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失踪专案组

　　时间，是上天给予人类，最不可思议的礼物。

　　它可以将从前的纨绔子弟，一个，“改造”成查人于无形的微反应专家，而另一个，也已经长成为将爱好做成事业的主儿。

　　而言及时间，它却没有顾美姗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她进市局快十年了，从助理法医做到法医科主任。身为俞是局长的妻子，今年四十好几的她保养甚好，皮肤透亮，要说只有三十岁也不为过。倒是由于长年“浸泡”在法医室里的缘故，一走进会议室，就有一股冷气跟着蹿了进来。

　　“林组，窗台的黑色粉末里除了常规的4C燃料外，还有铂。”顾美姗朝众人点头，“铂，一般用来制作坩锅、蒸发皿。不过现在，硬币、钱币或是收藏币里，都会加入这种金属元素，俗称‘白金’”

　　收藏币？把钱嘉成的爱好做成了炸.弹？

　　“看来，爆炸并不是掩盖罪行。”梁璐最先反应了过来，她看一眼詹少，所拥护的传统刑侦先得一分，她说话的声音都高扬了几分。

　　“那包裹上朱红色粉末呢？那是什么？”熠岚面向顾法医，问出了第二个众人关心的问题。

　　“是朱砂，它的作用有很多，目前还不能妄下定论。”

　　“那指纹呢？痕检组的检测结果出来了吗？”熠岚又问。

　　顾美姗一顿，接着道：“我们在捧花外侧的包装纸上，检测到一枚指纹，与残留在休息室茶壶与茶点上的指纹一致，它的主人是何露。”

　　刚刚传统先得一份，很快，微反应就拿下了第二分。詹少倒无意于与梁璐的胶着，而此刻的梁璐，看到了何露下毒关键性证据。也暂放下了“斗争”的“本我”，换上“超我”的集体主义意识，低头看监控去了。

　　林察仿佛听见了她心声，浑厚的声音猝然响起：“璐儿，和我去一趟何露家。小詹，你也一起来。”

　　“耗子，你和岚子留在局里加班看监控。必要的时候，请市交管局协查。我就不信嘿，这钱老板，真能凭空消失了还！”
　　“阿sir啊，你消消气啊！”耗子学起港普，让老林刚才挑眉的脸倒出一份暖来色，他正要抬手“打”向小耗子的头，却见熠岚从屏幕中探出头来，她的声音分外好听：“头儿，手机信号显示，何露、甘伟和仇茜，三人现共同位于市中心医院。”

　　***

　　亮如白昼的观察室，关熠岚与舒皓相邻而坐。屏幕上，景致与建筑物飞速往后退，两人紧盯屏幕，深怕漏掉一丝一毫。
　　“哎，我说岚哥，没想到时隔多年，我们竟还能在市局碰面。想当年你离开绘画班，到底是为什么啊？”
　　“那你呢？画画功底也不差，怎么做起骇客来了？”熠岚按下暂停键，侧过头来，伸手抓起一杯水。

　　得亏詹少并不在场，不然这一个提杯喝水的动作，又要被他解读一番：回避问题，拿水杯是为了阻挡视线，她并不想让别人，哪怕是童年好友，知晓自己当年弃画从警的原因。

　　“我？弃画从警，当然是为了遇见你啊。”舒皓插科打诨，熠岚将一大杯水喝完，听见舒皓又问，“你嘞？”

　　“我？是为了正义，除暴安良。”熠岚说地认真，银亮的日光灯折进她黑色的瞳孔，她很自然地将话题重新切回到案子上，“你说，凶手把C4燃料放进收藏币里，却又没有直接把钱嘉成炸死，这是为什么？”

　　“你这个是属于犯罪心理的范畴啊。”在屏幕里扫到了钱嘉成的身影，舒皓放慢了手速，一旁的熠岚手指切换键盘，一张乌市全景地图映在了另一台电脑的屏幕中。

　　“与安康大道交叉的有三条街道。文隽路往后一直走就是荟欣花屋了，这倒和甘伟的证词一致。”熠岚看了一眼地图，露出了不可信的表情，钱嘉成如此大费周章的失踪，当真只是为了去买花？不能吧？

　　“把这附近监控的调出来看看，看看他还出现在哪里了？”关熠岚问。

　　“NO！这三条街道的有效监控范围内，并没有再出现钱嘉成的身影。刚才在安康大道上捕捉到他的画面是13:35分，只能证明他没来得及喝下有毒的茶点。”

　　查监控，是个苦活儿。铺面盖地的监控摄像头，有些“日经风霜”，禁不住时间的考验和人为的蓄意破坏，形同于无。有些刚“穿上新袍”，却总有熟悉地域的人绕过它们。

　　钱嘉成来乌市六年了，又经常去荟欣花屋给仇茜买花，这条街，怕是他闭着眼睛都能走到吧！可为什么呢？他避开了所有的摄像头，却唯独让自己出现在了安康大道上。

　　“哎，耗子，你把刚刚的监控再拉出来看看。”

　　呜......回答她的只有轻轻的哼哼声。熠岚低头，这小子，方才还在给市交管局通话，这会倒是睡着了。她起身，给他盖上一条毯子，又将风扇调小了一档，泡上一杯咖啡，这才重新坐回位置。

　　熠岚是知道的，凭舒皓的才能，想要调查到她当年弃画从警的缘由，是分分钟的事。但他们是有过非同寻常的“革命友谊”的好兄弟，舒皓自然不会因为好奇心而追问不舍，转头看了一眼已然睡着的小耗子，熠岚的心头一暖。

　　那么詹少呢？忽然，有一双深沉的眼就势跳进她的脑海。她是不是也不该因为好奇，去探究他心底的秘密呢？

　　正念詹少，小耗子的手机便震了一下。

　　这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但熠岚猜的出来发送人是谁。

　　短信上只有一句话：少撸.管，你喜欢的人，近在身边。

　　她早看出来了，小耗子喜欢梁璐。可“当局者迷”，舒皓愣当这是个玩笑话。没想到这个微反应专家，倒和她心有灵犀上了。

　　熠岚心想，小耗子定是在刚才案情讨论会上，做了有什么不经意的小动作，被詹少捕捉到了。

　　等等？撸.管！他是怎么看出来的？对着屏幕，她隔空扬起一丝钦佩的表情.....

　　挥掉杂念，熠岚重新端起咖啡，点开了监控视频。监控里，钱嘉成脸色如灰，他的手握成拳状，她不用放大都能看到他脑门上冒出来的汗，他在害怕。走到摄像头所在位置时，他忽然抬了一下头，看了一眼摄像头。

　　他是故意的！先装胃痛，再借机去到休息室休息，然后“离奇失踪”。失踪一小时左右，他又来到安康大道疑似“买花”，走到有监控的地方，还故意看了一眼。

　　这么一想，仿佛有一条线隐约串联起方才会议室里的那些信息。假装生病、借机休息、有意来到安康大道“买花”......这些种种目的都是为了让自己有意识地出现在安康大道上，当真是为了......为了引导失踪吗？！

　　引导失踪？！神秘纸团？这么说还真的有一个人在背后引导他吗？

　　“10万块？他想用钱买什么呢？”是曾经犯下的罪行吗？这一个念头，很自然地跳进熠岚的脑海。

　　其实詹少刚才就说过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引导失踪。倘若说，钱嘉成取钱是为了要买罪，那么他究竟要买什么罪？

　　熠岚一边想，一边打开户籍信息，下意识间，他分别输入了钱嘉成和仇茜的身份证号码，除了发现六年前，来自莲花村的两人父母均双双早亡以外，并没有其他有价值的信息。

　　“可六年，只有六年的时间，朴实淳朴的村民就摇身一变成为了食品集团的总经理，这中间多半是遇到了贵人吧。这个人，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将一个普通的村民‘改头换面’成市优秀企业家的候选人，这中间要说没点猫腻，不能吧。”熠岚喃喃自语，她踱步至会议室，将自己关进了线索的海洋。

　　***

　　凌晨，市中心医院。

　　何露与甘伟陪着今天受了刺激而小产的仇茜。一看见林察他们站在病房门口，何露的手一顿，登时，刚刚削好的苹果没有拿稳，滚到了地上。

　　“你手没事吧？”甘伟对何露的关心，显而易见。

　　“何小姐，你......”詹少走进病房，本想直接戳破何露假惺惺的面具，却被林察拦了下来。

　　“梁璐。”林组示意她“讯问”何露，转而将躺在病房里的新娘让给了小詹。

　　病房里，空调开地极冷。詹少起身将空调关掉，然后坐到仇茜的病床前，专心地削起苹果来。

　　“仇小姐刚刚小产，开太冷的空调，对你的身体不好。”体贴地从水果篮里又拿出一个苹果，递到她的手心里，詹少趁机摸了一下她的手，冰冷如霜。可面前的女人却这样回答他：“我怕热。”

　　“果然是夫妻啊，你装热，他装病！”詹少站直身子，双手再次伸进果篮里，又取出一根香蕉，问道，“不知道仇小姐听过这句话没有？吃苹果的人，吐出的却是香蕉皮。”

　　仇茜停下正在咀嚼的动作。她虽不明所以，但由衷地觉得这不是一句好话，手一抖，苹果又掉在了地上。

　　于此同时，医院的后花园。甘伟和林察坐在长椅上，梁璐则带着何露来到了花园一侧的秋千边。

　　“何小姐，我们已经在休息室的茶壶与茶点上，检测到了你的指纹，”梁璐开门见山，话才说到一半，何露就承认了，“对，我是想杀了他。”

　　“你得不到钱嘉成，就想杀了他？”梁璐见眼前人点点头，立马又问，“然后呢？让仇茜肚子里的孩子没有爸爸，是你的初衷吗？”

　　“是。”何露回答地很干脆，梁璐准备继续发问，却被伴娘抢过了话机：“梁警官，你没有真正的喜欢过一个人吗？当你真正喜欢一个人却得不到他时，你就会想杀了他。”

　　何露忽然换了一张脸，梁璐转过头，见远处坐在长椅上的甘伟一直分神将目光转向这里，她提高音量：“可是你失策了，钱嘉成的失踪与你并没有关系。你知道吗？眼前你所看到的钱嘉成，六年前，只是一个来自农村的普通教师。”

　　什么？何露没有想过，她所仰慕的男人，竟来自农村。她嫌弃地一笑，这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让她露出了“真容”。

　　长椅上，甘伟正回答着老林的提问：“仇茜与钱嘉成的感情确实很好，我并不知道他们来自莲花村。我认识阿成的时，是四年前，他刚刚创立‘金亨’的那一年。”

　　林察又问：“他是独自创业吗？有没有其他合伙人？”

　　“据我所知，有一个人一直在背后帮他。不过，那人不常露脸，我也没见过他。”甘伟诚恳道来。

　　“那他的收藏币友们吗？他们和钱老板有什么异常往来？”老林继续问。

　　“他们每周都会有一个聚会。”甘伟又看了一眼秋千边的女人，他喜欢的女人像是被那个女警察问哭了。

　　顿了一顿，他回道：“警官同志，我想......”像是知道他的心之所想，老林截住了他的话机：“如果你知道，你喜欢的人，心里装着的，却是今日失踪的新郎，并且还在他的茶点里下了毒，你会作何感想？”

　　“我......”甘伟的脸，忽的冷了几秒，不过他的脸色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拉开通讯录，手指两周前打给他的一个陌生号码，说道，“他就是阿成的收藏币友之一，两周前打电话问我借钱。他说钱老板不想借给他，我问他借钱干什么，他支吾了半天，说是买药。”

　　支吾半天买药？林察迅速抓住了甘伟话里的重点。如此这番推断，爆.炸可真不是在掩盖罪行，而是在引导侦查！

　　这么看来，这个默默站在钱嘉成背后的“贵人”，很有可能就是钱嘉成失踪案的关键。

　　后花园，林察与梁璐会和。两人回头，见甘伟已经移步到秋千边，正在安慰哭泣的何露。隔着花园，病房里，女人歇斯底里的喊叫声传了过来。

　　“不用你那么好心告诉我何露是什么人，我说了，钱嘉成他没有仇人！”

　　“仇小姐，你别激动嘛！”咬了一口苹果，詹少重新坐回到床沿边，他直视仇茜的眼睛，说，“他的失踪与何露并没有直接关系。我目前想要了解的是，钱先生的交际圈。包括工作上和生活上的，所有可能在他失踪之后，会联系的人。”

　　“我刚刚都说了，他没有仇人，也没有真正交心的人。这次失踪，很可能是因为压力太大，不信你问甘伟，他会回来的。”

　　仇茜不想警察介入调查的意图很明显，詹少冲她一笑，说道：“你怎么知道他会回来？难不成，是你唆使他失踪的？毕竟你是她的未婚妻，他又是个成功企业家，在私下里，到底有几幅面孔，恐怕只有你知道吧！”

　　“詹警官，你少拿刚才这样的笑对我。”仇茜狰狞的脸上，忽而多了一丝笑，“你以为你就不是拥有两幅面孔的人吗？”

　　啪的一声，仇茜将詹少递到她眼前的铅笔打在了地上。

　　瞬时，有一股凉意顺着他的脊背升腾而起，詹少下意识地想要伸开手环抱于胸，可奈手上有苹果，他的身子一顿，手不由地捏紧用力，苹果在他的手里慢慢碎成了渣。

　　詹少面色暗沉地走出病房，与迎面而来的林察与梁璐碰了个正着。

　　就在失踪组离开市中心医院时，医院对面的马路上，有个人影，他左手提着个纸箱，正要横穿马路，朝这边走来。
　　昏黄的路灯，照亮纸箱上的七个血红的大字：仇小姐，新婚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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