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来自地狱

　　顾正和齐零匆忙返回商业街后面的临时据点，路上顾正接连打了好几个电话，想办法先控制舆论，否则放这把火的人再借势一吹，恐怕就要烧上天了。
　　人类自有文明以来，一直不断追求的就是建立连接，以语言为载体，通过各种交通工作交换信息，从而产生价值。人们坚信得到的信息越多，就能获得更多的资源和权力，当然事实也是如此。
　　而现在，有了互联网这样几乎可以瞬时点对点分享的工具，人类的信息交换欲望得到了空前释放，任何有悖于自己认知的内容一旦出现，便立刻激发强烈的对抗意识，隔着屏幕开始撕扯，扭曲的信息被一再放大，每个人收到了是不同的内容，但大部分的人反应都是随意评价，绝不求证，反正说错了，也就错了，法不责众这是根深蒂固的观念。
　　光明天就利用了这一点，整个舆论现在几乎一边倒向苏雅梅，就算付成真的是她杀的，也是付成该死，备受家暴欺凌的弱小女子奋起反抗，终将暴虐丈夫制裁，这在传播力上本就有着天然的优势。
　　“段可说最先得到消息的媒体，都是有人打了匿名电话才得到的消息，现在的媒体日子不好过，竞争激烈，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就立马扑过来了。“顾正总算打完了一圈电话。
　　“但是目前的报道并没有失实，现在如果急着去掩盖，反而中了光明天的圈套，先失了公信力了。“齐零依然冷静地开着车。
　　“所以归根结底，除了要抓到幕后黑手，舆论上的胜利才是真正的胜利，还是要努力争取人民群众的支持啊。“顾正就是这样，大敌当前也不会把自己绷得太紧。
　　“说了让我去，又不让……“齐零话都没说完，突然感觉一阵眩晕，胸口像是被什么重重地挤了一下，痛得人几乎要缩成一团。
　　”怎么了？“顾正立刻发现了他的异样，马上按下了应急灯按钮，”慢慢踩刹车……别着急……“
　　车子慢慢停下来，顾正一把拉起手刹，扶齐零轻轻靠在了椅背上。
　　“哪儿不舒服？“顾正去摸齐零的额头上，细细密密出了一头汗。
　　“这会儿好多了，刚刚冥王之力好像遭到重击了。”齐零挤出一丝微笑。
　　“什么意思？“
　　“可能是光明天的力量增强了吧，本来就是此消彼长的关系。“
　　“……我来开车，我们先回去再想办法。“
　　顾正把齐零从驾驶座上扶下来，送到了副驾，才慢慢开车往回走，一路上不停地转头去看身边的人，齐零好像很累的样子，一直昏昏沉沉地睡着。
　　“乖，我们到了……“顾正凑到齐零耳边很轻地叫他。
　　“……嗯，我怎么睡着了？”齐零揉揉眼睛坐起来，身上还盖着顾正的大衣。
　　“这段时间你太累了，要不是这里人来人往，我就把你抱回书舍了。”
　　“不要脸了么顾队长？”齐零把衣服还给顾正，“我先回趟书舍，好多天没有开地狱之门了，也该补充能量了。”
　　“有一种要吃小孩的感觉。”
　　“吃猫。”
　　“那你弄完了跟我说，我出来接你。“
　　“好，“齐零站在书舍门口，看着顾正进了对面的饭馆，回过身抱起阿修罗，”快干活了，冥王之力要是消失了，我们俩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顾正往医疗室那边看了看，飞鸟摇摇头，示意王强还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卢西亚和钉子神色匆忙地赶回来，几个人一起和欧阳肃开了个视频会议。
　　“各位，我们的对手比我们想象的综合素质要强得多。”欧阳肃拄着手杖在视频里走来走去。
　　“综合素质……”大家都跟着嘀咕了一句。
　　“而且现在有个更棘手的问题出现了，我们必须加快速度解决这次的事件。”
　　“现在这个还不够棘手吗……”顾正扶了扶额。
　　“没有最糟，只有更糟，十一处不成文的理念都忘了么？是这样，此前国家有关部门收到了其他国家的官方询问函，质疑我们在生产大规模生化武器，用于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现在这个消息被一些国家利用，打击我们的国际形象，所以，如果国内有人持有大量埃卡病毒的事实被境外势力掌握，后果不堪设想。”欧阳肃用手杖戳了戳地面，从话筒里传出咚咚的声音。
　　“果然很棘手……”顾正看了大家一圈，所有人都望着他，“但是事情还是得一步一步解决，首先，境外势力是如何得知埃卡的消息的，我觉得这个事情可以深挖一下，有人在推动我们调查这件事情，就说明这件事情查下去肯定不会有好结果，但又不得不查；第二，眼下有一些人需要保护，我们就得去保护，老爷子，这是我的想法。”
　　“我没说不让你继续眼下的事情，齐老板呢？”
　　“他回书舍去了，”顾正话里有话，抬头看了欧阳肃一眼，“最近他的能力有些波动，可能没办法随心所欲地使用了。”
　　欧阳肃挑了挑眉，没有再说什么。
　　“对了，老爷子，我现在怀疑广基集团的实际控制人靳薄云在这些事件中参与甚至扮演了控制角色，这个人能查么？”
　　“靳薄云，”欧阳肃又原地溜达起来，“广基集团涉猎的行业甚广，在多国支柱产业都有投资，查起来阻力很大。”
　　“阻力大不等于不能查对吧？”顾正对着屏幕眨眨眼。
　　“先积累实质证据吧，十一处也不是铁桶一个，如果查了又没有实锤，反弹起来我也抵挡不住。”欧阳肃说得含糊其辞，果真是老狐狸。
　　“明白，”顾正得到了最关键的信息，结束了视频会议摸摸下巴，“整理一下现在的情况：两个异人应该已经被幕后主脑保护起来了，张小白还是滥用枪支打伤队友的警界败类，网上都在声援苏雅梅，埃卡病毒和疫苗不知所终，光明天还在酝酿后续动作……怎么都这么闹心啊？”
　　“恐怕还不止……”背后突然传来齐零的声音，“打断你们开会了，网上又有新消息了。”
　　“你怎么自己过来了，好点了吗？”顾正赶紧把椅子让给他坐。
　　“我没事，飞鸟，看看微博。”
　　飞鸟迅速把微博内容投到了大屏上，只见一张“警方通报”的图片出现在了热搜头条，标题为“苏雅梅承认杀夫”。
　　顾正的头“嗡”地一声就炸了，怒道：“这他妈是谁让发的？”
　　飞鸟点开那张图：“落款是一分局。”
　　一分局就是顾正他们刚刚去过那个，但顾正早就打过招呼不要通报此类消息，免得群情激奋，不辨真相，看来有人根本不当一回事。
　　“真不怕神一样的对手……”顾正拿过飞鸟的平板往下翻评论，果然充满了各种对警察的讽刺和苏雅梅的声援，其中不乏极端言论，还有人扒出了付成的很多细节，包括他前妻的身份。
　　这个叫金舒的女人已经移民加拿大了，还有人找到了她的社交软件，询问她是否因为被付成家暴才选择离婚的，不过好像没有什么回应。
　　“这下变成全民狂欢了。”齐零指了指已经过亿的讨论量。
　　“太被动了，我们一直在被他们牵着鼻子走。”钉子不高兴地摆弄着耳机。
　　“我得再去见一下苏雅梅，分局那帮二货，不能再让他们搅和这事儿了，”顾正站起来，“齐零跟我去，可乐哥和孙老师关注一下从现在开始全市范围所有的死亡案件，自杀或者他杀都收集起来，特别是自杀的，有必要就去现场，不用知会我。”
　　“你的意思是，还会有人死于同样的手法？”孙荷皱了皱精致的眉。
　　“营造舆论，只死一个付成怎么够？”顾正拿起大衣穿上，“不过那样的话，苏雅梅也就脱罪了，所以还有时间差。”
　　两人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而且非常阴沉，像是要下雪了。顾正觉得最近的日子过得特别混沌，光明天的案子仿佛看不到尽头。
　　齐零在人群里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要不先吃饭吧，吃了再去，你现在气压这么低，不利于判断。”
　　顾正这才松开了一直紧咬着的后槽牙，反手握了握齐零的手：“是我太紧绷了，想吃什么，我们去吃，顺便给他们带点。”
　　“就在商业街里找一家吧，上次那个烤鱼还不错，吃那家吧，阿修罗也喜欢。”
　　“好，好久没有抱抱阿修罗了，我需要它的治愈。”
　　“原来阿修罗比我更能治愈顾队长。”齐零笑了一声。
　　“不不不，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顾正偏头在齐零耳边悄悄说。
　　齐零被他的气息弄得耳朵痒痒，刚抬手去捂耳朵，就看到顾正的脸色有点变了，循着他的目光望去，有个穿黑色西装的年轻人，毕恭毕敬地站在两人对面，脸上带着一种职业化的微笑，正朝两人半幅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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