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来自地狱

　　“老郑，是我。”顾正打给了市局鉴定科的主任。
　　“怎么样，没事吧？“郑主任那边有点吵。
　　“没事，你们那边怎么样，有结果么？“
　　“排查结束，没有发现残留的□□，原来的□□应该是从黑市购买的，结构简单，威力不少，你们这次也太走运了。“
　　顾正沉默了片刻：“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痕迹？我是说我们几个人是怎么从四楼的爆炸原点到了地面上还毫发无伤的？“
　　这次轮到郑主任沉默了：“这个我确实不知道，也无从调查，如果是因为爆炸的冲击波把你们掀出去了，你恐怕也没法给我打这个电话了。“
　　“行，我知道了，辛苦了。“
　　“应该的。“
　　张小白来的时候，看着顾正抱手坐在椅子上，衬衣上还有些浮土，眉头微蹙叼着烟，来往的女护士都忍不住要多看几眼。
　　“顾队，顾队！“张小白把头从窗户伸出来喊他。
　　顾正回过神来，把烟灭了，往车子走过去。
　　张小白从驾驶室下来，上下打量了顾正两圈：“我送您回去吧？”
　　“不用，我还有点事，谢了啊，打车回去吧，我给你报销。“顾正拉开车门坐进去。
　　“那我晚点把报告传到系统里，您有空看看。“张小白小心翼翼地观察顾正的反应。
　　顾正点点头，大切诺基驶出了医院，直奔师大后门而去。

　　2370一如既往地门可罗雀，顾正拿着童乐拿走的那本书，在巷子口站了好一会儿，不是他不敢进去，实在是不知道这个问题要怎么开口。
　　结果，那只叫阿修罗的黑猫倒是从书舍里出来了，站在巷子中间，侧头盯着顾正，碧色的大眼睛又圆又亮，看得顾正竟然觉得有点尴尬。
　　人和猫对视了一分钟，阿修罗冲着顾正“喵”了一声，好像在招呼他，转身进去了。
　　他这才迈开腿，进了书舍，就看到正在整理书架的齐零，依然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算是打过招呼了。
　　顾正把书放在了柜台上，咳了一声：“那天那本书，我给你送回来了。”
　　“放那吧，谢谢。”齐零丝毫没有要搭话的意思。
　　顾正决定开门见山了。
　　“你今天有去过哪儿吗？“
　　“怎么？又出命案了”齐零微微转过头，语气有点调侃他的意思。
　　“差点变成命案的主角。“顾正掸了掸肩上的浮土。
　　齐零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对了，今天童乐来过，慌慌张张地又走了，说是薛晓曼又不见了，跟这个有关么”
　　“算有吧，“顾正斜倚在柜台边，”他来找到了我，差点也变成命案的主角。“
　　“他没事吧？“齐零的声音依然是波澜不惊。
　　“没事，我们都奇迹般地从爆炸现场全身而退。“顾正紧紧盯着齐零的背影。
　　也是感觉到了顾正的目光，齐零终于转过身来，说道：“顾队长吉人自有天相，童乐也是个好孩子，没事就好。”
　　“关键是，那时候跟我在一起的人，真的是童乐吗？”顾正终于问出了这句话。
　　从他在孤儿院门口见到童乐开始就觉得奇怪，首先是他听说薛晓曼失踪的消息以后来得太快了，快得超出了自然常理，其二是童乐在现场的反应，他最紧张的应该是薛晓曼，但是他并没有表现出应有的关心和激动，反而像个旁观者，冷静，漠然，又大局在握。
　　在来这里之前，他给钉子发了信息，得到的回复是，她和卢西亚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不知道，钉子还推测，可能有能力更强的异人出手，比如拥有能量逆转，甚至时间系能力的人。
　　齐零愣了一下，然后轻轻地笑了：“顾队长，我觉得，你是被当警察耽误了的哲学家，可能我这有些哲学类的书会适合你。“
　　顾正也笑了：“我说的不是哲学，也不是科学，因为我没有证据，一切都是我的推测，有人以一种自然科学或者常识都不能解释的方式借用了童乐身体，或者说控制了童乐，出现在了今天的现场，然后在林文森按下□□以后，又以匪夷所思的方式救了我们。”
　　齐零鼓了鼓掌：“非常精彩，但是顾队长，这些会不会都是你的臆想呢，类似于PTSD的症状？”
　　顾正摇摇头：“这不是我的臆想，现代科学有很多无法解释的现象，而我也确认，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超出自然的存在，比如……”顾正环顾四周，然后将目光锁定在齐零身上，含义不言而喻。
　　齐零终于被他盯得受不了，放下手里的书，拍拍手，走到了顾正面前，用一种语重心长的态度跟他说：“顾队长，我觉得警察应该相信科学，怪力乱神的东西，还是不要太认真的好，有烟吗？”
　　顾正莫名其妙地把烟摸出来，齐零拿过烟盒，抖了一根出来轻咬在自己嘴上点燃，然后递到了顾正唇边，顾正条件反射低头叼住过滤嘴，怎么说呢，有一点点不属于自己的濡湿。
　　“这不是书舍么？”顾正把烟捏在手上，完全不知道齐零要干什么。
　　“所以，你到门口抽，抽完了回去休息，明天就什么都好了。”齐零把烟和打火机塞进了顾正衬衣的口袋里，拍了两下，然后抓住顾正的肩膀，帮他转了个身，直接推到了门口。
　　顾正也没怎么反抗，站在门口点点头：“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也不会告诉别人，于公于私，我都没有对你不利的道理。”他把烟灭了，转过身走了两步，又停下来。
　　“还有，谢了。“然后他把手插在裤兜里，迎着夕阳慢悠悠地走出了巷口。
　　齐零脸上还是不置可否的表情，但背在身后的一只手，放开了原本已经聚在一起的一团能量。
　　阿修罗又过来蹭齐零的裤腿，齐零把它抱起来，摸了摸背毛：“他刚刚的表情很认真嘛，那就让他记得吧，没事的，对吧？”
　　黑猫伸出一只爪子按住齐零想要凑过来的额头，“喵呜”了一声，好像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顾卫国还是住在最早单位安排的房子里，他和黎青结婚三十年，一直都没有孩子，所以对唯一的亲侄子感情很深。
　　“阿正，来，清蒸大闸蟹，水煮牛肉，土豆回锅肉，野菌汤，都是你的菜，你上次交代要吃的醉蟹还没到开坛的时候，过两周味道才好，你可得来吃。”黎青把菜端上桌，拉顾正坐下，又去厨房拿碗筷。
　　顾卫国跟顾正咬耳朵：“你看看，你来了我才有大闸蟹吃……“
　　“说什么呢，怎么虐待你了？“黎青拿了三个酒杯出来，一巴掌拍在顾卫国的背上。
　　顾正偷偷笑：“二婶，杯子给我吧，我来倒酒，我们都喝点。“
　　“行，我也喝点。“黎青把围裙摘了。
　　顾正当然不好意思空手来，买了两瓶古越龙山，正好配大闸蟹。
　　黎青的手艺确实不错，又是专门给顾正准备的口味，他吃得简直没了形，顾卫国则慢慢饮酒，慢慢吃菜，心里有点感慨。顾正从小就没怎么在家里吃过饭，他父母是国际知名的生物医学专家，每天不是在实验室，就是在世界各地参加学术交流活动，很少能够照顾他的生活。
　　“最近忙么？“黎青给顾正碗里盛汤。
　　顾正正在很细致吃每一条蟹脚，头都不抬地说：“还行，刚办完一个案子，希望能消停几天。”
　　“那就好，过些日子就是你父母的忌日了，到时候我们一块去公墓吧，东西你不用管，我来准备……”
　　“哎呀，吃饭就吃饭，这么啰嗦，来，阿正，二叔跟你喝一个。“顾卫国端起酒杯，和顾正碰了一下，喝干了。
　　“哟，二叔今天喝酒很爽快嘛。“顾正一边调侃他，一边把自己的酒喝完。
　　三个人吃饭，黎青蒸了八只大闸蟹，各个都是满黄的母蟹，一人吃了俩，黎青还要帮他把剩下两个打包，让他晚上回去吃。
　　顾正想了想，点点头：“那得把姜醋也给我兑上。”
　　“那当然。”

　　顾正和顾卫国在阳台上抽了根烟，仲夏尾声，入夜以后暑气散得快，已经有点初秋的意思。
　　“这事儿算是过了，“顾卫国捏了捏眉心，压低声音，“上面有指示，这就是一起单纯的情感纠纷杀人事件，而凶手既是广基资助的孤儿院长大的，案发后还在孤儿院里潜藏过，广基现在忙着危机公关，所以暂时也没有工夫对我施压了。”
　　顾正点点头：“但是孤儿院的人全部凭空消失了，这件事情我们还得查。”
　　“那就是你们的事了，”顾卫国把“你们”两个字咬得很重，“我知道你小子还有别的任务，我不方便打听，甚至我可能都没有权限打听……”
　　“二叔……“
　　“不用告诉我，我事情已经够多了，“顾卫国抬手制止他，然后又狠狠吸了一大口烟，“我知道你一直耿耿于怀你父母的事情，但是，注意安全，活着才是一切的希望。”
　　“嗯。”顾正抬头看着深蓝的天空，有星光点点

　　从顾卫国家出来，顾正叫的代驾已经骑着折叠小车等着了。上了车，顾正看了看手里打包的大闸蟹，给代驾司机说先去师大后巷。
　　2370书舍已经关门了，顾正走到门口，把东西放在门边，然后轻轻敲了三下，也不等人出来转头就走，他相信可能他刚到巷子口，齐零就已经知道他来了。
　　上车之前，他打开手表的通讯频道，发了一条加密语音。
　　老爷子，我遇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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