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顾倾人国

　　七月十五，是顾雪进宫参加选秀的日子。这一日天气晴好，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据说是百年一遇的黄道吉日。

　　文华门外，整整齐齐地停放着一排排用来接送秀女的轿子。顾雪下轿的时候，宫门口已经聚集了一大堆的秀女。

　　比起寿宴当日的兴奋，今日的秀女们都表现得十分矜持，就连脸上微笑的弧度，似乎都是早已设计好的。没有叽叽喳喳的吵闹，所有人整齐地排成两列。

　　按照早已排好的顺序，顾雪被小太监领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她来的有些晚，插/进队伍的时候，前后都已站了人。

　　站在她前面的是一位穿着鹅黄宫装的女子，顾雪并不认识，那日寿宴上也未曾见到过。精致的云鬓上插着血色琉璃簪子，小巧的耳垂上戴着同款式的耳环，身上的首饰美则美矣，可惜一看就价值不菲，有些过于招摇了。

　　那女子显然对顾雪的中途出现有些不满，斜睨了顾雪一眼，见她穿着普通，不似豪门大户，便态度傲慢道：“果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一点规矩都不懂。选秀的日子都敢姗姗来迟，虽只是走个过场，也不好如此怠慢。”

　　进宫第一日，顾雪不欲与人发生口角，只任她占点口舌便宜。不过她虽然愿意息事宁人，想要兴风作浪的人却大有人在。

　　“阳雪姐姐可别小瞧人，这位白姐姐在寿宴上与九王爷的一曲《凤求凰》名震京师，连当今圣上都赞不绝口，谁走过场还不一定呢？”一个娇媚的声音，在顾雪身后响起，她转头才发现，自己身后站的竟然是李霓裳。

　　听见李霓裳称呼鹅黄女子为阳雪姐姐，顾雪对这女子的身份，倒是心中有数了。眼前这位应是上柱国家的小姐——慕阳雪。

　　上柱国乃是正二品官，与从一品的护国公倒也相当，难怪李霓裳会认识慕阳雪。只是看样子，两人似乎并不对盘。李霓裳虽然表面上是在帮自己出头，可是顾雪总觉得这事并不简单。

　　果然，慕阳雪见李霓裳如此嚣张，竟迁怒于顾雪，不屑道：“原来你就是那个一曲成名天下知的顾雪，今日一见，也不过尔尔。要不是当日我身体不适，出席不了寿宴，哪还有你们这些人的出头之日。”

　　一席话说完，慕阳雪便骄横地转身，留了一个高傲的背影给顾雪。顾雪自觉无辜，自己还一句话都没说，就和慕阳雪把梁子结下了。

　　“白姐姐别介意，阳雪姐姐就是这样心直口快，姐姐别放在心上就好。”见慕阳雪脸色难看，李霓裳倒是笑得满面春风，擎着顾雪的手臂亲切道。

　　比起李霓裳的一味示好，顾雪心里倒比较欣赏慕阳雪的心直口快。咬人的狗不会叫，慕阳雪虽然嚣张跋扈，但是喜恶全都摆在脸上，倒是这个李霓裳深藏不露。

　　寿宴之上，她受萧君阳冷落，却依旧笑得面不改色，就可见一些端倪。遑论方才之事，看上去好像是她在帮顾雪出头，实则是在帮顾雪树敌。

　　顾雪并不习惯李霓裳突然的亲近，她虽然不想要得罪人，可这并不代表对谁她都要阳奉阴违。刚才李霓裳帮她得罪了慕阳雪，便可见李霓裳心里早就将她列为敌人的名单，那她也不用再假装客气。

　　“李小姐说笑了，慕小姐性格直爽，是顾雪最为欣赏的，又怎么会介意呢？”顾雪故意说得有些大声，好让前面的慕阳雪清楚自己并不是李霓裳这一边的。

　　李霓裳如此冰雪聪明，自然听出了顾雪话里的疏离。她嘴角的笑容依然明媚，擎着顾雪的手却自觉地松开了。恰好此时带队的太监要她们站好队准备进宫，顾雪微微欠身，算是打过招呼，便转身回去了。

　　那一道宫门，她还没有踏进去，所谓的勾心斗角就已经开始了。她想象不出，那扇门之后，还会有多少血雨腥风等着自己。

　　秀女排成的队伍缓缓前行，如一道迤逦的风景线。顾雪经过宫门的时候，忽然瞥到了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大树后面一闪而逝。

　　顾雪的鼻子瞬时就酸了，有多少年没有这样温暖的感觉了。她就知道青石一定会来的，即使早上两人在大理寺里大吵一架，闹得那样不欢而散。她扬起头不让泪水*，却发现刚刚还湛蓝的天已经变得有些模糊了。

　　宫门近在咫尺，已经容不得她后悔，而她也不允许自己后悔。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她就一定会一条道走到黑，就算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

　　这一次选秀，地点设在了交泰殿。这里原是给历代皇后庆生的地方，让秀女们在这里参选，足可见这一次选秀的分量举足轻重。

　　按照规矩，秀女们按照顺序一排四个进殿参选，其余没轮到的都要在偏殿的茶室候着。不管选上与否，所有的秀女今日都会入住掖庭，等待选秀的结果。

　　顾雪的顺序比较靠后，所以她与一众候选的秀女一道等在茶室。虽然还未知道结果，但是这些秀女里总会有那飞上枝头做主子的，所以侍候的宫人们自然不敢怠慢她们。

　　候选的时光最是磨人，不少相熟的秀女们凑成堆聊天。像顾雪这种初来乍到的，只能要了杯茶，安安分分坐在位置上等。

　　茶香袅袅，顾雪也没闲着，隔着朦胧的水汽暗自观察着她人。李霓裳爱笑，性格又是口蜜腹剑，人缘不错，围着她的人倒是扎堆了。

　　令顾雪意外的是，慕阳雪和吴清许的关系居然不错，两人坐在一块，颇有点相谈甚欢的意味。

　　慕阳雪生性高傲，不屑与她人相交顾雪倒能理解。可是吴清许虽然出身不俗，但是为人低调谦虚，怎么会看上去也没有什么朋友？看来她得重新评估这两个人。

　　正在顾雪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门口却有太监宣召道：“秀女吴清许，慕阳雪，顾雪，李霓裳进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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