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来自地狱

　　根据钉子的情报，孟欣邀请苏雅梅到她家里去看望孟芸，因为孟芸的精神状态确实没法出门。
　　孟欣家离市区挺远的，卢西亚查了，物主是孟欣的名字，买了没多久，估计是预算不足，但是按照孟欣和孟芸的收入水平和原生家庭环境，能买个自己的小房子已经很不错了。
　　相依为命的两姐妹，刚刚买了房子，有了相对稳定的工作，妹妹也找到了谈婚论嫁的男朋友，似乎一切都在走上正轨的时候，却发生了这种事情，孟欣的反应不足为奇。
　　顾正和齐零到的时候，钉子和卢西亚已经在楼下等着了，好在路边停了一排车，完全不会引起注意。
　　“来了吗？“顾正和齐零坐进卢西亚的车里。
　　“还没有，昨天说的是10点。“钉子哧溜哧溜地喝着草莓牛奶。
　　顾正从车窗望了望这排大楼密密麻麻的窗户，这里因为是新区，大量企业入驻，产业工人们需要住房，所以迅速兴起了这样体量巨大的公寓楼，一层楼恐怕有几十户住客，自住、租客都混在一起，有些出租房住的人数远远超过了规定人数。
　　“这楼里这么多人，你怎么定位？”顾正有点担心钉子的能力使用过度。
　　“今天又用不着我，看这个。“钉子指了指放在中控台上的一个黑盒子，还升出两根天线。
　　“昨天我就试过了，确实这里干扰太大了，根本分辨不出来目标的声音，所以卢西亚想了个办法，往她们屋里安了监听。”
　　“他进去了？”顾正皱起了眉，以孟欣现在的警惕程度，很有可能在家里安装了实时监控。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放心，卢西亚是趁着蜘蛛人清洁外墙玻璃的时候，把窃听器贴在了孟芸卧室窗户上，不会被她们发现的，放心。“钉子得意地晃着马尾。
　　“那就好。”顾正示意钉子把耳机递过来，戴上听听屋里的动静，就听到两个声音在对话，然后发生了争吵。
　　应该是孟欣在劝孟芸吃早餐，孟芸固执地不肯开门，最后孟欣也受不了，把碗摔了。
　　“感觉孟芸好像觉得自己有罪一样。“齐零也听了一会儿，说道。
　　“嗯，有些女性在受到侵害以后会产生这种想法，因为这个社会扭曲地对待她们，给她们灌输一种观念叫做‘都是自找的’，被侵害是因为自己不检点，穿着太暴露，或者是交友不慎，这些观点带着强烈的父系社会男权色彩，简直让人毛骨悚然。”顾正靠在车座里叹气。
　　“就是，这都什么年代了，不去惩罚加害者，反而责怪受害者，这种人就是欺善怕恶，总有一天轮到他们自己头上！”钉子愤愤地说。
　　顾正还没说话，卢西亚突然指了指窗外：“来了。”
　　一辆出租车停在路边，苏雅梅从车上下来，衣着素雅，举止得志，总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安心感。
　　车里的人都不再说话，顾正把监听耳机带上，全神贯注地听里面说的内容。
　　因为窃听设备在孟芸的房间里，所以苏雅梅进入孟家以后，在客厅与孟欣说的话无法听取，直到耳机里响起了敲门声。
　　“孟芸你好，我叫苏雅梅，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是我的一些故事，也许你想听听。”苏雅梅没有说自己是孟欣请来的，就是怕引起孟芸的反感。
　　但是并没有响起开门的声音，孟芸没反应。
　　苏雅梅继续耐心地说：“小芸，我知道你现在不想见到任何人，但是你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你无愧于任何人，那些害你的坏人，有一些已经受到惩罚了，所有坏人都会被惩罚，你一定要昂首挺胸地看着，知道吗？”
　　孟芸好像在哭，耳机里传出隐隐地啜泣声。
　　“在我曾经最无助的时候，我也以为我这辈子就会这样过了，但是害我的人终于死了，他被惩罚了，我获得了新生，我现在过得很好，所以我也想帮助你，你能把门打开么？”苏雅梅的声音特别真诚，顾正听不出她有任何其他的目的。
　　过了片刻，门打开了，顾正听到了孟欣孟芸两姐妹哭泣的声音，对她们来说，苏雅梅此刻就是发着圣光的天使。
　　此后的对话无非就是苏雅梅在劝解孟芸，并且告诉她们，安装偷拍设备的黄丹以及牵涉其中的于玮玮已经死了。
　　当孟芸略显惊恐地问她怎么死的时候，苏雅梅很神秘地压低了声音，所以几乎听不清她说了什么。
　　总之，苏雅梅走的时候，孟家姐妹已经对她毫无戒备，还要求去参加圆桌互助会，苏雅梅当然是欣然答应。
　　顾正一边听，一边把对话内容用键盘敲了出来，只字未改。
　　齐零看到最后的时候，砸了咂嘴：“这么快就入会了，苏雅梅以前真是被付成耽误了。”
　　“但是她这么慢慢游说发展教徒，会不会太慢了？”钉子捋了捋马尾。
　　“她亲自带入教会的人肯定是亲信，以后大有用途，至于网络上的那些键盘侠，几乎是没有脑子的，特别容易被煽动，召之即来，根本不用怎么培植。”顾正摘下耳机，看着苏雅梅站在路边打车离开。
　　“走吧，我们也回基地，该好好计划反击了。”

　　“我的计划其实很简单，”顾正坐在长桌上，在白板上边画边说，“证明这条偷拍链条跟靳薄云有关，先把他拖下水……”
　　钉子按捺不住，抢白了一句：“老大，你这计划一点都不简单好吗？”
　　“怎么不简单了？”顾正把白板笔扔在桌上。
　　“靳薄云这种人做事滴水不漏，绝对不会留下痕迹，等着我们去取证。“齐零替大家说出了不敢说的话。
　　“那就造一个吧。”顾正站起来抱着手，面沉如水。
　　“……”屋里一片沉默，都看向了齐零，齐零被看得莫名其妙，只好继续说。
　　“我是无所谓，但是你毕竟是警察，这么做不合程序，是吧，可乐哥？”
　　段可点点头，转头看顾正。
　　“这么久以来，我们跟傻叉一样被光明天带节奏，跟在他们屁股后面追，至今连正脸都没有看到过，这样下去永远不可能正面阻击，不用点手段怎么弯道超车？”顾正每个字都说得很慢，但是都很重，因为事实即是如此被动。
　　所有人都不说话，孙荷走到一边默默地抽烟，齐零突然说了一句：“飞鸟，你说。“
　　飞鸟被齐零一喊，才慢吞吞地站起来，对着顾正鞠了个躬：“顾桑，我们都是异人，本来就不是这个社会秩序里的人，所以我们并不是害怕使用非常手段，而是因为您是警察，我们担心您……“
　　顾正愣住了，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齐零拍拍他的手背：“看吧，他们不是不听你的，只怕你要替所有人担责。“
　　顾正深呼吸了一下，笑着说：“你们这些孩子还挺心疼我……“
　　话没说完，就被孙荷打断：“停停停，你想好了再说，谁是孩子，我是你孙奶奶……“
　　“好好好，孙奶奶别动气，你也是法医。“
　　“我随时可以不当，而且我又不是负责人，只要你想好了我们都听你的。“孙荷吐了口烟。
　　“那就这么来吧，“顾正平静地说，“如果只想着全身而退，我早就不干这行了。”

　　会开完了，段可继续监视苏雅梅，钉子和卢西亚追踪孟家姐妹的动向，飞鸟则开始追查曝光孟芸视频的非法网站和幕后控制人，孙荷回到法医室，继续从于玮玮和黄丹尸体上找线索，而顾正和齐零准备去送礼。
　　没几天就过年了，顾正得去把黎青的新年礼物送到，顺便找顾卫国探探口风。
　　一进门，黎青就笑着迎上来，顾正赶紧把围巾送上说：“二婶，这是齐零，他给您带了礼物，您看看喜不喜欢。”
　　“谢谢，小齐太客气了，快进来坐，”黎青把两人往里面引，趁着齐零换鞋，撞了撞顾正胳膊，“这么帅的小伙子，你可以的呀。”
　　“嘿嘿，您也不看看我的实力。”顾正笑嘻嘻地回应。
　　“还要不要脸了，”黎青笑骂道，打开袋子看了看，“这围巾好看，小齐品味真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就是给您买的，您喜欢就好。”齐零有点不好意思，围巾明明是顾正买的。
　　“那你们先坐会儿，吃点水果，你二叔还没回来呢，我先把菜做上。“黎青说完进了厨房。
　　“你很有套路啊。”齐零小声说。
　　“什么套路，没有啊，就是你买的，我二婶人特别好，小时候她就是我心里母亲的象征。“顾正靠在沙发里，剥了个蜜桔。
　　“你母亲是什么样的人？“
　　“印象中，她很严谨也很严肃，是个天才科学家，据说二十四岁就拿了博士学位，现在回想起来，她和我爸的婚姻更像一种合伙……”
　　“谁和谁合伙？“黎青突然端着盘子出来，“刚刚蒸出来的小紫薯，先吃点，你们平时吃东西太潦草，吃点粗粮对身体好。”
　　“谢谢二婶。”顾正刚拿了一个紫薯起来，又烫得扔了回去。
　　“不是有筷子么？你这孩子，毛手毛脚的，丢人。”黎青用筷子扎了一个紫薯，递给齐零。
　　“谢谢二婶。”齐零觉得这种家庭的相处方式好像似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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