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来自地狱

　　“警察同志，你看，就是这儿！”女顾客气愤地指给顾正看。
　　这家内衣店应该属于中高端品牌，更衣室面积不小，布置得也挺舒适，沙发茶几俱全，茶几上还摆了一盒永生花，被扯得七零八落，一枚针孔摄像机就扔在茶几上，电源已经扯断了。
　　“你是怎么发现的？跟我说说。”顾正把摄像机拿起来观察。
　　“之前网上不是有那个更衣室偷拍事件吗，所以我一直都很注意这些事情的，一般内衣店都会有女性店员进来帮忙一起参考内衣的样式，这家店的人就是不进来，我就起疑心啦，结果就找到了这个。”女顾客说得头头是道，还把网上的更衣室偷拍事件新闻翻出来给顾正看。
　　片区负责的民警也赶了过来，顾正把摄像机交给了他们：“你们再好好看看里面还有没有别的偷拍设备，里面存储的内容让技术好好查查，有可能也会拍到安装者的画面。”
　　“是，谢谢顾队长。”
　　顾正挤出人群去找齐零，他已经找了个咖啡馆坐下，远远看着这边的骚乱。
　　“忙完了？”
　　“交给片区处理了。”顾正端起齐零的咖啡喝了一口。
　　“那可以去吃饭了？”
　　“是的，齐老板想吃什么？”
　　“火锅。”齐零回答得飞快。
　　“没问题。”顾正说着回头看了一眼那家内衣店。
　　“怎么了？”
　　“觉得有些古怪，没事，先去吃饭吧。”
　　齐零也回头看了看：“偷拍别人隐私算是重罪么？”
　　“根据现行法律，偷窥、偷拍、窃听、散布他人隐私的，由公安机关处5日以下拘留或者500元以下罚款;情节较重的，处5日以上10日以下拘留，可以并处500元以下罚款。”顾正说得很溜，因为他刚刚就回想过一遍了。
　　“仅此而已？”
　　顾正点点头，示意齐零先点菜。
　　齐零拿着菜单一边打勾一边摇头：“犯罪成本居然这么低，难怪现在偷拍的人这么嚣张。”
　　顾正作为执法者，有点不知如何接话，只能苦笑了一下：“是啊，偷拍于被害人，恐怕是一辈子不能抹去的阴影，现在这个时代，我们本来就生活在随时被监控的环境中，原本以为自己是在独处的环境中，其实也一直有双眼睛在窥探你，想想都毛骨悚然。”
　　齐零点好菜，抬起头刚好看到墙角的监控探头，歪头打了个招呼。
　　“皮一下你开心了？”顾正无奈地笑笑。
　　“还行，吃肉最开心。”齐零把菜单递给服务员，很快一盘盘各色肉类就端了上来，还有一口红彤彤的铺满辣椒和花椒的锅底。
　　齐零烫了一片牛肉，吃下去就开始脸红。
　　“感觉好久没有坐下来好好吃过饭了……”顾正感叹了一句。
　　“是不是有一种坐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吃火锅的感觉？”齐零喝了一大口饮料解辣。
　　“是啊，一想到光明天正带着埃卡病毒伺机而动，就觉得花时间吃饭都是种浪费。”
　　“是不是因为……算了，”齐零换了个话题，“你说那些偷拍的视频最后都去了哪儿？”
　　顾正当然知道他的用意，接话道：“有些人偷拍就是为了私欲，自己偷偷藏起来欣赏，有些人则是为了出售，卖给一些非法视频网站，用户付费在网站上观看，这可是一条灰色产业链，很难抓，就算抓住了惩治力度也不太大，所以一直都存在着。”
　　“那更衣室这种应该是后者吧，每天这么多人进去换衣服，能拍到这么大量的视频完全可以销售了。”
　　“也许是吧，你要是这么感兴趣，过两天我问问片区调查的结果，现在这些人的偷拍手段花样百出，防不胜防，拐杖、鞋子都有可能成为藏匿摄像头的地方。”
　　“拐杖？”
　　“有人把摄像头藏在拐杖底部或者鞋子前端，在扶手电梯或者公共交通工具上，悄悄伸到女生的裙子下面，”顾正比划了一下，“是不是很丧心病狂？”
　　齐零咬了一下筷子：“人不这么丧心病狂怎么会有冥王诞生？”
　　“既然冥王是恶念集结而生，为什么还坐在这吃火锅，不去毁灭世界？”
　　“可能是他太懒了吧，”齐零夹了一片毛肚涮，“他从没担心过自己的地位会受到威胁，因为只要有人类一天，恶就不会消失，所以冥王永生，有什么好努力的呢？”
　　“这逻辑……我都被说服了。”
　　“这是事实嘛，”齐零突然压低声音说，“你说这个时候会不会有人正在偷拍或者窃听我们说话？”
　　“我们又不是大姑娘，拍来干嘛？”
　　“比如说我们是生意人，正在讨论一个新商机或者新产品，被人窃听了，并且抢先开发投放到了市场上，那带来的回报肯定远远高于视频网站。”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个事情，”顾正看着天花板回忆了一下，“我七岁岁还是八岁的时候，记不清了，反正是过生日的时候，我父母难得有空带我去吃麦当劳，我特别开心，吃了以后我就在麦当劳的儿童乐园里玩，结果就和一个年级差不多的孩子发生了争执，什么原因我忘了，我和他就开始打嘴仗，你知道小孩子吵架都特别幼稚，先是比有什么玩具，后面就开始比父母是干什么的，有多了不起……”
　　“好想回去看看那时候的你……”齐零想象了一下委屈巴巴的小顾正好胜的样子都想笑。
　　“你别笑，小孩子都是那样，当时对方气焰非常嚣张，我实在气不过，就对他大喊，我爸爸是科学家，我妈妈也是科学家，他们都是研究细菌的，可以把你们全都杀死……”
　　“你真说了？”
　　顾正点点头：“结果我爸听到了，冲过来就给我屁股上一巴掌，直接把我拎起来抓走了，我就一路哭到了家，我爸特别无奈地跟我说，他和我妈的工作都是保密内容，随时都可能有人在跟踪监测他们的言行，也包括这种工作以外的家庭时光。”
　　“那时候他们就开始研究埃卡了？”
　　“应该不是埃卡，我也不是特别清楚，他们的研究项目级别很高，就算是现在我也不能接触，所以有一点很矛盾，既然他们做的是国家保密项目，为什么又能去往美国？”
　　“没错，这和叛逃没有什么区别了，而且如果一直有人在跟踪他们，应该也有保护他们的职责，而他们却能悄无声息地消失……”齐零抬头看了顾正一眼。
　　顾正冷着脸一字一句地说：“除非是他们自愿的。”
　　“理由呢？”
　　“也许他们根本就不是想回国陪我高考，而是早就打定主意，带着埃卡病毒消失在机场，投奔了光明天……”顾正的表情混合着讥诮和痛苦，“你知道吗？我最近有种越来越强烈的预感，他们还活着，而且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
　　“别想了，如果真相果真让你痛苦和矛盾，那就等到真正查明的那天再开始痛苦，现在你想再多都没有什么帮助。”
　　“人类的恶有底线么？”顾正无意识地拿筷子搅动着沸腾的火锅。
　　“没有，”齐零淡淡地回答，“不过，怪兽也是可以系上铁链，关进围栏的，这不是你一直在做的事情么？”
　　顾正愣了片刻，然后笑了：“是啊，有些人放任怪兽疯长，就只能让我们来收拾了。”
　　“顾队长有信心就好，现在先收拾一下肉吧，我想再吃一盘毛肚……”齐零用期盼的目光看着他。
　　“……想吃就点。”
　　吃饱喝足的齐老板有点走不动道了，但是坚持又买了两块拿破仑，说晚上饿了可以吃。
　　“要不今晚去我那儿住吧？要回去接阿修罗么？”
　　“接上吧，让它也去见识见识豪宅。”
　　“你是杠精么？”顾正白了他一眼。
　　“你说房子是你父母留给你的钱买的，他们失踪了以后，就没人质疑这笔钱哪儿来的？”
　　“我那时候也不懂，也许是老爷子和二叔起了作用，所以保住了这笔钱吧。”
　　阿修罗早就等在书舍门口，一见两人就喵喵叫。
　　齐零把阿修罗抱上了车，它两条后腿站在齐零腿上，前爪搭在车窗边，专注地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夜景。
　　顾正问：“不用带猫砂什么的么？”
　　“它会用马桶，你信么？”
　　“……信。”
　　一到家，阿修罗就率先巡视了一番，然后在沙发上刨了几下，选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了，看样子还是挺满意的。
　　“要给它弄点吃的么？”顾正打开冰箱看了看，只有过期牛奶和泡面。
　　“不用了，它应该吃饱了的。”齐零摸摸阿修罗的肚子，还是圆的。
　　“那我先伺候冥王大人洗澡？”顾正凑近齐零的耳朵，低声说。
　　“不怀好意，那洗完澡我穿你的衣服么？”
　　“洗完澡还穿什么衣服……”
　　“……阿修罗，救命！”
　　黑猫懒懒地看了主人一眼，舔了舔爪子，翻个身继续睡，卧室里好像有点吵，好在本喵的睡眠一直不错，醒来就看到昨天晚上欺负主人的两脚兽在厨房里忙了，好像在做什么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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