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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
下午又经历了一轮残酷的发卷子，学生们的生命力直线下降，摇摇欲坠……除了林一鹤这个角落。
秋谷谷和徐琪全部转过身来，兴致勃勃地给林一鹤算分数：“你语文141，英语147，历史98，这里就已经386了。哎，你数学多少分？”
林一鹤捂脸：“你们干嘛这么关心我的分数？”
“快说！多少！”秋谷谷凶巴巴的。
林一鹤说：“忘了，我看看……145。”
秋谷谷：“……码的，不是人。”
徐琪：“你不是人。”
程才：点头。
“你的政治是90分我记得，地理95分，化学多少？”
徐琪提醒她：“化学老师讲过的，她化学物理都是99，加上理科班也都是最高分。”
秋谷谷一拍桌子：“段一！”
林一鹤下午最后一节自修课被叫到办公室去。
各科老师，甚至全级段的老师，都跟围观珍稀动物大熊猫一样围观她。
林一鹤：“……”
段长克制地表达了他未卜先知的喜悦：“我就说你是段一。”
林一鹤委婉否认：“您说的是我少十分也是段一。”
段长低头看一眼分数表，惋惜：“哎呀，第二名就差你9分，你怎么不争点气？”
林一鹤：“……您说得对。”
政治老师笑里藏刀：“一鹤啊，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意见？”
“啥？没有！怎么可能！”林一鹤求生欲极强，“我很喜欢上您的课！”尤其喜欢不讲课扯闲篇的时候。
“那你的分数怎么会这么低！”政治老师痛心疾首：“政治不就是背一背就能拿高分的东西吗，你居然考了90分，90分啊！这才班级第三！你是不是根本不重视政治？”
“没有没有，”林一鹤十分诚恳，眼睛眨啊眨的：“老师您知道，我一般都是上完课就开始背，这回觉得我肯定早就背过了，就一时松懈，保证下不为例！”
林一鹤被各科老师轮流关照了一回，段长总算大发慈悲：“好了，都散了吧，林一鹤，你跟我来我的办公室。”
林一鹤乖乖地跟进去了。然后她才发现物理老师和化学老师都跟在后头。
林一鹤感觉有点不对。办公室气氛诡谲，她选择安静闭嘴。
段长打开电脑，调出excel表格，问林一鹤：“你知道你这个段一，跟段二差几分？”
林一鹤心想，刚刚不是你告诉我的吗，嘴上乖乖答道：“差9分。”
“如果只算你的语数英政史地，你跟第二名只差7分。”段长摇摇头，说：“如果只算语数英和物理化学，你跟第二名差11分。你懂我意思吗？”
林一鹤明白过来，她没有什么表示，漆黑的瞳仁紧盯着段长。
“你学理科更有前途。”段长总结。
林一鹤沉默。
段长接着说：“你自己的意思呢？”
物理老师率先劝说：“一鹤，你在物理上有天分的，你还记不记得那道竞赛题，数学摆？”
林一鹤点点头。
“同样的题，我在理科班讲，也只有一半同学听懂了，布置给他们的作业也是，大概四分之一做对。但是你直接就会做，课后练习甚至给了两种解法。你比理科班同学都聪明多了。”
林一鹤冷静道：“老师，这道题我暑假预习的时候就做过了。”
段长说：“高中物理本来就没有那么多难题，最重要的还是勤奋。”
化学老师则说：“林一鹤，你有看过大学专业的表吗？你知道选文科，日后选专业会有多受限吗？工科和理科，几乎所有专业都不能选。医学也不能选，金融经济类的也主要招收理科生，你能选的，不过就是文科专业，什么中文系啊哲学啊历史啊，工商管理，公共管理，这些你有考虑过吗？”
林一鹤微微抿唇。
段长说：“你考虑一周吧，我们也把你的情况跟你家长反馈一下，这周末你回家，跟爸妈好好商量一下。你是一个很好的理科苗子，不要被埋没了。”
林一鹤走出段长办公室，经过各科老师办公室，她突然看到范伊丹正把脑袋埋在手臂里。
林一鹤牙齿咬住下唇，加快脚步离开。
晚上，秋谷谷跟林一鹤一起回宿舍。
秋谷谷絮絮叨叨地说：“我英语这回发挥得不错，133，完形是全对啊，你敢信？还有语文也不错，136，我回去要把卷子摔我初中语文老师脸上。我才不是语文不好，是没碰上好的老师！”
林一鹤捧场：“摔摔摔！”
秋谷谷兴致勃勃地接着说：“历史也还行，上了90。我还没看我们班级排名，估计这回大概在中间差不多……主要是我数学拉分，数学才120啊！哎，我真是天生学文科的料！”
林一鹤揭穿事实：“文科的高考也考数学。”
秋谷谷没接话，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你要转理科了吗，鹤鹤？”
林一鹤一愣，下意识问：“你怎么知道？”
秋谷谷停下脚步，“你真要转？我猜的！我看你和物理老师化学老师一起进段长办公室……天哪，你怎么可以，你真的决定了？”
林一鹤这才意识到被套话了，她忙说：“我还没决定好。”
秋谷谷又安静了一会儿，突然道：“其实这样也好……”
林一鹤一怔。
秋谷谷低声说：“你这么聪明，物理化学数学都很强，学文科浪费了，就应该去学理科，你甚至比理科重点班的学霸都聪明。”
林一鹤声音一沉：“谁说只有聪明的才去学理科？”
“高中的理科不过就是题海战术。学理科才聪明？怎么可能！文理的学霸们只是聪明在不同方面而已，逻辑思维，语言形象，缺一不可。历史的文本阅读，在字里行间判断作者对历史人物和事件的褒贬态度，阅读理解强，才能知道讲哪个历史事件，说的是前因还是后果。”
“地理现在看似只是在背地图，但地图就像公式，气候洋流地形叠加在一起，可以判断一个国家的自然条件和自然经济。人文地图背好了，就知道城市该在哪里建，商业区放在什么地方合适，现实生活中，你甚至可以试着判断那家店铺的地理位置会不会盈利。”
“语文是美的象征。诗歌散文和古汉语，每个字都有深意，每句话都有其组织规律。议论文也很有趣，观点，分论点，多个论据，整理出来环环相扣。作文是唯一可以自由发挥的地方，我们的全部想象力和创造力，就只能在应试教育的重压下，给予60分的小空间，我每次写作文，都觉得纸不够，不够表达我想说的……你看我干嘛？”
秋谷谷问：“政治呢？”
林一鹤一磕巴，“嗯……政治……”她搜肠刮肚半天，说：“锻炼说假大空的能力，为进入成人世界做准备。”
“哈哈哈哈，林一鹤你要笑死我！”秋谷谷往前跑了几步，突然回头，大喊：“林一鹤，你刚刚讲话的时候，眼睛里有——星——星！”
林一鹤一愣。
秋谷谷又往前跑去，没有回头，但声音晃晃悠悠飘过来：“林一鹤！我们要做三年的前后桌！”
林一鹤站定，笑了。
她抬头，今夜月色晦暗，而星光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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