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小厮奋斗史

　　通州

　　京城顺天府直辖下的一个小州府，位于南北水路航运的要塞，自从前朝都城从金陵搬到京城之后。

　　耗费几十年数十万的民工开通水槽，京城位于北方，许多东西要从南方运输过来，不说别的，就是现在诺大的北京城，毫不夸张的说，一砖一瓦，一石一木，哪一件不是从南方运过来的。

　　不管是不是上位者的需求，需要从南方十万大山运送巨石达木，还是底层老百姓需要的柴米油盐，开通京师周边的运河，连接南北航运都是必要的。

　　通州有着京师最大的水陆码头，不管是每年从南方各省来的漕粮还是大大小小的商船，闯南走北，俨然通州已经成为了最大的中心交易站了。

　　优越的地理位置，注定了通州商业繁盛，商机无限，住在这里的家家户户都是做买卖的，只有你想不到的，什么铺子都有这里。

　　只见一个身材高挑，穿着上好的冰蓝色绸缎长衫，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头上用丝绸发带梳着发髻，发带正面还有一个玉扣，腰间垂着香囊和上好羊脂玉玉佩。

　　样貌虽说不上胜若潘安，可是也算英朗，通身透着不一般的气质，不是一般富贵有钱人家能够有的。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和我们有十年不见的李知新。

　　只见李知新皱着眉有些生气的从一家茶庄出来，后面还小跑跟着掌柜打扮的模样中年。

　　着急道：“新大爷，今年南方雨水多，茶叶产量不如往年，价钱自然也就贵了不少。”

　　李知新停下脚步，看了一眼掌柜的，说道：“今年雨水是多了不少，耽误了茶叶生长和采摘，可是清明都结束了，怎么才收了这么点茶，而且品质还这样差，周掌柜，你说怎么不让我生气呢。”

　　“新大爷说的极是，可是眼前都是这样，不过我已经和徽州茶商说好了，清明后在运一批新茶过来，保证不耽误今年的销量的。”周掌柜弓腰又将李知新请回了茶庄。

　　重新上了新茶，道：“虽然今年茶叶产量和质量虽然不如往年，可是这龙井质量却出奇的好，我前些日子亲自到杭州了，跑了好些茶庄才好不容易采买了两百多斤，其中精品的明前龙井有一多斤，您尝尝怎么样？”

　　李知新低头看着茶盏，茶叶青绿透亮，叶片匀整而有光泽，茶叶中香味清甜，在碧绿的茶汤中芽叶舒展，片片浮沉与水中，鲜绿漂亮，给人自然纯洁之感。

　　品饮之，味道清甜可口，入口柔和清香，给人以一种清新自然之感，就连刚才的那一股烦躁之气都一扫而空了。

　　点了点头，细细品味闻茶香，好一会儿才放下茶盏，“明前龙井果然是明前龙井，果然不是寻常龙井能够比的，就算雨前龙井也稍逊一些啊。”

　　明前龙井和雨前龙井由于自然气候优越，是春茶中的最佳品，其中还流传着“雨前是上品，明前是珍品 ”的说法。

　　明前龙井由于茶树经过一个冬天的潜伏酝酿，所以香味物质和滋味物质最胜，所以出产的茶叶品质自然更好，由于生长缓慢，能够采摘的芽叶很少。

　　产量极低，这也就更加导致了明前龙井昂贵了，一般人很少能够喝到，因为还没采摘就被率先预定完了，大头都被上贡或是达官显贵得了，流到市面上很少很少，而且还要很铁的关系那些茶商才愿意挪些给你的。

　　周掌柜经营茶庄三十多年了，有着几十年的生意往来，这才还只弄到一斤，由此可以想象别人那是有钱也难以买到的。

　　周掌柜亲自续了水，道：“今年别的茶叶虽然不行，依着这些龙井也能够弥补些别的地方亏空了，至于今年的盈利还主要看秋茶如何了，所以还请新大爷在府上说说我们的难处。”

　　李知新心里也在盘算，听了这话点了点头，有些为难的道：“话是这么说，我也知道周掌柜你的难处，可是你也不是不知道府里的花销，两位爷眼看要迎娶，都是好大的一笔银钱开销等着，两位老爷也都是只管花钱不过问的主，这个节骨眼这话我也是难开口的很呐。”

　　周掌柜听了捧了茶杯递到李知新面前，嘿嘿的笑道：“新大爷这是唬我不是？正所谓破窗还有三斤钉呢，府上那样大的家业，就是坐吃山空也得几十年，哪能像你说的就这样紧张了。”

　　“不说府上公中在关外的田庄出息和两京的铺面收益，就是老太太和两位太太的嫁妆也足够了，别说两位爷，就是二十位爷也是负担的起的，尤其是老太太。”

　　“这些年新大爷管着老太太十来个铺子田庄自然比谁都清楚，光老太太的体己就是够够的了。”

　　李知新听了笑了，一手捻着茶盏盖子指着周掌柜骂道，“都说你周掌柜老实本分，只管自己的事，不光自己的事就是油瓶倒了也不见扶的，可是瞧瞧你今个这话，可是别谁都看的透通，我看府里的大总管就该让你来当。”

　　“新大爷说笑了，我这哪里比得上你啊，也是听其他几个掌柜闲聊才知道哦，要不然哪里知晓这么多呢。”周掌柜不好意思的说道。

　　李知新撇了撇茶盖，叹息道：“你说的话倒是没错，账算得倒也清楚，可是你那里清楚府里的行市啊，光看进的多，可是那出去的也多啊，算了，你不在府里当差说了也清楚。”然后挥了挥后不说这糟心的事情了。

　　“这个自然，府里的账目的事情谁还能清楚过新大爷您不成，谁不知道你十岁刚出头就在府里当差，还是大总管，这十来年了，府里那一笔花销不是了如指掌的。”周掌柜戴着高帽道。

　　对于这样的话李知新这么多年不知道听了多少了，没有了当初的青涩不好意思，早就免疫了，你只管说的你的，反正我不当真就是了。

　　不过周掌柜说的有一点确实不错，对于荣国府每年的收支确实是一清二楚，而他小小年纪，今年也才将将二十二岁还未满，早就在府里当了小十年总管了。

　　回顾这十年的经历，李知新真是感慨万千，时间过得真快，事情发生的也让人来不及回味。

　　十年前，也就在李知新刚接手张德大爷东园总管一职之后，入秋准备带着李知新到关外田庄一趟，想着带着他熟悉熟悉路线和事务，可是没有想到在回来的半路上张德就突然中风半身不遂了。

　　冰天雪地的，又没有药物，好不容易拖到了家，还没喘息就咽气了，而张氏病情也是越来越严重，张德的事情都是瞒着她的，可是没成想，熬过了年，还是没熬过开春，也就是撒手走了。

　　张氏也知道自己不行了，好多事都提前安排妥当了，她身边的春晓秋菊冬雪三个贴身丫鬟没有放出去，而是给了丰厚嫁妆许给了东园里几个适龄仆人，都是和贾琏有些关系的，算是给儿子留下一些人了。

　　对于李知新格外优待，放了籍，还当着府里老太太的面上，认了他当义子，当然这只是张氏的义子，和贾家没有关系的，产业都叫他管着，仔细看管好琏哥儿。

　　张氏的恩情李知新很是感激，对于她的这点要求自然跪着答应了，叫了声干娘，张氏满怀欣喜的应着。

　　让李知新意外的事，平时不着调的大老爷贾赦居然跪在张氏床前，拉着她的手哭的像个小孩似的。

　　张氏也吊着气嘱咐他，说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平时该玩就玩，不要犯事就行了，平稳过完一生就是极好的了，可以说张氏将贾赦看的很明白。

　　可是贾赦不依，哭着说平时你细细管着自己，什么事情都安排的妥当，要是你走了我可怎么办，哭的那叫一个伤心。

　　自这个时候起，李知新也看出贾赦和张氏两个看似相差巨大的人走到一起，其实是有深厚感情的，张氏这样的人儿谁人见了不喜欢呢。

　　而贾赦平时正经事情不见干一件，花钱大手大脚的，到处搜罗古玩的，还有些好色，可是这些对于贾府这样的人家算什么事呢，和其他贵族爷们来说算是安分守己的了，至少没有牵扯到朝廷的恩怨中。

　　贾赦算是性情中人，有些爱好而已，并且还是个孝子，张氏死后不到一年，要一个侯爷一直守着是不可能的。

　　名声在外，加上又是填房，自然娶不到好的大家小姐，寻摸了一个六品刑部小官的长女刑氏，可是没成想这位小家小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填房的缘故，还是这些年也没有个子嗣，敛财手段也是一年比一年厉害，可以说是雁过拔毛而有过而不及。

　　刑氏不知道从哪里听到李知新掌管着贾赦的私库和十来个铺子，还有先太太张氏的所有产业和库存的。

　　有一次李知新定例开了张氏后楼库房清点的时候，刑氏不知道怎么钻了进来，见了满库房里的东西眼睛恨不得掉了里面去才好，自那以后刑氏找了他好几次话里话外的想要让他交给她保管。

　　李知新自然是不答应的，只言大老爷的东西是他交给他的，只要大老爷发话了不说二话，立马就交了钥匙和账簿。

　　至于先太太的东西，除了以后琏哥儿长大交给他之外，就再也没有第二个人有资格权力要的，因为这时候有律法保护妇人的嫁妆。

　　正是因为这个律法，贾赦得了这么多铺子，尤其是私库的东西，都是先老太太留给他的，其实看着贾赦东西很多，尤其是库房那些珍贵有年头的古董什么的。

　　这些东西价值是不低，可是却难以变现，平时好好的像府上这样的人家自然不会典当东西的，只有买东西的道理哪有卖东西的呢，其实要是这时候卖些变现，其实可以卖一个好价钱，一则东西真的好，二来看着府上的面子也要多给些不是吗。

　　可是当府上沦落到卖东西的时候，那时候可就晚了，再怎么好难得的物件，不说一半了，恐怕能卖到两三成就算不错了，正所谓只有锦上添花的多，哪有什么雪中送炭啊，商人都重利奸诈，墙倒众人推，这时候不宰你宰谁啊。

　　李知新看的很透彻，谁承想过了些许年之后，府上真的过上了这样的日子，几千的东西因为急着用钱，几百两就给当了的，不知道养活了多少古董商，养肥了多少吃里扒外的刁奴。

　　张氏死后，加上张德也死了，李知新彻底接过了张氏所有的产业，念着张氏的好，贾赦也是特别器重他，加上张氏临死前认了他当义子，贾赦也将他当义子看待，东园什么事都交由他处理，府里人见了也都要叫一声新大爷的。

　　一只羊也是看，一群羊也是放，于是李知新就跟贾赦商量，他的十来个铺子虽然没有张氏的大、好，可是这样租出去未免有些可惜的，还是自己开起来划算，再怎么样也比一年收个三两千银子要好的多。

　　贾赦日日都要钱使，听了这个自然求之不得，可是自己开铺子要本钱的，他的钱都是有用途的，那里舍得拿出来。

　　于是舔着脸叫李知新将张氏的银子那些出来垫着，赚了银子连本带利的还了就是。

　　谁不知道李知新对张氏的东西看管的最是严紧，那里肯答应，为此贾赦还生了他的闷气呢，最后没法子，让李知新开了库房，从库房挑了三四箱子的东西卖了得了钱才开了起来。

　　张氏南方和北方的田庄山林，加上京城的五个铺子，每年总的能够有个一万七八千两银子左右，当然田庄山林容易受到天灾的影响，有时候颗粒无收还要向里面搭银子买来年的粮种，养活庄子租户的。

　　按照张德的老规矩，管事每年能够一成半的分红，由于张氏临死前认了李知新为义子，所以升了三成份例分红，其实也是为了拉拢李知新，也有托孤的意味。

　　张氏死的时候夏禾也赶回来了，见了最后一面，死后按照张氏的吩咐，李知新和夏禾两个清点了库房里面物品，一一上了封条，金银珠宝也都做了细细等记。

　　倒不是不信任李知新，怕他监守自盗，而是李知新自己再三要求的，毕竟不是一天两天，他爱钱却也不贪墨。

　　珠宝首饰几大箱，其中红宝石头面，赤金头面，翡翠头面，羊脂玉头面等等有几十副，每一套少的七八件，多的十几件，价值不菲，每一套用一个专门的小匣子装着，其他零散的就更多了。

　　夏禾挑了一套红宝石的，赤金的，翡翠的全套头面，其他零散的装了一大匣子，说是太太叫的拿的给他以后媳妇的见面礼，先备着，李知新听了感动极了。

　　各色绸缎，毛皮，家具，瓷器，玉器摆件，金银铜锡佛像一一重新造册，足足一寸多厚。

　　最后红纸包好的金条三箱子，共三千两，银锭十三箱，一箱三千两，共三万六千两，银票八万整，装在一个小匣子里。

　　东西都是有李知新收着，毕竟他在府里，不过夏禾也誊抄了一份造册，由着贾赦当面，两人锁了库房。

　　别的东西不算，张氏这些现银不算多，她嫁到贾府有十几年，田庄铺子每年出息一万七八千两，当然期间有几年店铺收益不多，可是照着这样算，怎么也得有二十几万两。

　　主要是张氏花钱大手大脚，一是对下人十分宽厚，打赏十分大方，就是张氏死的时候，金银裸子有三四匣子，有一千多个，小面额的银票和包好的上等银封都不老少呢。

　　这些留给了李知新平时打赏和琏哥儿的花销的，毕竟府里主子月例也是用限额的，想要什么东西都得自己月例银子买的，刚开始几年还好，琏哥儿才五六岁，不知道花钱。

　　这几年逐渐大了，花钱也越发大手大脚了，那些零头早就用完了，用李知新的话说，这位爷张氏好处倒是没有遗传，倒是将贾赦花钱本事学的透彻。

　　第二个就是张氏也有不少交帕姐妹在京城里，平时逢年过节的都要来往，这些都是张氏的私交，自然不能走府里的公账。

　　其实送礼是礼尚往来的，也亏不了什么，只是将现银换了一大堆用不着的物件堆在了库房里。

　　还有一个，就是张氏库房有好些珍贵药材和补品，这些是不能久留的，都挪到了外面贾赦的私库里，当李知新也是可以随便用的，当然没事谁愿意吃这些东西呢。

　　不过倒是让刑氏眼馋不已，可是又得不到，连带的对李知新有极大的意见，有一次发了火，听说有个小丫头说她不如先太太大方，上不了台面，不及万分之一之类的话。

　　刑氏趁机大闹了一场，将这个小丫头当场就乱棍打死了，王氏是当家太太，本就对张氏也不喜欢，下了命令，以后不许再说这些混账话，渐渐的，府里居然没人提起张氏了。

　　连带着当时还小的贾琏，本来大户人家少爷小姐都是奶妈带着，加上张氏又常年生病，待在身边教养机会很少，脑子里隐约有这么个人，年岁大了居然也淡忘了，要不是李知新在一旁，每个月花着娘亲留下的钱财，恐怕真的不记得了。

　　其实现在也差不多，李知新笑他只有缺钱才想起还有这么一位太太呢。

　　贾赦十个铺子三个京郊庄子加上张氏的五个铺子每个月查账时间还算富裕，可是房嬷嬷却又给自己增添了麻烦。

　　房嬷嬷的老伴房大爷和赖嬷嬷老伴共同管理着贾母的产业，可是赖大爷十年前就去世了，房大爷年纪越来越大，一个人也管不过来。

　　有一次到金陵的时候，两人正好同行，李知新帮了他处理账目，得了他的眼，就跟贾母说，让李知新帮着他管理，他一个人年老体弱跟不上了。

　　府里众人都知道李知新年纪轻轻就管着大房的产业，而且很是能干，没见到大老爷铺子都不在收租了，腰包鼓了起来。

　　贾母可不光只会享福，她可是金陵史家大小姐，超品国公夫人，论家世张氏也比不上，是真正的贵女，也是从孙媳妇，儿媳妇，管家太太过来的，所以眼光和管家能力自然不是虚的，只是这些年当了老太太，也就不管事了。

　　对于李知新这样得了张氏的青眼，贾母也是明里暗里观察着，毕竟掌握这大房产业，大房也没有一个顶事的，她不看着怎么行。

　　事实证明没有张氏没有看错人，贾母对李知新也很满意，逢年过节都赏赐东西，而且不是当做总管份例赏的，而是和府里旁支孙子一个待遇，还当众叫他新小子，态度很是亲昵，这时候新大爷在府里也算真正叫开起来。

　　对于房嬷嬷的建议，贾母很是同意，府里的情况她哪能不知道，只是她也没有那个精气神管了。

　　其实在贾母估摸中，其余东西不算，按着府里公中的银库纯银也有三十几万两现银，金子也有几箱子，金银器皿两大间屋子，这些都是几任国公打仗得的，是府里的老底，就是当家太太也没有权利动弹。

　　至于田庄出息，每年府里开销是巨大的，暗算每年也能结余几千两，至于真正结余多少，这些年府里还有多少家底她也没有过问，只要不动家底就行，年管年吧。

　　她的从年轻到这时候的体己，也是丰厚的，以后再做打算，现在能够有一个人打点产业，多一份收益留给子孙也是好的。

　　贾母问了李知新愿不愿意，府里老祖宗都说了，李知新还能说什么呢，劳累一些罢了，不过得到的好处也是巨大的，不说金银物质，就是自己在府里的地位也直线上升，真正做到了五大总管的位置，谁人不给几分面子，王氏也不例外，这就是贾母给的体面。

　　前几年房大爷也彻底退休了，十几个铺子也彻底落在了他的身上，好在大的铺子只有六个，其他的都是下面的分号，管理起来也算是好的，也没有张氏的用心，不过收益也算不错的，除了每年大量进献的物品，每年也有一万多两的收益。

　　事业上有成就，很得府里赏识，而在自己的事情上，李知新也很是圆满。

　　夏禾姐夫升了金陵知府，夏禾在到金陵办差的时候，给他相看了一户人家姑娘，姓文，虽是普通人家，可也算是耕读传家，文老爹是个落第秀才。

　　文氏长相清秀，性子温婉，李知新很满意，而文家对李知新这个女婿也很满意，于是很快就成亲了，李宅算是有了女主人，而李宅的房契什么的张氏也早就提前给他了，早先就说了等他成亲就给他的，只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结婚四载，两人已有两个儿子，大的三岁叫宏哥儿，小的才半岁不到，叫锦哥儿，而李宅因为有了女主人，也大变模样，有了家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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