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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上霜,分外凉
阴沉沉的天气,细雨夹杂着雪花垂落下来打在脸上泛着阵阵凉意,我打了个哆嗦紧了紧手上握着的一把雨伞,身子靠在车壁上看着面前不远处威严厚冷的铁皮门。
铁皮门被看守的狱警缓缓推开,昏暗的视线里,我看着那个有些无所适从的人影,心里一酸,快步迎了上去。
姑姑她瘦了,不知道是不是穿的薄了些,脸色略显苍白。
我将手中的雨伞撑到她头上,她看了看我,目光有那么一瞬间的清明,还带着点希冀。
“川哥哥呢?”声音有些暗哑胆怯,像是久未进食。
我面上勉强笑了笑心里却是悲凉一片,姑姑这一生才过了三分之一,经历的事却比正常人的一生还要多,还要苦……
我带着姑姑去了理发店,等到从理发店出来时,雪花飘落的有些大了,带着点寂冷萧肃之意,我把姑姑安置到车后座,带她去买了一件厚的羽绒服,又带她去了一趟花店挑选了合适的鲜花后才朝着姑姑心中惦念的人所在的位置而去。
杨梅是个水灵灵的小姑娘,性子活泼讨喜惹人疼爱,一副好相貌让村里的人都认为这姑娘以后定会嫁到富贵人家,是个有福气的小姑娘,向月村虽然是个穷村,但村里的姑娘都是少有的好看,有好几个姑娘因着一副好相貌嫁到了县城里稍微富贵些的人家过上了好日子。
那时候杨梅才八岁,听了村里大叔大婶的话只是一笑而过,她才不要嫁到富贵人家呢,她的心里已经有一个喜欢的人,那是个朝气蓬勃,眉清目秀的少年。
杨梅有个哥哥叫杨树,比杨梅大十岁,是个老实淳朴的人,这几年家里全靠杨树在乡里打些零工才得以养活杨梅和他们的病了多年的父亲,母亲过早的去世让杨梅比别人家的孩子懂事,家里的大小活计只要不是特别费力气的活几乎全部包揽下来,给杨树减了不少的负担。
今年秋季天黑的早,杨梅做好三个人的晚饭见哥哥还没有回来,心里担心面上却不敢显现分毫,眼看着饭菜都快凉了,便耐着性子将父亲糊弄了过去让他吃了饭早早睡了过去,自己拿着家里唯一的破口灯笼,叫上才收养不久的名叫面团小野狗到村口寻人,路过一处崎岖不平的石子路时,面团突然对着石子路下面的小沟渠狂叫了起来,杨梅心下既害怕又好奇,壮了状胆子提着忽明忽灭的破灯笼走了过去。
“喂,上面有人么?”下面的周川听到动静,试着喊叫,声音听起来有点痛苦。
“有的,还有一只小野狗,它叫面团,”杨梅听到是人的声音,放了心,老实交代道。
周川被这话逗笑了,就连腿上的腿痛都觉得减轻不少。
杨梅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到下面的沟渠里坐着一个人,是个年龄不是很大的男孩子,小脸红了红,带着小姑娘独有的含羞,她知道是谁了。
“是杨梅吧!”周川肯定道。
“嗯,是我。”
他就知道是那个经常偷看他的小姑娘,不过此时的他也松了口气,有人就好,不至于让他在这里躺一晚上受一晚上的凉风,看着灯光下有些娇俏的小人儿,周川笑了笑,“杨梅,我不小心摔到了沟渠里,现在走不了路,你能去叫人把我扶上去么?”
杨梅愣了愣,将手中的破灯笼再往前举了举,只顾着看周川的她差点从上面摔下来。
“杨梅,你要可小心点,我还指望你救我呢!”
“嗯,我知道了,”理了理鬓角的发丝掩饰住她听到喜欢的人关心她的小开心。
杨梅走了几步回头看到身后那处漆黑一片,心里一慌又返了回去,眼睛有些红红的,“周……周……”张开口几次都不知道要叫什么,小姑娘的眼睛更红了。
像是知道小姑娘的心思,周川压下她又返回来的好奇心,道:“我比你大四岁,你就叫我川哥哥吧。”
杨梅抿了抿唇角,艰难的吐出几个字,“川……川哥哥。”
“杨梅,你又回来做什么?”
“我走了便只剩下你一个人了,这里太黑,我的记性也不怎么好,我……我怕我回来的时候找不到你。”
“没事,我……哎,杨梅,你要做什么?不要下来,”看着小姑娘试图从上面下来,周川有些慌了,这是陡坡,要是不小心摔下来绝对会受不小的伤,他此时动不了,着急的只能嘴上阻止。
“川哥哥,我平时在家里干的活多,力气不小,我现在就下去将你扶上来,你等着啊!”杨梅有点固执,让面团在上面守好灯笼,她整个人坐下来朝着陡峭的小斜坡划了下去,看的下面的周川是心惊胆战的,小姑娘长个一副娇弱样,性子倒是一点都不娇弱。
杨梅拍了拍身上的土,接着微弱的光亮走到周川身边,扶着他的一条胳膊让他慢慢站起来,暗夜下的她因为含羞脸色红红的,引的周川低声轻笑起来,这小姑娘以前只知道躲在角落里偷偷看他连句话都不敢和他说一句,他那时看着觉得小姑娘挺闷的,没想到倒是个力气大还容易含羞的主儿。
周川顺着沟渠给杨梅指了一条平坦的小路,在杨梅的掺和下一瘸一拐的走了半天正好碰到刚回来的杨树,杨树也是个热心人,将周川送回他家后才和妹妹回了向月村并通知了村医明天去给邻村周家的孩子看伤。
秋天是个丰收季,也是个容易着凉犯病的时节,因着上次的事杨梅和周川熟悉起来,杨梅一得空便时常往周川家里跑,有时候见到周川和他母亲去下地,便拿了把镰刀小尾巴似的跟了上去,一连好几天都是如此,周川劝了几次劝不动只好由着,慢慢的两人之间的感情倒也越加深厚了几分。
一场大雨过后的几天里杨梅没有再过来,周川那个时候正好在家里修补老鼠留下的破洞走不开,再加上也没见向月村传来什么不好的消息,担心放下了不少,只是坏消息还是传了过来。
他从村里人口中得知邻村一个叫杨梅的小姑娘一场高烧成了傻子,他急红了眼,放下手里的活计一路疾跑过去,在向月村的村子口,他看到了小姑娘被同龄的小孩子推倒在地,小石子一颗一颗往她的身上砸去她都不知道反抗还在嘻嘻傻笑,周川心里气急,跑过去随手抓起地上的灰土打了回去,皮孩子们一哄而散,他扶起杨梅,拍了拍她身上的土,见小姑娘精亮的眼睛里尽显害怕和不安,怜惜之下抬起手擦了擦她脸上的泥污。
“川哥哥把你送回家好不好,”语气尽显温柔。
杨梅睁着的大眼睛眨了眨,脸上露出笑容,“好。”
周川一路走着,一路打听杨梅高烧的原因,从村里人口中得知杨梅在下暴雨的那天外出时不小心跌到了的两个村子交界处的泥水潭里,整整泡了半个多时辰才有村里的人路过将她捞了上来,唯一幸运的是那水潭不深,正好在杨梅的胸口处,而她哥哥杨树那几天正好不在家,病床上的爹见杨梅回来后没什么事就放心了,可谁知杨梅当天晚上便发了高烧,第二天才被他爹发现急忙喊叫引来附近的邻居让人去请了村医,可惜已经晚了,杨梅的脑子被烧坏了。
周川紧了紧手里的小手,眼眶有些红,这个傻姑娘那天是要去他家啊!
看着眼前的小人儿,“小丫头。”
“嗯?川哥哥你怎么眼睛红红的?”杨梅有些慌,急忙从小口袋里拿出几颗小石子递到周川面前,糯糯道:“给,川哥哥要是不开心就拿小石子砸我,像玲玲她们那样,她们告诉我说这样她们就会很开心的,川哥哥也砸吧。”
“我不会开心的,”周川脸色一黑,目光紧盯着杨梅额头上有些青紫的地方,沉声道:“以后不准让别人再拿小石子砸你知不知道!”他便是很小的时候因着没有父亲在身边庇佑被人这样对待过,他知道小石子砸人是很痛的。
闻言,杨梅的眼眶里续上泪花,有些委屈,“可是,可是这样就没人陪我玩了。”
“以后我陪你玩,我护着你,”声音轻柔却掷地有声。
“真么呢?”杨梅抽了抽鼻子,可爱的小模样看的周川心都要化了。
用力点点头,“真的。”
“那我们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童言稚语还回响在耳边,时间却已经匆匆过去了九年,这九年,周川按着承诺将杨梅护的很好,而杨树也结了婚,有了一个五岁多的小姑娘,只是面团在一次意外里去世了。
杨梅十六岁生日那天,周川带着她到了一大片视眼开阔的高地上,那时正值冬天,正好下了一场厚厚的雪,转眼望去白茫茫一片,细雪绵绵中的周川手里拿着一个树枝,告诉杨梅站在原地不要动,自己跑到了空地中央。
“小丫头,看清楚这是什么了么?”周川丢掉手中的树枝,拍了拍手,走到杨梅身边替她拍打掉身上刚飘落下来的雪花。
杨梅眨了眨精亮的大眼睛,“好像是一个女孩子。”
“你知道她是谁么?”杨梅的手露在外面多时被冻得通红,周川有些心疼,把她的手放进自己的棉衣里。
摇了摇头,“不知道。”
他苦练了那么久,把她画的那么明显怎么能不知道是谁呢!抬手就要敲小姑娘的额头,可手指在碰到她的额角时不自觉减轻了力道,他舍不得小丫头受一点疼,半点痛。
周川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真是个傻姑娘,那是我的心上人啊!”
杨梅吸了吸鼻子,不解,“心上人是什么人?”
周川的脸红了红,“这个你以后就会知道的,小丫头,你知道我画的女孩为什么没有嘴巴么?”
杨梅看了看雪地上的女孩画像,一脸惊奇,“对啊,川哥哥,为什么她没有嘴巴呢?”
“那是因为……”嘴唇贴到了小姑娘的额角,鼻尖,脸颊,第一次,少年脸色滚烫,“我还没有尝过啊!”
一年前我去看周叔叔时他已经瘦的不成人样,没有了以往的俊秀挺拔,躺在病床上目光定定的看着外面,三十多岁的人头发已经花白的不成样子,像一个将要垂暮的老者,阳光洒在他的周身悲凉的氛围让人忍不住想要打破它,可是没有人能走进他的世界,也靠近不了他的世界。
我问他,“那年的离开后你后悔过么?”
他回了回神,语气平静带着风雨后的沧桑,“后悔么?我怕是没时间后悔了。”
周川走在母亲的身后看着她已经佝偻不少的背影,鬓角满是银霜白发,想到这几天还停留在乡里歇脚的海商,攥了攥拳头,做了个决定。
他不能一直呆在这个落后的小山村,他要出去赚大钱,他要去找那个抛弃他们母子二人的父亲,听和他一起出去的人回来说他去了海上,他和别人结婚了还生下了一双儿女,这些年日子过得不错,他不敢把这些告诉母亲,他知道这些年母亲嘴上不提父亲但眼神里还是透露着对父亲的思念,所以他不指望父亲可以回来,他只要让母亲见到他,哪怕是一面也好。
那天是杨梅生日后的一个极其寒冷的天气,周川辗转了半夜等到天微亮就立马去了杨梅家,等杨梅出来打水,对着她招了招手。
“川哥哥你怎么来的这么早,我还没有洗脸呢,很丑的,”杨梅边跑边把手捂在脸上。
周川摸了摸杨梅的头,将杨梅的手拉下来放在手心,“小丫头很美的,不丑。”
“小丫头,我要出一趟远门,你乖乖在家等我回来好不好。”
闻言,杨梅瘪了瘪唇角,小脸上满是不舍,“川哥哥要出去么?可不可以把我也带上?”
周川摇了摇头,“小丫头你要听话,我很快就回来了。”
“很快是多快?”
心里有些为难,什么时候回来,他也不知道,忽的眼神撇到什么,唇角溢开阳光般的浅浅的笑意,抬手,指了指身后窗户玻璃上的霜花,“看到上面的霜花没有,等玻璃上再次开满了霜花我就回来,所以小丫头要等我啊!”等我回来娶你,那个时候,小丫头也该长成大姑娘了吧!
“好,”脸上立马显出如春花般灿烂的笑意,晃的少年失了心神,唇角碰上了他还没有尝过的地方……
三年的时间,杨树不忍心妹妹经常盯着窗户发呆,便告诉她在那里放上一碗水,说不得第二天就有满玻璃的霜花,杨梅照做了,坚持了半年多等到了冬天,在窗户下留下了一圈不深不浅的碗底印。
爸爸一次醉酒后和我说过那天的事,他说他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告诉了姑姑这件事,那天晚上姑姑失踪了,爸爸找了三天,无果,最后报了警,可是没有一个人看见过姑姑,那时候的我已经八岁,对这件事还是有点印象的,姑姑失踪后的两年是爸爸情绪最低落的时候,时常喝着酒,醉了就嚷嚷着对不起奶奶,没有把妹妹照顾好之类的话,而爷爷一天天的沉默,病情也不容乐观。
两年后的一天警察来了我家,带回来了一个神志不清的人,我清楚的记得那个时候爸爸看着姑姑的肚子哭的梗咽,为了姑姑的名声,爷爷让我母亲陪着姑姑去了县城医院打掉了那个不知生父的孩子。
一年的时间,姑姑的情绪稳定了点后爷爷就给姑姑找了一门亲事,是个刚死了媳妇的李姓人家,那人在县城里做生意,家境挺好,为人也不坏,因着先前受过爷爷的恩惠这婚事便应了下来,谈妥的隔天,姑姑嫁了过去,爷爷了却了心事,在姑姑回门的隔天,撒手人寰,爸爸怕姑姑又受了刺激没敢告诉她这事,几次下来糊弄过去后姑姑也就没再问过了。
我把苹果削了皮递给他,道:“我听周西姐说那一年是你要回去的。”
周川敛了敛眼帘,沉默着从枕头下拿出了一封信,我看了,是他的母亲写给他的,上面只有一句话,“杨梅嫁人了,家境挺好。”
姑姑嫁到那户人家不到一年她的丈夫就在一场车祸中去世了,婆婆本来就不喜欢她,又加上她过门不久儿子就出了事,所以在儿子葬礼办完的那天把姑姑赶了回来,那时候正是新春佳节,家家户户都在过着团圆,我从屋子里出来准备去邻居家送饺子,出门就看到姑姑衣衫单薄,手里拿着没什么东西的包袱蹲在院子外的墙角处,脸颊冻的通红,身子更是止不住发抖,我慌的把碗里的饺子洒了一地,一边叫屋子里的父亲一边把身上的厚棉袄脱下来盖在姑姑身上。
那时的我看到姑姑看向我时那种无措的眼神,小小年纪第一次体会到了人情冷暖,世间心酸。
那次回来的姑姑好像变了,眼神里多了些我看不懂的东西,直到长大后我才知道,那东西是恨。
离开了七年的时间,周川在寒冬时节回来了,带着他将要结婚的女朋友和女朋友的哥哥回来商议婚期,消息传得很快,我知道瞒不住姑姑便告诉了她,她愣了愣,回神后继续打扫院子,而父亲那几天都没怎么外出,怕姑姑再出什么事。
窗户下的那个碗一直放着,姑姑还是每天都给换着水,但这几年我没有见到玻璃上结出过霜花,包括周川回来的那天,我看的仔细。
小孩子的好奇心重,我瞒着大人偷偷去邻村看了看周川带回来的那个叫周西的姐姐,她样貌没有姑姑漂亮但胜在长得喜人,和谁都能处到一块去,对她未来的婆婆更是好的没话说,即便周川不在家都把周川的母亲照顾的很好,只是她的那个哥哥看着委实不怎么样,吊儿郎当还四处调戏村里未嫁人的姑娘,偶尔还和那些流氓痞子赌博酗酒,为人着实太差。
我有了这些判定,心里琢磨着回去后要不要和姑姑说一说,一时没注意脚下的路,走偏了掉到沟里还扭到了脚,把我救上去的人是周川,是他把我送回了家,话说当时还真是巧的可以,家里只有姑姑一人,周川见到憔悴许多的姑姑。
“你……还好么?”
杨梅拉过自己的侄女,“川哥哥,你回来了?可是我今天没有在玻璃上看到霜花。”
周川顺着杨梅的视线看过去,玻璃上光洁明亮,什么都没有,他还想要问候的话因着杨梅这一句梗在咽喉处怎么也说不出来。
“川哥哥,他们说你回来结婚,这是真的么?”
“是……真的,”周川的声音有些轻,轻的都要听不见。
“哦。”
周川回去后,杨梅还保留着以前的习惯,在周川结婚的那天早上,杨梅看到开满了玻璃的霜花,她把玻璃从窗户那里卸下来,鞋子都来不及穿光着脚受着村里人异样的眼神跌跌撞撞的跑到了周川家。
杨梅看到的并不是她以为的宾主尽欢,院子里一派凌乱,酒水食材撒了一地,不少村民围在贴着喜字的小屋子里,杨梅心间一跳,拨开人群,本该是新人睡觉的床现在躺着的却是周川的母亲,村名们七嘴八舌的好像说什么老鼠药之类的话,杨梅听不大明白,她只知道川哥哥他娘死了。
那川哥哥去哪里了?
被一个响亮的哭声吸引,她看到了那个身穿红衣的新娘子,穿着川哥哥给她买的喜服,真漂亮,只是哭的显丑了些,新娘子手里拿着一张陈旧了许多照片突然拨开人群跑了出去,杨梅护着手里的玻璃不自觉的也跟了上去。
周川翻过土坡身体往前一跃抓住了周章的厚棉服将他按到在地,双目赤红,拽着他的衣领,怒声质问,“那包老鼠药是不是你买的?”
周章看着在暴怒边缘的周川,咽了口口水,颤颤道:“是。”
周川一拳打在周章的脸上直接把周章打了出去撞到了枯木上又掉了下来,上前,抓着嘴角流血的周章,沉声道:“是你害死了我母亲,要不是你把老鼠药放在花生旁边,我母亲怎么会因为眼神不好误食了去,要不是周西口误说了出来,现在你都跑远了吧!我现在就要把你送进监狱去赎罪。”
听到监狱两字周章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周川就往山上跑,可周川怎会让他如愿,两人缠斗之间谁也不让谁,棉服在撕扯间从身上垂落到腰际,可能是周章的求生欲太过迫切,抓住机会将周川死死的压制住,周西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她跑上前一把扯过周章,哭着让周章去自首,只是还没等到周章的回答他的肚子上就多了一块长的,尖的,染了血的玻璃。
杨梅护着的玻璃不知道什么时候碎开了,此时的她脸上带着癫狂,本事精亮的眸光瞪得老大,没有了以往的纯澈,眼神里带着蚀骨的恨意,“是你,是你折磨我的,是你害我的,你还要害川哥哥,你该死,你该死!”
周西一脸震惊的看着杨梅,嘴里喃喃:“没想到你跑来了这里。”
周川反应过来急忙把杨梅拉倒怀里,看着周章在眼前慢慢没了气息,心底一片寒凉,就连握着的杨梅的手都是抖个不停,杀人可是要偿命的!
姑姑因着精神问题,最后被法院免去死刑,判了十五年的牢狱,是周川叔叔陪着姑姑走了一路,也可以说是他把姑姑亲自送进去的,说来可笑,他的目的是周章,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果。
送完姑姑回来后的他除了每半年去监狱探望姑姑一次就没有出去村子外面过,那个叫周西的姐姐埋葬了他哥哥留了下来,租了个房子住在我们向月村,离我家不远的地方,她经常来我家帮着我母亲做些活计,母亲心情好了偶尔也会和她唠几句嗑,但父亲从来没给她好脸色过,我那时候不懂大人之间的恩恩怨怨,对姑姑的事知道的也不多,私下里问过父亲为什么不理睬周西姐,父亲看着我口气甚是沉冷,“一个还债的,理睬作甚!”
那是我第一次见老实淳朴的父亲如此严肃,以至于那时候父亲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我都不敢忘,这句话在我知道周川叔叔被送进了医院,几年不曾见他的我想着给姑姑尽一份心意来到了病房前,说来巧,我听到了让我困惑了几年的话。
周西姐坐在病床前照顾睡着的周川叔叔,语句喃喃之间让我准备敲门的手顿住。
原来姑姑在十六岁那年跑出去后在外面游荡了一段时间,徒步去了无数个地方,直到遇到周章,周章见姑姑长得漂亮便带走了姑姑,而那个时候的周西听说海上的女子赚钱多,去了,没和他哥哥在一块生活,等她放假回家探亲时才知道周章干的好事,看着被哥哥折磨的快要没命的姑姑,她想要去警察那里帮姑姑回家,可周章苦苦相求并保证以后本分做人,周西心软了,让哥哥保证以后好好对待姑姑,得了保证后的周西怕再看到姑姑可怜兮兮的样子她会忍不住后悔,提前走了,等她再回去和哥哥说她要结婚的事时才知道姑姑在她走后不久就跑了的事。
那个时候的我已经上了大学,知道了是非长短,推门而入,把病床前坐着的周西拖出来一巴掌救打了上去,她终于知道那个时候姑姑在被婆家赶回家后眼里的恨是哪来的,她终于明白父亲口中所谓的还债是什么意思,原来当时姑姑要杀周章不只是有周川叔叔的原因,还有为自己解恨的心思,是周章毁了姑姑,他是姑姑所有不幸的源头。
我看着面前带着悔意苦笑的人,冷笑一声,而这个间接的推手就是周西,是她的纵容让姑姑受了那么多的苦!
她知道我因着姑姑坐牢的原因不愿意搭理周川,甚至可以说怨恨周川,是他让姑姑等了这么些年,更是因为他姑姑才会从家里消失不见,周西看了看病房门口,拿手捂着脸,靠着墙的身子滑落下来,她叫我不要怨周川,周川这些年在海上过的也不好,她说她在遇到周川不久后就知道他心里有一个人,为了那个人每天都在拼着命的赚钱,甚至为了她放弃了找他父亲的想法,几年的海上生涯,她跟着周川去过无数地方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甚至有比我姑姑还要漂亮的姑娘,可他都没有多看过一眼,等周川在海边买了一个大房子准备回家结婚时,她知道自己该放弃了,可她几年等待没有白费,她等来了转机,周川收到了他母亲寄来的信,是她亲自送过去,因着好奇她中途偷偷看过,知道了他心里的那个人结婚了,那时候的她都快高兴疯了,可没等她高兴几天,周川失踪了,等她再收到周川的消息时是商船遇难的事,周川因为那次的重度溺水在事后没有照顾好自己肺部引发了严重感染,而周川同意和她结婚一是迫于他母亲的压力,二是他不知怎地知道了他父亲去世的消息,而他知道自己也可能活不了多久,便想着给周家留个后能陪着他母亲。
后面她好像还有几句话要说,我没有催她,该说的她都说了,剩下的她迟早也会说的,我不急,都到了这个境地还有更坏的消息么!
那次我看望姑姑时姑姑没有提及周川叔叔没来的事,我松了口气,出来后去见周川叔叔时他已经出院了,连周西姐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一个月后他回来了,过着和以前一样的生活,跑医院倒是勤快了些,我猜他是在等姑姑出来,可惜天不遂人愿,大寒那天,在距离姑姑出来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他终究还是没等到姑姑。
去世的前一天,他把他这些年所有的积蓄转到了姑姑名下,他在告诉我密码之后便一句话都没有多说,我知道他是在交付我,尽管这交付对我而言多此一举。
盖棺那天等到村里人都走了只剩下我和周西姐时,她从怀里摸出一张泛了黄的照片,拿出打火机在周川叔叔的坟前点着烧了去,她说她在结婚那天从周川母亲的手里看到那张照片时才知道她和周川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而她这些年留在这里一是想替哥哥和自己赎罪,二是想要照顾她在这世上最后一位亲人,三是想要看看她父亲长大的地方,顺便给父亲选个好地方把父亲的坟牵回来和周川的母亲埋葬在一处,了却父亲生前最后的惦念。
对于两人是亲兄妹的事,我只能感慨造化弄人。
我要去接回姑姑的前一天,周西姐留下一封信走了,她说她这里停留的够久了,该做的都做完了,而往事都会随着姑姑回来的那天烟消云散,所以我们都要学会忘记才能得以更好的生活,我把信封合上,释怀一笑,深以为然!
明天过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杨梅把白菊花放到墓碑上面,指尖颤颤的摸上墓碑上的照片,长了几次嘴都发不出一个音,我知道姑姑其实不是真的傻,她只是智商停留在了八岁那年天真了些,平时不正常的状态都是被外界刺激的,只要静下心来情绪还是可以恢复的,我看着姑姑的身影,叹了气,向远处走了几步给姑姑和周川叔叔叙话的时间。
杨梅把头靠在墓碑上,眼泪不知何时留了下来,“我走了出来,你却走了”抬眼看着掌心处薄薄的霜,闭了闭眼,“川哥哥,这霜可真凉啊!”
天色越发暗沉,天幕下雪花飘落的更大,我回到坟墓前看到姑姑把身上羽绒服盖在了墓碑上,雪花飘落在她单薄的身子骨上面,心里一酸,上前把羽绒服拿起来给姑姑穿好,拿着伞遮挡住头顶的雪花和姑姑一起了离开这里。
走之前感慨的看了墓碑上的照片一眼,眼眶微湿,那个时候给姑姑庇护的人如今躺在冰凉的棺木里,护不了姑姑了。
他是姑姑的缘,也是姑姑的劫。
一人的踏过千山,另一人的走遍万水,彼此在兜兜转转之间还能不分开,在这大千世界里是得有多幸运!
我握住姑姑冰凉的手,心想,姑姑便是没了爱情,因着亲情,以后也会幸运的!
这是一个半真实的故事,在此希望爱情里姑娘和少年都能珍惜彼此间的缘分,便是过程坎坷些,但最后都能得以一个圆满,都能和喜欢的人幸福相守,而爱情里不幸的姑娘和少年,也终会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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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开文的一个试水,之后还会有一个,不过后面的那个已经我的微博上发表了,没看过的可以静等几天,也是差不多9600字,小仙女们可以看一看,是一个仙侠的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