二郎不敢相信平日里看起来温温和和的嫂子居然这么形容自己的妹妹，而且，他跟卫夫子一样，不赞成逼着乔安安跟他们回阆州，毕竟对方是妹妹的救命恩人，这么做，太不厚道，可袁大郎却觉得自己其实是在为了这个家，为了自己妹妹的名声在做坏人，他不相信无依无靠而且心高气傲的乔安安会善罢甘休。

　　袁家大嫂直言自己不管了，她认为，自己的一番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还害的自己在人前丢脸到了极致。长这么大，第一次受到这种羞辱，眼睛都哭肿了，最后，还是卫夫子看到这个乱糟糟的场面，出面调停，给出了一个建议。

　　“既然那乔姑娘不愿跟你们回阆州，也不愿签身契，而你们，又不愿就这么放任她不管，那我就再揽一回事，静谌，你去把你妹妹和乔姑娘都叫过来，今天我们就当面把事情办好。”

　　袁二郎只得硬着头皮去请乔安安，两兄妹好说歹说，才把要走的乔安安给劝住，三人到了房间里，卫夫子似乎已经和袁大郎夫妇说好了条件。

　　“姑娘还真是个利落性子，怎么？当日我卫衡说过的话，姑娘当我是说着玩的不成，既然我答应姑娘，会助你一把，别说你救了静姝，哪怕你是个路人，我卫衡许过的诺，都是要践约的。”卫夫子一脸微笑，温润的声音让人觉得心生宁静，听到袁静姝说乔安安准备离开，心里觉得果然还是小孩子脾气。

　　“是安安不想让夫子难做，夫子一片好心，可我却怕他人因此对夫子心生误会。”乔安安看着卫夫子，诚挚的说道。

　　“没有的事，姑娘，若你易地而处，大郎夫妇的想法也该能理解，毕竟这事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他们有他们的苦衷，只是因为情急，才冒犯了你，他们的确有不是，我刚才已经说过他们了。”说完，定定的望着那对夫妇，二人在卫夫子的目光下，僵硬着对乔安安草草的福身作揖，含含糊糊的说了抱歉。

　　“夫子说的是，我原也不该以小犯大，只是年纪小，性子急，所以得罪了二位，这就给二位赔个不是。”说完，大大方方的行了个礼，看到乔安安如此行事，再想到袁大郎夫妇二人方才的表现，卫先生在心底深深的叹了口气，为人父母的二人，气度反而比不过一个孩子，心里却也暗暗对乔安安更加赞赏，能屈能伸，可惜啊，恨不生成为男儿。

　　“好，以往恩怨我们都不再计较，姑娘，若你相信我的人品，那便安安静静的听完我的建议，接纳与否，全凭姑娘自主，如何？”乔安安想着，既然是卫夫子给出的建议，至少不会像那对夫妇那般无耻，自己现在也的确是陷入了绝境，若是到官府办不到文书，谁知道是什么样的下场呢，既然如此，现在也不是赌气的时候，她对着卫夫子点了点头。

　　“你们双方的担忧和意见，我都有所耳闻，既然如此，不如各退一步。我刚刚已经和大郎夫妇说过了，他们坚持要姑娘给个保证，但是，姑娘不愿意签身契的事我是知道的，因此我说，不若这样，姑娘，你往后五年，以乔岸的名义与我签订一份文书，上面写清楚，你是我在荆州游历时，救下的一名孤儿，因无依无靠，便自卖自身，做了我的书童，这文书只是你我之间签字画押，不到官府备案，不示人前。”

　　“书院的藏书楼刚好要找一名识字的人做洒扫，却一直无法找到合适的，往后，你就以是我所荐的帮工乔岸出现在人前，人前你还是自由身，不过得装扮成男子，静姝说你救了她后大病过一场，往事都记不起来了，你外表看来与我最小的嫡女一般大，就算你已年满九岁，既然你我三月相识，就算是三月生人，待到你年满十三岁时，便对外宣称你病故，期间除非姑娘家人找了过来，否则，无故不得离开书院所在的卫州，若有不得不离开的事，到时候再视情况做分辨。”

　　“我听静姝说过，你原本姓李，乔姓是你为了瞒那吴岚才随口诌的，那你十三岁那年，我就帮你以李姓立个女户，那时，这契约自然便无效了，往后的日子就天宽地阔任姑娘自主。”说到这里，他停下来喝了口水，又暗暗打量着乔安安脸上的神色，却见对方神情丝毫没有不悦，仍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不禁心生赞叹，小小年纪，却这般沉得住气。

　　“原本姑娘是做了件好事，却落个如此下场，若只这般处置，对姑娘自是大大的不公，因此，袁府从现在开始，每年支付姑娘一百两银子作为生活所用，十三岁那年立户之后，再付姑娘两百两，算是袁府的一份心意，从此之后，你和静姝前事皆忘，两不相识，姑娘意下如何？”卫夫子说完，对似乎有话要说的袁二郎略摇了摇头。

　　乔安安听到小姑娘对卫夫子说她本姓李，也有些发愣，不过，这多少也是个线索，脸上仍不露声色。至于卫夫子提的这条件，其实已经很是站在她这边为她打算了，目前说来，她的处境尴尬，急需要一个稳定而可靠的落脚地，如此安排，已经是最好的处置了，不仅达成了之前对她的承诺，还帮她争取到了这么一笔钱。

　　乔安安想到码头上吃碗面也就十几文，突然一下十三岁之前每年还有一百两的补助，立户之后又会给两百两，这对于两手空空的乔安安来说，可是一大助力，若是处理得当，至少能让她舒适又安稳的待到嫁人了，还能存下不少。而且，还有个让乔安安非常心动的工作，藏书馆洒扫啊，近水楼台先得月，据冯翼说现在的书贵的不行，一般人家根本就买不起，她还正愁着要怎么解决呢，这就瞌睡遇上送枕头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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