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师日常被反叛

作者:葭川独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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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府藏乾坤(一)


      大年初八,王城番禺。

      一辆装潢不显山露水的马车披着朝露缓缓驶进城门。

      夜里轮值的守卫尚未换防,虽仍强打着精神检查来往车马,精神却困倦得很,几近强弩之末。

      番禺城有五千赤虎、五千雪漭、五千穿林驻守。拢共一万五千精兵分编为四队,每日有两队轮值,另外两队则在城外大营操练,每一旬得一日休息并换另外一万五千人驻守。眼下恰逢新年,恭王封地境内加强巡防,番禺尤甚,驻守的军士已有些日子没能好好休整了。

      瞧见那不怎么惹眼的马车,守卫本打算“等闲视之”,要求上车检查是否有违制的铁器,一抬眼却看见跟在马车后缓缓而来的一众赤甲轻骑……立即醒了神,再看车辕上阳刻着银钩铁画的一个“秦”字徽记,哪里还不清楚车里坐着的是谁。

      岭南恭王!

      说起恭王的徽记,原本高祖皇帝在世时是想赐恭王一个“岭南虎”,与敬王的“西北鸢”相照应,可王爷愣是不要,非要请高祖将王妃亲手写的一个“秦”字赐为岭南秦氏的徽记。

      这事要是搁别的什么亲王郡王头上,八成要被酸儒阴阳怪气地挤兑一番,可恭王身后有三十万大军,除高祖皇帝外的什么人,想骂恭王不着调之前得先把自己的脑袋系在裤腰带上捆严实了。更何况,与出身行伍的恭王爷不同,恭王妃乃是前朝书法大家郭芳本先生的亲孙女,一手行楷深得其祖父真传。王妃作为女中书圣,手书没有丝毫脂粉气,反倒端正锋利,犹带兵戈杀气。

      新朝之初,高祖皇帝就曾赞王妃乃大魏行楷第一人。

      恭王与王妃,一个尚武,一个尚文,相得益彰。而他们唯一的子嗣世子秦蔚,自小养在王妃身边却未得其母真传,一手烂字写得比狗爬的还丑,王妃仙逝后又被恭王送进雪漭历练,没练出一身铮铮铁骨却沾染了一身兵痞习气——整个一文不成武不就的草包,所幸生在王府,有的是家底可以败。

      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可到了秦蔚这儿,可赖不着爹娘,无能全是世子爷自个儿作的!

      守卫收回飘散的思绪,立即让出路来,齐声道:“恭迎王爷回城!”

      声音一浪接一浪,直传到王府,才消停下来。

      三百赤甲随王爷进府。

      离了龙川后,秦蔚便将她那一身不知怎么得来的玄甲卸了,换上家常锦衣赖在马车里,不肯下车自个儿走两步。

      被王爷训斥了,她还振振有词:“我一个姑娘家,要是被人看见从恭王爷车上下来了,爹,您老脸往哪儿搁呀?”

      恭王吹胡子瞪眼,却也无可奈何。

      王妃在世时,时常开导恭王“儿孙自有儿孙福”,虽伙同丈夫瞒天过海遮遮掩掩勉强将女儿当儿子养了,却不准恭王严苛教养秦蔚。由此,秦蔚长到六岁了还是个娇气包,这不行那不行,不爱吃甜却也吃不得苦。

      若不是她娘在她六岁那年没了,她如今或许真长成了个天下第一的草包纨绔——虽然真身是个女的,但这一项实在不能对外人道。

      恭王权势已达顶峰,若要再上,也就只能是那个位子了。可他不愿,他嫌那板凳太冷,太硬。

      他注定这辈子也就卡在这么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上了,可秦蔚不一样。

      若秦蔚真是扶不上墙的烂泥,赵氏皇家也就能将悬着的心放下一半了,官家说不定还会格外优待岭南秦氏,让恭王一脉的根就这么腐烂下去,三十万铁骑早晚也就被他们自个儿的主子抖搂散了。可若秦蔚文韬武略,汴都那些人就坐不住了,必然卯足了劲儿来找碴,明面上、暗地里搞各式各样的幺蛾子,说不定西北姓夏的也来个浑水摸鱼推波助澜……到那时,岭南秦氏与三十万大军一同陷进四面楚歌的境地,也是恭王不愿看到的。

      当草包不好,做才俊也不好,秦蔚这些年来自个儿把自个儿打磨成了一个“藏愚守拙”的人物,甚至不惜自污名声以掩人耳目,倒是勉勉强强为自己为岭南挡下不少事。

      可她荒唐事做的多了,不免让恭王也有些没底:她到底接不接得住恭王之位,扛不扛得起秦氏王旗?

      不过好在虽然秦蔚是“晚来子”,但恭王如今五十七岁还不到六十,还能多看着她几年。

      恭王府建在番山之上,覆压近百里,睥睨整个番禺。日出之时,王城中人要比恭王府中人晚上半个时辰才能看见天边的曙光,足见王府建筑之高大雄伟。王府中虽无“一日之内,一宫之间,而气候不齐”之景,却有“五步一楼,十步一阁”移步换景之观。

      可那有如披血而来的赤甲却将富贵祥和的景象冲了个一干二净。来来往往的侍者见了也不惊诧畏惧,个个礼数周到地敛衽退让,待赤甲走远后,方才继续去做自己给该做的事。

      回了王府的世子爷就好比回归林野的泼猴,立即从懒到一步都不愿多走的状态中抽离出来,下车刚站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将一众玄甲近卫连带着怂货雷子扔给亲爹,自个儿几乎是连蹦带跳地回了自己的居所——不平馆。

      在满朝文士眼中,秦蔚这居所名字取得很没水平,颇有无病呻吟之嫌……贵为恭王世子,这人有什么好不平的?秦蔚是不是想到太岁头上动土,天王老子跟前撒尿呀?

      不过别人说归别人说,世子爷她自我行我素,甚至还难得理会了那一帮也就敢嘴上叨叨的读书人一回:“本世子的屋子,本世子想叫它什么就叫它什么,就算叫它‘紫宸殿’也是本世子的事,轮得上你们这些个说话三纸无驴的酸儒来品评?”

      紫宸殿,帝王寝殿。秦蔚这是在公然挑衅官家啊!

      国子监三百学子闻言,当即罢学三天,联名上书请官家降罪秦蔚。

      可磨了半个月,传到岭南的旨意却只有一句不痛不痒的“望爱卿对世子严加管教”,没了。

      当时恭王接到圣旨后,只草草扫了一眼,转手就扔给年仅九岁的秦蔚抛着玩儿,如今也不知那明黄的龙纹帛沉到王府的哪个池塘里给老龟当铺盖了。

      外人不知世子爷取“不平”二字的意思,王府中人也不见得个个清楚,只有极少数人才晓得不平馆里不平的不是世子秦蔚本人,而是来自五湖四海大魏内外的“不平人”。

      不平人——或书生,或剑客,或闺秀,或娼妓……无论高低贵贱,但凡不平于世道又有一技之长又恰巧被世子殿下听到过姓名的,皆可被世子请入不平馆。

      古有燕昭王黄金台招贤才,今有世子不平馆聚异士。

      只不过世子爷“聚”的法子有些让人不齿,一般讲究“先礼后兵”两步走——若是能被说服的,世子爷绝不动粗,不仅如此,还对其有求必应;若是不能被说服的,不好意思,绑也要绑回王府去,任其不满也好挣扎也好,不平馆里关上个一两年也得老实了。至于某些性子倔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既然他阳关道与独木桥都不走,那世子殿下只好送他去走黄泉路了。

      一枚棋子,尤其是有用的棋子,若是不能收归己用,与其让它游离棋枰,不如将它毁去,以免将来某一日生了变数,影响大局。

      不平馆聚不平人这事,不经王府中人的手,全由世子与亲信一手操办。世子本人与近卫一百玄甲一百白甲暗地里不知杀了多少人,绑了多少人回来,明面上又挑衅了多少世家大族公然抢了人家的姬妾子女。

      抢人、绑人、杀人——世子秦蔚混账的名声多源于此。

      世人多道秦蔚不知天理伦常不顾律法条令,只凭一股混劲儿专找别人不痛快。心思龌龊些的道世子口味“老幼不分”“生冷不忌”,管他大姑娘小相公,能老老实实暖被窝的都是好东西,既然是好东西,自然要抢回家独自享用。

      面对种种揣测、谩骂、嘲讽,秦蔚本人着实有些无辜。虽她手段既流氓又狠辣,但她确实不是个荒淫的人——她本人贪权,对男女之事没什么兴趣,再者,她要是真敢浪,她爹打断她两条腿都是轻的。

      且继续来说秦蔚与她的不平馆。

      如今不平馆里住了七十九名给恭王府卖命的异士,其中尚武的有三十二人,尚文的十七人,善奇门遁甲的六人,懂祭祀巫蛊的三人,精排兵布阵的七人,于锻器一道登峰造极的十一人,“杂家”三人——在不平馆中,“杂家”是绝对褒奖的名号,三位被称为“杂家”的异士皆是不只在一道上一骑绝尘的。

      在这七十九人中,唯有一人是不请自来,求世子殿下将他收入不平馆的。

      这人当年“自甘堕落”的行径听来像是在趋炎附势谄媚世子,可他后来却成了不平馆中三位“杂家”之首,成了世子殿下最器重的谋士。

      这人名叫晏楚之,是个及冠没几年的小白脸。

      也是前朝太子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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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作者君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给蔚爷洗白还是在给她抹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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