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来自地狱

　　“什么人？”齐零低声问，感觉身边的顾正已经进入了一种防御的状态。
　　“靳薄云的助理，我见过一次。”顾正飞快地说完，那人已经到了面前。
　　“顾队长，您好，我是广基集团中国区负责人靳薄云先生的助理兰波。”年轻人说话非常彬彬有礼，从眼神到体态显然都受过严格的训练。
　　“有事吗？”顾正声音低沉，气场全开。
　　“恕我冒昧了，靳总有事相求，今晚设下薄宴，不知两位能否赏脸？”兰波似乎没有收到影响，态度谦卑。
　　顾正和齐零交换了一个眼神，刚刚还在怀疑他，现在居然主动找到门来了，还能找到这儿来，看来早就已经在关注他们了。
　　“靳总这么大一人物，要请我们吃饭，我们岂敢不去？”顾正似笑非笑地看了看四周，“怎么走？”
　　“车备好了，两位跟我来。”见顾正答应了，兰波也没有特别的欢喜，做了个请的动作，转身替两人引路。
　　一辆黑色的宾利悄无声息地开过来，停在了路边，司机戴着白手套替两人打开了后排的车门。
　　“请。”
　　顾正让齐零先上去，自己绕到另外一侧上了车。
　　“两位，车程大约一小时，我的车会在前面引路。”兰波俯身说完，关上了车门，上了前面的一台黑色奔驰。
　　车里非常温暖舒适，齐零把腿搭在脚凳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齐老板，饿了么？”顾正把手伸过去捏捏他的后脖子。
　　“嗯，饿死了算工伤么？”
　　“算，但是没人帮你追讨，因为我得给你陪葬了。”顾正一边说，一边盯着前面的司机，司机目不斜视地开着车。
　　“希望等会儿这位靳总能让我先吃饱，”齐零抬起脸朝顾正笑了笑，用嘴型一个字一个字无声地说，“不，然，我，就，要，吃，人，了。”
　　顾正没说话，上车前他就已经给段可发了预警，但如果这真的是靳薄云设的鸿门宴，除了靠冥王之力，他们两个人恐怕很难脱身。
　　“你睡会儿吧，到了叫你。”顾正轻柔地帮他揉着肩颈。
　　“嗯。”
　　开出大学城范围后，一直在往南走，渐渐深入了开建没有几年的经开区，顾正知道这里隐藏着很多普通人无法想象的奢侈场所，进出的都是达官显贵，但真正到达的时候还是被震惊了。
　　车子竟然停在了一座寺庙门口，前面兰波的车也停下了。
　　“醒了，乖，我们到了，靳总要请我们念经呢。”顾正轻轻握住齐零的手腕，等他完全清醒过来。
　　“……寺庙？”
　　“你不会在佛像面前现出原形吧。”顾正绕过去，帮他打开车门。
　　“他们都敢在这儿花天酒地，我有什么不敢的？”齐零嘴角挑起一丝笑，看着寺院门口的匾额：不惑禅院。
　　“两位，一路辛苦了，请跟我来。”说完，手指的方向却不是院门，而是沿着院墙开了一扇十分隐秘的玻璃门，里面隐隐有光。
　　兰波走到门口，玻璃门应声而开，出来两位身着素衣的年轻姑娘，面貌清雅，神色淡然，礼貌地请他们入内。
　　“挺讲究。”顾正和齐零走进玻璃门，面前是一段长而幽深的廊道，道旁栽着湘妃竹，低矮的路灯掩映在竹影里，脚下铺的是青石砖。
　　“两位，里面请。”兰波始终保持在他们前面一米的位置引路，进入了一座袖珍的园林。
　　走过廊道，穿过花门，处处精致有涵养，看得出此间主人的品味，绝不是暴发户门牙镶金的风格。
　　“靳总已经在餐厅等两位了。”兰波指了指不远处亮着灯的明清风格阁楼，上悬牌匾，题的是“天人旧馆”。阁楼花窗开着，有人逆光站在窗边，朝他们轻轻挥了挥手。
　　顾正突然有些后悔，要是带钉子来不就什么都能听明白了么，不过对方太不简单，谁知道他是不是早就调查清楚了自己几个组员的底细，放个屏蔽场在园子里，钉子就无计可施了。
　　靳薄云还是穿一身白色西装，显得非常合体优雅，看到顾正他们进来，不徐不疾地迎上去，顾正怀疑他连自己走路迈步的距离都是算好了的。
　　“顾队长，齐老板，靳某冒昧了，请坐。”
　　“哪里，能受到靳总的邀约，是我们的荣幸。”顾正自然而然地寒暄着，瞥了齐零一眼，齐零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好像自己和靳薄云长相是有三分相似。
　　“不如我们坐下谈？兰波……”
　　兰波击了两下掌，一队侍应生应声鱼贯而出，竟然是全西式打扮，在这间中式古朴的餐厅里显得格外古怪。
　　三名侍应生在餐椅后站定，动作一致地将餐椅往后撤了一步。
　　顾正心里暗暗赞叹，那些餐椅都是黄花梨制的太师椅，非常沉重，但是他们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两位请。”靳薄云略微欠了欠身，动作看起来非常舒服。
　　“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
　　顾正走过去，准备坐下来，侍者适时地将椅子往前推了一些，但顾正偏偏用膝盖往后一顶，椅子脚摩擦在地上发出尖锐的一声响。
　　靳薄云立刻皱了皱眉，有些不快，齐零却差点笑出来。
　　他明白顾正的用意，从在商业街截住他们，一直到现在，靳薄云都在用顶级富豪的那一套在制造氛围，给他们压力，好在谈话中占据主动权，这就跟警察审讯犯人时营造紧张感一样。
　　那个把椅子弄出声音的侍者被兰波一个眼神调开了，换了个人给顾正服务，顾正只能在心里说了一句，对不住了兄弟。
　　“靳总，不妨开门见山吧，我们这些当警察的，有案子的时候都是五加二，白加黑，您要这么多规矩，这顿饭吃完我就得扣工资了。”顾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侍者们准备餐巾餐具上各种餐前酒、小食。
　　“是我欠考虑了，都先下去吧，”靳薄云完全没有动气，那张完美无缺的脸上满是诚恳，“我有个事情，想劳烦两位帮忙参考，是私事。”
　　“都说一入豪门深似海，靳总的私事，我们怎么好掺和呢？”顾正往椅背上一靠，结果根本靠不住，椅背角度太直了，硌得背脊生疼，脸上只能硬绷着。
　　“您取笑了，我先说说事情吧，如果您确实不感兴趣，我也不会勉强两位。”靳薄云拿起桌上的餐巾擦了擦手，又原样叠好放回去。
　　“那您给我们唠唠。”顾正趁机摸了一下被硌疼的背。
　　“是这样，我们家有个老工人，我记得从我小时候就在我们家做园丁了，最近他死了，管家报了警，警察来看过现场以后说是自杀。”靳薄云说到这就停了，看着顾正的反应。
　　顾正等了两秒，见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不得不接了一句：“然后呢？”
　　“但是我对他的死因存有疑问，因为他死前一天，我刚好在花园里看到他，他说他引进了新的玫瑰品种，很快就要开了，到时候送到我书房里去，结果第二天就死了，这是不是太诡异了？”靳薄云十指交叠，陷入了回忆中，“直到这两天网上出现了很多师大那个苏雅梅的消息，最初也说那个副校长是死于自杀，我越想越觉得事情可能有隐情，所以通过一些关系打听到您也在关注这个案子，所以才请您来，想讨教一下。”
　　顾正对靳薄云主动提起苏雅梅的案子觉得很诧异，但脸上却是苦思的表情：“靳总，苏雅梅的案子我确实感兴趣，但是网上的消息都不是我查出来的，而是有好事者背后操纵，泄露消息，我知道得不比你们早。”
　　靳薄云点点头，看起来毫无破绽：“网上说苏雅梅是因为受到丈夫虐待，愤而杀人，那您说我是不是需要去找老园丁的妻子了解一下呢？”
　　“既然警察已经定性是自杀，要查什么，怎么查，只要是法律允许的范围，都是公民的权利。”
　　“那我就明白了，谢谢，如果说我真的查到了什么可疑之处，再通知您行么？”
　　“没问题。”顾正嘴上说着就是不动。
　　靳薄云看了兰波一眼，兰波心领神会地上来：“顾队长，能方便留个您手机号么？”
　　“靳总，您连我们在哪儿出没都能找到，我的手机号那还不是裸奔的。”顾正说着，掏出一张名片，推到靳薄云面前。
　　靳薄云却没有拿，只是笑了笑：“谢谢顾队长，那咱们用餐？”
　　“不了，我们还有工作，这回去又得一个小时呢。”顾正站起身，这次没有人帮他拉椅子，他却一点声音都没弄出来，然后帮齐零拉开椅子。
　　“那我也不强留了，兰波，好好送两位回去。”
　　“兰先生也不用麻烦了，我们自己出去就行，接我们的车应该已经到了。”顾正看了看表。
　　“那就真的太不好意思了，两位慢走，有空再请两位吃饭，只吃饭不谈事。”靳薄云站起来，浅浅欠身，脸上是他惯常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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