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来自地狱

　　“但是林文森跟人间蒸发一样，”陈辰把查到的内容放在了桌上，“确实如老大所说，这个人非常狡猾，案发当晚他开着私家车离开了公寓，然后去了一个商业中心，把车停了，人进了商场，就消失了，车还停在原地。”
　　李佳补充道：“他最后一次出现是在一家快时尚品牌店，可能是去换装的，我们查了商场监控和附近的天网，都没有找到他，伪装以及反侦察的能力很强。“
　　顾正弹了弹烟灰：“从这个商场，到天仙湖，少说也有20公里，他总不可能走路去吧，如果他真的去了的话。“
　　田所插嘴道：“顾队，你这么肯定天仙湖就是第一现场？“
　　顾正转向孙荷：“孙老师，你的比对报告呢？”
　　“哦对，“孙荷把烟灭了，拿手机继续投影，“我们现在还没有这种技术，这是我拜托我的母校实验室做的比对，左边是我从死者肺部提取的液体样本，右边的参照物是天仙湖的湖水，两份样本中微生物结构基本类似，可以判断是属于同一水域的。”
　　张小白突然开了脑洞：“那会不会是凶手事先从天仙湖取了水，把杨柳淹死，然后抛尸……”
　　说到一半，所有人都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他自己也说不下去了，这好像确实太麻烦了一点，而且没有合理动机。
　　“今天先到这儿吧，”顾正习惯性地摸了摸下巴，感觉胡茬都扎手了，“明天一早，我和张小白去找薛晓曼，大眼和李佳，继续找林文森，把他给我查个底掉！”
　　“是！“
　　“老大……”段可难得主动说了句话，顾正懂他什么意思，摇摇头说：“你也跟大眼他们一组，之前的任务撤销。”
　　“是。”
　　“散会，下班。”
　　“顾队，明天我能坐你车去薛晓曼家么？”张小白凑过来。
　　“她家在哪儿？“
　　“美湖花园，著名富人区，我家过去有点远。“
　　“那不巧，你坐不了我的车。”顾正拍拍他的肩。
　　“为什么呀？“
　　“因为我们尊贵的顾队长也住那儿。“孙荷善意提醒了一下张小白。
　　对八卦无比敏锐的李佳立刻叫起来：“我的天哪，顾队长，你是隐藏的富二代还是贪污受贿了？美湖花园的别墅至少两千万起售！”
　　“胡扯，我能贪污什么？贪污点尸体回去施肥吗？“顾正收拾东西往外走，“而且我也不住别墅，买不起。”
　　“不是别墅，”李佳在脑子里飞快地回忆着，“那是湖边那栋后现代风格的大平层？我去，也得至少八百万一套吧，听说一套德国进口的整体橱柜都要一百五十万……”
　　“你消息很灵通嘛。“顾正回头笑笑。
　　“关键是，孙法医居然知道顾队长住哪儿……“李佳笑得很贼，张小白也跟着起哄。
　　“小孩子懂什么，你走不走，我顺你一段。“顾正丝毫不在意他们八卦什么，问孙荷。
　　孙荷已经潇洒地往法医室走了，头也不回地举起一根手指摇了摇。
　　“又不想回去，整天呆在办公室，不知道想什么玩意儿，“顾正嘟囔着，“张小白，明天几点过去记得通知我，我在家等你消息。”
　　“好，顾队慢走。”
　　顾正回到家已经十一点多了，整套房子有大概两百平，他照例把满屋的灯都打开了，往窗外望了望，下面的湖面一片漆黑，只有沿岸有些星星点点的灯光，应该是湖岸别墅里透出来的。
　　来这个城市也有些时日了，除了办案就是办案，也算是过得很清静，不过最近总是预感这种清静日子要结束了。
　　顾正叹了口气，洗澡睡觉，祈祷明天早上可以有充足时间从容地喝一杯咖啡。

　　张小白可能是听到了顾正的愿望，直到早上九点半才发了条微信：老大，童乐说薛栋出门了，约咱们十点钟在薛晓曼家见面，这是地址。
　　顾正站在落地窗边，刚好看到一台奔驰S600缓缓驶过湖岸的马路，回复了一个“好“，然后突然想起好像从齐零那拿的玻璃瓶还在车上，赶紧拿上来洗了，端端正正摆在他那套一百五十万的橱柜台面上。
　　美湖花园占地面积非常大，所以即使住在同一个小区，顾正还是得开车过去，不过也没忘了去门岗把打车来的张小白接上。
　　“谢谢老大，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过去了。“张小白跟着陈大眼他们叫顾正老大，叫得越来越顺口。
　　“你当着你们所长可别这么叫啊，引起同事矛盾。“顾正显得轻车熟路。
　　“您放心，我有数，这里面也太大了吧，是不是保姆都得配车啊？”张小白看着湖边欢快奔跑的大金毛感叹。
　　“据说是这样。“
　　“那你也有保姆吗？“张小白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我一个独居男人要保姆干什么……”
　　“老大，我好羡慕你，”张小白真诚地看着顾正，然后目视前方，“我也要努力！”
　　顾正被他逗笑了：“房子又不是我自己买的，有什么好羡慕的，好了，到了，是这吧，B区15栋？”
　　“对，那不是童乐么？“
　　童乐已经在门口等他们了，车库门开着，三个车位空出来一个，顾正直接开了进去。
　　“顾队长，张警官，麻烦你们了。”童乐也是一脸憔悴，想必这两天过得挺糟心的。
　　“应该的，这是我们的工作。“顾正拿出录音笔打开，插在衬衣胸口的口袋里。
　　“只有薛晓曼在么？“
　　“还有她母亲，她爸，薛叔叔刚刚出发去机场了。”
　　顾正点点头：“她母亲不反对她跟我们接触？“
　　“她母亲特别宠她，什么都听她的，所以不会强硬反对的，这边请。“童乐带着两人往里走，一个穿得很朴素的中年大姐等在大门口，给两人递上拖鞋。
　　顾正很自然地接过来换上，张小白则有点紧张地看了顾正好几次，那意思是：原来真的有保姆。
　　薛晓曼已经坐在客厅沙发上了，旁边陪着她的应该就是她母亲，一个很温柔漂亮的女人，大概四十五岁上下，保养得很好。
　　顾正和张小白亮了证件，薛晓曼请两人坐下，精神状态依旧不是太好。
　　“妈，你不用陪着我，童乐在这呢。“薛晓曼跟她母亲小声说。
　　薛母有点紧张地看了看顾正，顾正只好微笑说：“您放心，我们只是询问一些跟案件相关的问题，并不是把您女儿当嫌疑人来审问，所有过程我们都会录音的。“
　　薛母这才迟疑地站起来，招呼佣人往厨房里去了。
　　薛晓曼立刻急切地问道：“顾队长，你们查出什么来了么？杨柳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抱歉，相关细节我还不能透露，现在我想问一些问题，可以么？“顾正把录音笔放在了茶几上。
　　薛晓曼窝在沙发里，搂着抱枕点点头。
　　“案发当天中午，你和杨柳争执的时候，有没有过身体接触？“
　　薛晓曼仔细想了想：“我拉过她胳膊算么？当时她赌气要往外走，我就拉住她的胳膊，但是她正在气头上，甩开我就走了，我也没有再追，要是我当时追上去，别让她走，她就不会出事了……“说着薛晓曼的情绪又激动起来。
　　顾正赶紧做了个下压的手势：“你别这么想，平静一点，下一个问题是，她走了以后，你都在做什么？“
　　“我在家里，就是我租的房子里待了一会儿，觉得刚刚自己还是太激动了，可能说话太重了，就开始给杨柳打电话，但是已经找不到人了。“
　　“我可以作证，”童乐插话说，“那天晚上大概9点开始，我和晓曼都一直在一起。”
　　“那下午5点到9点这段时间呢？”顾正放慢了语速。
　　“我就到处找她，学校宿舍，还有她爱去买东西的地方……“
　　“有人可以证明么？“
　　“只有我一个人，但是那些地方应该都有摄像头，可以看到我的，我真的没有杀杨柳……”薛晓曼眼圈通红地看着顾正。
　　“好，你把那些地址具体地写下来，我们会去查，如果是真的，会作为你的不在场证明，排除你的嫌疑，那么最后一个问题，你和杨柳的最后一次见面，你们吵架的原因到底是什么？“顾正的眼神很温和，但是很直接地看向薛晓曼。
　　薛晓曼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盯着茶几上的果盘。
　　“你之前告诉我们，是因为杨柳要去找林文森，你觉得她这样做很不值，所以争执起来，但是这里面有一点说不通，既然杨柳已经做了人流，这个时候才想起去找林文森，好像不太合理吧？“
　　薛晓曼还是不说话，顾正也不着急，继续不紧不慢地说：“一般来讲，杨柳怀孕了，应该是第一时间找林文森，显然对方不认账，甚至可能连赔偿都不给，杨柳才向你求助，你陪她去做了手术，照顾她，这个时候她应该感谢你，依靠你，怎么会又为了去找林文森跟你闹翻了呢？”
　　薛晓曼咬住下唇，咬得都快出血了一样，才吐出几个字：“因为她发现了……”
　　“发现了什么？“顾正很放松地往后靠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腿长得有点过分，眼神却一刻都没有离开薛晓曼。
　　“她发现，学校论坛里的帖子是我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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