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来自地狱

　　即便是声音完全失真了，也能听出说话人的疯狂情绪。
　　顾正压住心里的怒火，拿过扩音器喊道：”肖然，这些人都是无辜的，我来替他们，你放人。“
　　“哈哈哈哈，“肖然一阵怪笑，”顾队长果然是人民警察，舍生忘死，但是今天针对的人不是你。“
　　顾正的耳机传来特警队狙击手的汇报：“已控制制高点，但所有窗户都被封死，无法看到其中的情况。“
　　肖然继续说：“顾队长，你把信号屏蔽了是吧，可惜了，不然我还想拍一段视频发给你看呢，顺便也给罗煜新看看，不过我觉得他应该不在乎，毕竟这些人都是他的垫脚石而已。“
　　话音刚落，又是一声沉闷的枪响传出，所有人都条件反射地拔枪指向红砖房。
　　四周一片寂静，顾正缓缓举起扩音器：“肖然，我再说一次，这些人都是无辜的，请你放了他们，林文森是我干掉的，你冲我来。“
　　“别跟我提林文森！“肖然突然吼道，”冲你来是吧，可以，不算刚刚死了的那两个，这里有六十七个人，你把罗煜新弄过来，我换十个人出去。“
　　“那不可能，“顾正的声音很淡定，”罗煜新现在离开ICU就死了，撑不到弄过来，我来行么？“
　　“那我不管，弄过来如果是死的，就只能换五个人了，你们想想办法，我要去忙了，这些罪人太需要清洗了，我得去引导他们，你们最好抓紧时间，从现在开始，每过十五分钟，我就会送一个罪人上路。“
　　红砖房里立刻传出一阵骚乱，但是片刻后就归于平静。
　　外面所有人的表情都无比凝重，顾正拿起扩音器最后又放下。
　　特警支队长拉下面罩，沉声问顾正：“现在怎么办？”
　　“能怎么办，只能把罗煜新弄过来了。“
　　“……别闹，罗煜新一进去，他们就会把所有人质干掉。”
　　“所以也不能让真的罗煜新进去，”顾正转过头，“能不能借个人给我？”

　　“肖然，我们已经派人去接罗煜新了，你冷静一点，不要伤害人质！”顾正继续跟里面交涉。
　　“很好，既然顾队长承诺了，那我就让他们自己选十个人出去。”
　　顾正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后槽牙咬紧，挤出几个字：“这个混蛋……“
　　不难想象一群陌生人挤在一起，突然面对这样生死存亡的局面，谁都不会放弃让自己生存下去的机会。
　　果然，几分钟后，红砖房里开始传出喧闹和哭喊，所有人的心都揪起来了，顾正抓起扩音器大喊：”肖然你在干什么？”
　　“顾队长，我什么都没干呀，我只是告诉他们，想出去，就要自己打自己耳光，谁打得更响更多，谁就能先出去，很有意思吧。”
　　顾正气得一拳砸在车门上，转头问陈大眼：“段可乐还有多久？”他原本的计划是将罗煜新送出医院，然后中途掉包，让特警队员扮成插满管子的罗煜新，加上自己，一起送进去。
　　现在看来是等不及了。
　　“肖然，你让我进来，我也是罗煜新的粉丝，脑残粉，死忠粉……“
　　“那你先把直播恢复了。“肖然虽然疯狂，但是脑子很清醒。
　　“这我做不了主，得跟领导打报告。“
　　“那好，再给你十五分钟，这里有些人打耳光打得不够认真，可能需要点刺激。”
　　“不可能让他直播！”高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顾正回头，高辉和市里的分管领导都赶过来了。
　　“那就让他继续杀？“顾正眼睛通红。
　　“那个，老大，我有个办法。“陈大眼在一边怯怯地说。
　　十分钟后，顾正再次跟肖然喊话：“肖然，我们局长来了，他同意恢复直播，条件是你让我进去。”
　　红砖房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传出肖然的声音：“好，你一个人来，不能带武器，对讲机可以，我这吼得也挺累的，你走过来，背对着大门，慢慢靠过来。”
　　顾正深吸了一口气，解下了枪带，跟高辉和特警队长点了点头，开始往红砖房走过去，走到一半，按照肖然要求的，背过身，慢慢往大门方向倒退，直到靠在了大门上，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看着他，忽然门开了一点，顾正被一只手迅速拉了进去，门又关上了。

　　齐零上午没有开店，因为他从起床就看到书舍里挤满了像黑色团雾一样的能量，阿修罗正在这些东西之间钻来钻去。
　　“怎么这么多？“齐零皱了皱眉，把手伸进其中一团黑雾去试探，可惜并没有带着任何记忆。人类的灵魂在离开躯体的时候，是不能带走本身的记忆的，除非是一些特别执着的情绪。
　　直到摸到第三团黑雾，他才获得了一些碎片信息，在这个人的记忆中，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顾正。
　　“阿修罗，我们必须想办法出去。“齐零低下头，黑猫乖巧地伏在他脚边。

　　顾正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看到眼前的情景还是觉得心绪难平。所有的人质面对着墙壁跪了一圈，全都在往自己脸上抽耳光，肖然则穿着白色的斗篷站在小礼堂的讲台上，如当时在孤儿院看到的一模一样。
　　他刚刚迅速地看了一圈四周的情况，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带起来，瞬间就已经到了讲台上，那股力量放开他，果然是钉子他们遇到的那个速度系的异人，而且刚刚那个瞬间，自己全身上下已经被搜了一遍，另外那个心理控制系正在一个角落的桌子上坐着，冷冷地看着这些人质。
　　“又见面了，顾队长，我的直播呢？“肖然转向顾正，枪口直接指向了他的头。
　　顾正举起手，慢慢地从衬衣口袋里拎出了对讲机：“我是顾正，我已经安全进来了，可以恢复直播了。”
　　“收到。”是高辉的声音。
　　讲台上的摆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外接了一个摄像头，原本黑着的画面开始显示“正在连接”，过了一分钟，恢复了直播的画面，并且可以看到不断增加的观看人数。
　　肖然满意地点点头，但马上又质问顾正：“为什么没有评论？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顾正摊摊手：“你当我们傻么，我们答应恢复直播，没说不禁止评论……”
　　肖然拿着枪反手打在顾正脸上，顾正直接挨了这一拳，坐在地上，索性也不起来了，擦了擦嘴角的血，歪头看着肖然：“你别急，罗煜新快来了。”
　　肖然冷笑了一下：“行，既然能直播了，我们就做点正事，阿飞，带个人过来。”
　　这次顾正看清楚了，但是还是不知道怎么发生的，那个叫阿飞的异人如风一样掠下去，转眼就抓了一个人质扔到了讲台上，比扔自己的时候暴力多了。
　　一个男生双手抱头跪在肖然面前，全身发抖，嘴里发出不清楚的呜咽声，脸上全是自己抽打的红色伤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你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儿么？”肖然伸出一只手盖在男生的头顶上，他抖得更厉害了，先是点头，然后又摇头。
　　肖然用一种非常温和而冰冷的声音鼓励他：“你知道的，不要怕，说出来，说了才能被救赎。“
　　“我……我不应该追星，不好好读书……“男生开始断断续续地检讨自己，声音带着哭腔，”乱花家里的钱，给罗煜新刷票、送礼物，给他的电影包场……请原谅我……“
　　顾正有点听不下去了，这屋子里的人，几乎都是这样的年轻人，他们每天焦虑的都是一些看起来很普通的挫折，上班太累、老板奇葩、考试挂科、恋人劈腿，在他们的想象中，绝对不可能有这样恐怖的遭遇。
　　但是他不敢妄动，从他的位置，完全可以扑上去勒住肖然的脖子，然后一把扭断，但他怕的是对方还有后招，何况不远处还有一个心理控制系的异人正在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他伸手在胸口上拍了两下，他知道这时候会有两组人看到他的动作，一组是高辉指挥的警察队伍，一组是欧阳肃坐镇的十一处。在进来之前，他就和欧阳肃通过气了，哪怕暴露几个异人的存在，也要阻止这些疯狂的光明天教徒。
　　看起来肖然对男生的检讨还算满意，让那个阿飞把他带了下去，又送了几个人上来，同样是自我忏悔，并且有人开始申讨罗煜新，骂他活该，伪善，卖人设，肖然的表情十分欣喜，如老师一样表扬了她。
　　下面有人忍不住了，哭喊着：“你们这群叛徒，说好的粉罗一辈子呢！“
　　这句话如果是平时听到，顾正也会觉得想笑，但在这个情形下，他确实笑不出来，其他人质也笑不出来，因为这个坚持立场的人立刻就用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一头撞在了墙上，然后身体滑在了地上，血溅三尺，周围的人立刻尖叫着躲开。
　　“肖然！“顾正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两天前他也差点被自己一枪爆头。
　　“别激动，“肖然抬起枪口对着他，悠悠地说，“好戏才正要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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