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失踪专案组

　　“詹少，你我也算是旧相识了。我是配合调查的守法公民，给杯水喝，不过分吧！”审讯室里，佟心然咧开嘴笑，心情愉悦地很。

　　审讯室的门被打开后，陈力递进来一杯开水。

　　“哇靠，我的小心脏！”佟心然被烫地牙齿直打颤，本想提出来再换一杯温水，但坐在对面的关熠岚开口打断了他：“佟心然，今天晚上，在去到金淼洗浴中心之前，你还去了哪里？”

　　“这就很多了，你问的是哪个时间段的？”佟心然久经商场，拖延时间与移花接木的本领早就“入木三分”了。他翘着二郎腿，双腿也有一下没一下地抖着，一副想要和熠岚慢慢耗的心态油然而生。

　　“晚上九点到十点，你在哪里？”细分好时间线，熠岚眸色冷冽，她注视着佟心然，对方惜字如金地答道：“酒吧。”

　　“什么酒吧，哪条路上的酒吧？”熠岚追问。

　　“什么酒吧啊？詹少知道啊，你们如果要目击证人的话，他也认识。”

　　詹少倒不奇怪佟心然为何会去到新远酒吧。他见眼前的心然神色未变，便知道，佟心然是在和他们玩游戏。不行，必须得想一个法子刺激一下他。

　　朝面前的男人投去一束颇为审视的目光，詹少见心然稍稍变换了下坐姿，转而问道：“九点到十点，以你的个性，不会只呆在叶路远的酒吧吧？今天晚上，又带了几个姑娘去开房？”

　　“詹少，这可属于我的隐私。我充其量就是在案发现场附近，根本没去过弄堂，也没见过什么彭颖丹，你们要配合调查，我这不是来了嘛。但是与案子无关的问题，我是不会回答的。”

　　佟心然这个老狐狸，主动提及了彭颖丹，但他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异样的微表情闪现。

　　所谓鉴谎，言及“谎”，其实并不以客观事实为基准，而是以人的主观大脑为基准。换句话说，只要佟心然早早地把“没有去过弄堂和没见过彭颖丹”这两个细节埋进脑子里，然后使自己相信它。那么，以他的身份与地位，想要不动声色地说上这么一个谎，还是有可能发生的。

　　詹少明白，就当下的佟心然来说，刺激源是彭颖丹手机里的“风光史”照片，他得想办法一点一点把他引到坑里去。

　　詹奕凯问：“佟心然，出了酒吧之后，你还去了哪里？”

　　“你们去查监控呀，你们不是有360°全城覆盖的天网吗？还有那么厉害的一个小骇客......”

　　“佟心然，你少打哈哈。光是猥亵女性，就够你坐上三年五载的牢。”熠岚“活学活用”，本想以“黑历史”触动对方的心理防线，可佟心然却不以为然：“你说的是唐琳吧。我们各取所需，你不知道吗？在那个圈子里，有一种特殊关系，叫‘剧组夫妻’。”

　　“那其她人呢？”关熠岚以为，那些无辜遭遇咸猪手的女孩们或能引起佟心然的震荡心理，可他却依旧一副悠悠然的模样，还喝了一口水，问道：“哪些人？”

　　“你与这些身穿制服女孩们的关系，是什么？”熠岚点开彭颖丹的手机备忘录，横了他一眼，问。

　　“你说什么关系？”佟心然扯开嘴角轻轻一笑，“警察同志，我一没结婚，二又是单身。怎么？就不允许我大大方方地有个性生活吗？”

　　“你和她们都......”佟心然的这番回答，让关熠岚颇有些惊讶，但这一次，她的话还没有问完，佟心然便插话道：“我都说了，她们和唐琳一样，我们，各！取！所！需！”

　　脸孔上浮起掩藏不住的得色，佟心然笑了。詹少走到他跟前，狠狠地盯了他一眼，不时将视线停留在他脸上的伤口，一面按亮蓝牙耳塞上的按钮，一面说：“舒皓，给你三分钟时间。把佟心然手机里的照片调出来，然后结合彭颖丹手机里的备忘信息，将照片打包发送给大众传媒的首席记者，邮箱和号码我现在就发给你。”

　　“你的大姐正赴美谈生意，我听说，你们集团的股票最近涨幅不错。佟心然先生，我相信这些照片发出去之后，你们的股票，一定会引起震荡的。

　　你也知道，那些记者们最擅长联想了，到时候谢馆长这一个目击证人，再接受个采访，我看，无论这些女孩们与你有过怎样的关系，都只会在这些事上，为你添油加醋。到时候，恐怕彭氏姐妹的被害都与你脱不了干系了。”

　　詹少一气呵成，佟心然的脸终于有了反应。他的双唇微微一闭，眉头朝中间挤压了一下，露出了一个扭曲的眉形。克制的恐惧，明显的担忧，刺激源奏效了。

　　“不可能，我去的时候，那里没有人。”应激状态下，佟心然容不得自己思考再三，果然，他脱口而出了。

　　事实上，在方才的那一段话里，詹少给他埋了好几个坑。其一便是要把照片公之于众，佟心然对这些女孩们的声誉不在乎，可他在乎的是钱，也就是“股票”。

　　“你去了哪里？什么地方没人？”关熠岚很适宜地接话进来。
　　“洗浴中心隔壁的那条弄堂。”

　　“你从腾飞大厦里的侧门进去的。我说的没错吧？”熠岚就此切入到案子的正题上来，“你为什么不走大门，而走侧门？”
　　“怎么？走侧门也犯法？”

　　“走侧门不犯法！”詹少定睛瞟了佟心然一眼，“可但凡一个正常人，都不会在深更半夜穿到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弄堂里来。说吧，你到底去弄堂里干什么去了？”

　　“给钱啊，买证据。”佟心然实话实说，“彭颖丹查到了这些照片，我想花钱买下来，就这么简单。”

　　“那钱呢？”熠岚一面记录，一面抬头发问。而詹少的视线已然扬起，两人方在这时听见佟心然说：“拿走了啊。现在人都死了，还留下钱做什么？给她买棺材吗？”

　　佟心然嘴角一抿，用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望向詹少。

　　詹少觉得有点不劲儿：“你重新说，第一次去弄堂的时候，是几点，去干什么了？”

　　“十一点半，我本来与彭颖丹约好，晚上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所以，我比我哥到的早，十一点半不到，我就与她见上面了。”

　　“你不知道吗？她丢手机了。”詹少知道机会来了，在这个适当的时候，他必须要给佟心然以措手不及的一击。果不其然，佟心然听此，瞳孔微微放大，方才颤抖的双腿也停了下来，他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我说，回复信息的人，不是她，发照片给你的人，也不是她。”詹少解释道，末了还故意加了一句：“佟心然，恭喜你啊。你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啊！”

　　“詹少，你诈我，无赖！”

　　“不好意思，要对付你这种无赖，我只能比你更无赖！”詹少冲佟心然饶有深意的一笑，一旁的关熠岚见缝插针：“接着说，给了钱之后呢？”

　　“我本来已经绕回鹏飞大厦了，但我好像听见我二哥的声音了。然后我就戳在暗处，想听一会，他们到底在聊什么。不过没过多久，我就听见他们在争吵的声音。后来，他就动手去掐那个女记者了，我走的时候，我哥还在。”

　　佟心然在讲述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脸上也无任何波澜。

　　关熠岚扬起声音，继续询问：“可你二哥说，他走的时候，彭颖丹还活着。”

　　“怎么，这就证明她的死与我有关吗？我说美女警察，你可不能头发长，见识短啊。”心然挠挠头，目光安然，“与彭颖丹有情感恩怨的不是我，是我二哥啊！”

　　“啊，不对，应该是我二哥一家。”顿了几秒，佟心然补充道，“我的提示已经很明显了，该去调查谁，你们懂的。”

　　佟心然这个“坑哥货”，转移重点的能力也是“不动声色”的，但关熠岚与詹少，显然都不吃这一套。

　　“别岔开重点，继续说。”熠岚接着问。

　　“我第二次进弄堂的时间，大概是过了十分钟后。我在洗浴中心与二哥打过一个照面，当时他神色慌张，我就觉得不劲儿。所以，我又依照原路返回穿到弄堂里，这才发现彭颖丹（姗）已经蹲坐在地上，像是死了一样。

　　我本来想走到她身边，拿回买证据的钱。可忽然，她却坐起身来，给老子吓了好一大跳。后来，我才发现她没有死，就是精神挺惚恍的。”

　　“你的意思是，原本你以为你哥掐死了她，然后你想去弄堂一探究竟？”

　　“不是，我只想拿回我的钱。”面对熠岚的讯问，佟心然如是道。

　　“那么，你第一次进弄堂的时候，一共呆了几分钟？”佟心烨说自己就掐了一下，但佟心然却说，他掐了好一会儿，两兄弟的说法有出入，要么就是两人都说谎了，要么至少有一个人是撒谎的，詹少必须要问清楚。

　　“也就十分钟吧。”

　　詹奕凯一面看着佟心然的脸，一面问道：“你哥怎么掐她的，你看见整个过程了吗？”

　　“掐人嘛，就这样喽。”心然伸开手比划起来，“掐了少说也有一分钟吧。不过，我不喜欢看别人杀人，所以后来，我就走了。”

　　佟心然一副云淡风情的模样，可詹少却在他的脸上读出了“享受”的表情，仿佛他的潜台词是：我不喜欢看别人杀人，我喜欢自己杀人。

　　“佟心然，你为什么不报警？”关熠岚问道。

　　“生死听天命嘛，”这话一说出口，他忽然像是又想起了什么，斜视了詹少一眼，摇着头，说，“不对，你们又想诈我？”

　　“哼，我第二次离开弄堂的时候，她还活着，那我为什么要报警？”所谓人命关天，在“佟心然们”的眼里却是如此的“轻于鸿毛”。

　　“我说警察，我的话问完了吧。我晚上除了和那姓彭的口水战以外，我可是一根汗毛都没动那丫头。”

　　“对了，赠送你一句我的至理名言，掌控人之命，唯有老天爷。”询问尾声，佟心然挺直腰杆，双腿又恢复了刚进审讯室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抖着，“核对我的时间线，金淼洗浴中心内的监控和叶路远都可以为我证明，我刚才说的，都是实话。”

　　佟心然的高傲神态与早前来交手机的唐琳如出一辙。他们或虚荣或虚伪，皮囊好看也罢丑陋也好，都不过只是一个套子。需要禀足耐心，抽丝剥茧，方可能窥探真容。

　　“等一下，”詹少看见佟心然要起身，立即喊住了他：你脸上的伤口是被人抓挠的吧，好像还没有完全结痂。”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佟心然抖了抖肩，“我自己会去买药。”

　　“你既然送了我们一句名言，那么我，也要送你一句名言，怎么样？”

　　“好啊，礼尚往来，你说。”佟心然以为詹少不过是讲一句不痛不痒的话，谁知他开口便说道：“勿信他人言，吃亏在眼前。”

　　“谢谢，礼物我收下了。”这话一出口，佟心然就听出来詹少是话里有话的，不过，他可没有按照詹少的剧本走，张开问一句“什么意思”，所谓问多错多。可詹少却不管他已经迈出的步子，反而提高音量，一字一句地说：“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目击证人，谢馆长，也只是一个报案者，他什么也没看到。”

　　背对着詹少，佟心然迈开的步子忽然便顿住了。关熠岚目光如炬，她走到佟心然身旁说：“佟先生，是你自己说，还是我们来验DNA？”

　　“詹少，你又诈我！”

　　“你不是说了吗？我是无赖。无赖嘛，诈一诈你，不算什么吧。”

　　“佟心然，你这时间线不对啊，从酒吧出来之后到金淼洗浴中心，这中间还有一个小时，你去了哪里？”关熠岚与詹少“一唱一和”。

　　“行行行，我说。从新远酒吧出来之后，我就去找佟心悦了，我没想到，叶路远这家伙会一路跟着我。”佟心然转身回答。詹少一听此，便想起早晨阿远愤怒的微表情，此番再结合佟心然的说辞，他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是你对佟心悦有非分之想，所以阿远才打的你吧。而你脸上的伤，就是被佟心悦抓的吧。”詹少眼尖，他捡起心然衬衫上的一根头发，那头发微卷又长，再明显不过了，那是女人的头发。

　　“詹少，你不能哥俩好，就用感情代替逻辑。佟心悦是单身，我和叶路远都有公平竞争、追求她的权利。”

　　“就你？”熠岚停下记录的手指，视线如一道芒光，刺向佟心然，“黑历史都可以串成一打关东煮了，你也好意思谈公平竞争？！”此话一落下，詹奕凯便回了头。两人对视，他朝她点头并投以微笑，似乎在说“干的漂亮”。

　　就在佟心然走出询问室的同时，有一阵高跟鞋声，由远至近地传来。失踪组同仁一致抬头，詹少发现站在身旁的佟可豪眼带讶色，却又十分兴奋地盯着来人。而刚才还坐在门口抽烟的佟可豪，却一下子蹿进办公室来，目含焦急拉住了这人的手。

　　走进来的正是佟心烨的妻子，佟可豪的母亲——阮夏。

　　“我来自首，杀她的人，是我。”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