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川有狼

作者:涵小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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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正妃,十七个姬妾


      今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十分适合出门闲逛。依旧穿着昨日那身男装,我和尹胥焕刚刚走到门口,一辆马车缓缓而来。马车周遭跟着七八个容貌姣好,穿着清丽的小丫头。

      马车至门口停下,车帘一挑。首见一双纤纤玉手,紧接着便是那张柔媚多情的脸。女子眉眼含笑,风情万种,一袭粉裳又为那张迷人的脸增添了不少神/韵。真真是生得美丽,我由衷地啧了两声,想我神川何时才能出个此般娇艳的美人儿。

      女子近身时,我没经受住她的美色,开口道:“这位姐姐生得实在漂亮。我见过的美人不少,但从未见姐姐这般动人似天仙儿的,敢问姐姐芳名为何?”

      眼前美人惊了,尹胥焕凌乱了。片刻的惊愕很快从美人脸上消失不见,她轻笑道:“昨儿个听闻王爷在城中遇见一位胆智过人女子,今日一见才知昨日的传闻不甚真实。青蛮姑娘你不仅有胆有智,颇有姿色,这张嘴儿也甜得厉害。”

      我又惊又喜,憨憨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是青蛮?是我哪里没做好,露出破绽了吗?”

      女子掩嘴一笑,“青蛮姑娘面容清秀,身姿娇小,脖子上又无王爷颈上这种喉结,且我为女子,直觉甚准,因而猜出了你便是昨日以山楂糕砸王爷的青蛮姑娘。”

      说了这一大通,她礼貌而又不失体面地怪了我一番。我有些尴尬,只憨笑没再作声。女子又道:“王爷,清木不是不识大体的人。王爷若有心收这位青蛮姑娘,只告诉我一声便是,我会在王府为青蛮姑娘腾出一块好地儿。”

      这女子说的话我有些不明,顺势问了一句:“尹一,这里不是你的王府吗?”女子道:“这里是王爷的别院阮宁阁,并非王爷府邸。”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我的心头,我后知后觉道:“那你是?”

      女子莞尔一笑,“我姓端名清木,是王爷八抬大轿抬进王府的正妃。”这一瞬间,我怅然若失,心里堵得十分不舒服,苏子未曾和我说过尹胥焕成过亲了。

      端清木温柔地拉了我的手,“青蛮大可放心,我是个很好相与的人,王府里那十七个姬妾也没什么争斗之心。日后你进了王府,定能与她们和睦相处。”

      我强颜欢笑,尹胥焕将我的手从端清木手里拉了出来,他脸上神色莫辨,道:“你先回去吧,青蛮的事你无需插手。”端清木应声而去,临了上马车时还朝我温柔一笑。

      马车走远,我自行匆匆而去。“青蛮,你怎么了?”尹胥焕上前拉我,我一把推开他,“一个正妃,十七个姬妾,你这颗心到底是有多花啊?”

      尹胥焕道:“我这颗心不花,现今心里只有你一人,那群姬妾我立马遣明决回府打发她们离开。”听他这一言,我心中怒火又旺了一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你做事一直都这么不负责任吗?我当初真不该救你,骂你是白眼狼都侮辱了狼族,你根本就是没心没肺没良心!”

      一个人只有一颗心,一颗心只有一副身子。一颗心换一颗心,我狼族历来都是这个规矩,哪有他们这样三心二意的。尹胥焕死乞白赖地拉着我,我怒而甩袖一举翻上屋顶,“青蛮,你听我解释啊。”

      尹胥焕直追我来,我愤然道:“本姑娘回家了,山长水阔,就此别过!”几番闪躲,我最终甩掉了尹胥焕。

      难受,心里十分难受,又酸又堵,我使劲捶了心口两下,心里更疼了。月城一点都不好玩,糕点一点都不好吃,人一点都不好。我横袖抹了泪又挤进人群,不晓得走到了何处,抬眼则见一座高楼,楼上有匾,匾上有字为摘月楼。

      这座摘月楼四角翘如飞燕。我沿翘角跃上,一层又一层,直至十八层顶端。在这里我能看到整个月城,月城很大,但依旧没有神川大。整个月城差不多只有神川十分之一,带着凉意的风从我耳畔吹过,我在翘角处坐下,望着底下热闹的一切。

      天黑了,今夜有月。月亮不圆,但是很亮很近,无怪乎此楼名曰摘月,我一伸手仿佛就能摸到它。巴巴地望着月亮许久,我还是没忍住冲着它长嚎了一声。以前在神川时我和木苍就经常对着月亮嚎,那个时候我们总要比一比看谁的声音响亮,现下一个人独嚎,月亮相似,感觉全然不同。

      嚎了几声心里舒畅了许多,起身拍拍灰尘预备下楼回神川时,花旋子来了。一袭白衣飘飘,月光皎洁,在神川崖底关了十几载,花旋子的英气未曾磨灭丝毫。他看着我幽幽道:“这么快就要走了,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呢。”

      我吸了吸鼻子:“他妻妾成群,他是一根花心大萝卜,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花旋子道:“人世不同于神川,人世中的男子皆是三妻四妾。况且尹胥焕又是王爷,妻妾成群也是正常之事。所谓入乡随俗,你来到人世就应该遵守人世的规矩,若你以神川狼族的标准来衡量尹胥焕,那么你与他就难以走到一起。”

      沉默片刻,我道:“花旋子,若是檀兰在你之前已经嫁给了别人做妻子,那你还会喜欢她么?”花旋子挨我坐下,望着皎皎弯月道:“喜欢就是喜欢,与旁的事情无关。我喜欢她是不变的事实,我也只会关心她是否也喜欢我,不会关心她是嫁为人妇。情爱之中,真心最重要。”

      花旋子伸手拔下了我头上的玉簪,长发飘飘散下,他道:“一路南下,按照你的脚程,明日黄昏便可到神川。走之前记得把他给你的所有东西还给他,别带走分毫。如若不然,回到神川后你的心永远不会再安宁。”

      我拿过玉簪,花旋子又道,“以石头投湖,激起的涟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消失,湖面也会恢复以往的平静,但是石子终归是落入了湖中。涟漪会散,湖面会静,投入湖中的石子却没那么容易取出来。”

      夜深了,花旋子走了多时。我有些冷,抹了清鼻涕后纵身跃下高楼。街头仍旧有不少行人,三三两两,勾肩搭背。漫无目的地游荡,蓦然听得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唤,我这才想起今日未曾吃过什么东西。循着香味儿我进到一家酒楼,我照着以前的排场点了满满一桌子的菜。吃饱喝足后就近挑了间客栈住下。

      睡得迷糊之际,一声破窗之音将我惊醒。这个气味儿十分熟悉,不是木苍,不是苏子,也不是山/奈,是尹胥焕!我立马坐起身子,但见尹胥焕蹑手蹑脚地摸过来。我气从一处来,顺势将尹胥焕踹倒在地。

      倒地的尹胥焕抱着肚子一阵哀嚎,我腾下床呵道:“你偷偷摸地想干什么?!”尹胥焕浑身抖了抖,他揉着肚子十分委屈道:“来给你赔罪。”

      “赔罪?”我方才的火气顿时消下去不少,“你没得罪我,给我赔什么罪?”尹胥焕爬起身去燃了一盏灯,好声好气道:“没能及早遇见你,这是我的错;前日没有直接将你带回王府,这也是我错。今夜前来向你赔这两项罪。”

      我故意不作声,约莫是顿了片刻,尹胥焕道:“青蛮,我喜欢你,想和你生孩子的那种喜欢。”苏子对木苍经常说这一句喜欢的话,每每听到此话,木苍的脸都会变得很红。我忙找了一块镜子,对着镜子一看,果然很红。

      尹胥焕道:“青蛮,迎娶端清木非我本意,那十七个姬妾也是不得已而收之。不过你放心,今日下午我已将她们全都打发了,现下府中只剩端清木一人,你跟我回去可否?愿住几日就住几日,若你想回家了,我愿意陪你一起回去。”

      我不确定地问了一声:“你真的喜欢我?”尹胥焕立马握了我的手发誓,“皇天在上,若我尹胥焕今日所言有半句假话,叫我无亲无友,凄凄惨惨孤独终老。”

      “行了行了,别说这些丧话,我相信你就是。”尹胥焕咧嘴一笑,立到我身前道:“青蛮,上来,我背你回府。”我十分不客气地趴到了尹胥焕的背上,“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你走后我就派人给全城的客栈掌柜吩咐过,若有一名叫青蛮的姑娘来住店,立马上报。”尹胥焕似乎有些骄傲,我碎碎道:“难怪掌柜听见我名字时,脸色有些奇怪。”

      街上的人比先前少了些,尹胥焕背着我走得很慢,店铺两旁的灯笼将我们的身影拉得很长。以前山/奈也背过我,但是我心里的感觉却不比现在甜蜜。我指着月亮道:“今天晚上我摸到了月亮。”尹胥焕望着月亮哈哈一笑:“你怎么摸到的,可否也带我去摸一摸?”

      “好啊,你放我下来,我带你去摸。”尹胥焕应声放手,我稳稳落地。记不清去那座摘月楼的路,我只好打横抱了尹胥焕跃上屋顶,一路奔跃,尹胥焕多有惊慌,搂着我的脖子不松手:“青蛮,你的身手竟然这么好啊,明决的轻功都怕是没你厉害”。

      弯月当空,高楼临月,我对怀中尹胥焕笑道:“抓紧了,我带你去摸月亮。”一层,两层,三四层,尹胥焕吓得直叫唤。一跃登顶,耳畔猎猎风声顿止,我欲将尹胥焕放下,他却越搂越紧:“别别别,我怕高。”

      我道:“你别怕,我会保你性命无忧。眼下月亮就在你跟前,快伸手去摸一摸,冰冰凉凉,可舒服了。”尹胥焕伸出颤巍巍的手,慢悠悠地凑近月亮,摸了片刻他笑道:“真的,冰冰凉凉,好舒服。”

      我道:“要不要试着自己站起来?”尹胥焕直直摇头:“不要,我要青蛮抱着。”他继续摸着月亮,我们皆沉默不言。今夜的月亮甚亮,亮得整个黑夜里找不到一颗星星。

      尹胥焕突然勾着我的脖颈,借我肩上之力支起脑袋吻上了我的唇。蓦然间我只觉天地无声,只剩眼前经皎洁月光照清的脸。心动是什么感觉?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木苍,现在我似乎有些明白了。

      我在八岁时偷偷摸摸溜出了神川,独自去到了相距神川不远的凤栖山。儿时警惕性不够,加之我平日里疏于训练,我被一条蟒蛇缠住。在我被蟒蛇勒得奄奄一息时,一个位小公子提剑救了我。本想跟他说一声谢谢,沙苑爷爷却没给我这个机会,这一声谢谢隔了十三年,不算长,也不见得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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