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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恨宫（2）
沈飞当天晚上因为任务的主角之一去世而心事重重，辗转难眠，半夜里偷偷跑去厨房找木碗，想联系月老问清楚到底什么情况。可无恨宫中并没有纯木制的碗，沈飞打着哈欠从厨房失望而归，路过院中，隐约看见合欢树的树冠上飘着一个白色身影。
“啊！有鬼！”沈飞吓得大喊，那身影听见喊声迅速从树上飞下，落在沈飞身边，拔出腰间佩剑，向四周望去。
“在哪？”那身影问道，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
沈飞正在回忆自己何时听到过此人的声音，宋禾竹已经披着外套、手执灯笼闻声赶了过来。
“发生了什么？可是魔头找来了？”宋禾竹急切问道。
借着灯笼的烛光，沈飞终于看清，原来身边那身影不是别人，正是应雨信。
“无事，是这个新来的在瞎叫。”应雨信淡淡说道，足尖点地，再次飞到树上，盘腿坐下。
“诶，你这人……”沈飞伸手指向树冠想要与他辩论，可对方已经闭起眼睛，显然是不想搭理沈飞，他只好转过头对宋禾竹说：“你这师弟大半夜不睡觉，跑树上呆着做什么？”
“某些人大半夜不睡觉，去厨房做什么？”应雨信坐在树上一动不动，闭着眼睛反问道。
沈飞有些心虚：“我饿了，去找点东西吃不行吗？”
夜深看不清树上人的表情，但沈飞肯定对方一定是笑了。
“没什么不行，只要你不是魔头派来给我们下毒的就好。”应雨信说道。
宋禾竹此时已经明了今晚之事只是二人之间的小误会，便安抚沈飞道：“雨信向来有在夜间修炼的习惯，怪我没有提前说明，让沈兄受惊了。”
沈飞摆摆手：“这事儿不怪你，也是我太大惊小怪的，把你都吵醒了。说起来，你们一直在说魔头、魔头的，那是什么人？你们的死对头吗？”
宋禾竹讶然：“沈兄住在这附近，居然不知道魔头？”
“额……我其实刚来的……”沈飞尴尬说道。
“哼，昨日说自己此处，是来砍柴的，今日又说自己是刚到此地，我看你就是魔头派来的奸细。”应雨信再次怀疑沈飞的身份。
“雨信，不可无理，沈兄只是个普通人。”宋禾竹对着沈飞一拱手，抱歉说道：“雨信只是过于担心无恨宫的安危，望沈兄海涵。至于魔头一事，明日有机会我再讲给沈兄听，今日时辰已经不早了，沈兄还是早点歇息为好。若是腹中实在饥饿难耐，在下屋中尚有几块糕点，一会儿便送到沈兄屋内，沈兄以为如何？”
沈兄心想：你们师兄弟二人，一个护短，一个咄咄逼人，我还能怎么样？当然是都听你们的了。便学着宋禾竹的样子一拱手，告知对方自己现在已经不饿了，并与无恨宫二人道别，独自回到屋内。
因为有心事，沈飞这一夜睡得并不踏实，第二天一大早就被院内舞剑声吵醒，推门一看，又是应雨信。
应雨信今日穿了身红白相间的道袍，佩剑还是昨日那把，沈飞不懂剑招，只觉得他的动作极快，令人目不暇接，有时甚至看不清剑身，只觉一道寒光闪过，那院中的合欢树树枝便被斩断了。
宋禾竹正从厨房出来，见沈飞已经醒了，便招呼他过来一起吃早饭。
无恨宫的伙食很简单，早饭只有馒头、白粥和几碟小菜，沈飞甚至怀疑那盘中的小菜都是他们自己种的。
沈飞一边吃着馒头，一边假装不经意的问宋禾竹：“你们这儿有木质的碗吗？我吃饭喜欢用木碗，不是木头的我吃着不香。”
应雨信撇了沈飞一眼，飞快说道：“矫情。”伸出筷子去够宋禾竹面前的小萝卜干。宋禾竹随手将萝卜干挪到应雨信面前，这才笑着对沈飞说道：“我们这里的碗筷都是师傅走前留下来的，并没有木碗，沈兄今早先将就一下吧，等下我送你回家，就可以用上家中的木碗了。”
“诶，回家……”沈飞木讷着点头，心中却在嘀咕：任务还没弄出头绪呢，我不想离开这里啊……
早饭后，沈飞再次问宋禾竹：“应晴真的死了吗？她什么时候死的啊？”
“很久以前的事了，我们还是快些出发，这样在下才能赶在中午之前回来，为雨信做午饭。”宋禾竹将钱袋拴在腰间，催促沈飞向外走。
沈飞撇嘴：这人怎么天天围着他师弟转……
沈飞跟着宋禾竹向空地外的密林走去，一路上相安无事，然而二人刚离开无恨宫的禁术范围，宋禾竹便立刻翻脸，一把将沈飞按倒在地。
“诶呦，你干嘛？”沈飞大叫。
“在下虽然心善，却也不是易骗之人。你分明不认识应晴，却一直在打听她的情况。老实说，你究竟是谁派来的？”宋禾竹语气冰冷，丝毫不似从前。
沈飞的脸被宋禾竹按在地上，一说话便吃的满嘴泥土，艰难说道：“我……我说我是来帮你找媳妇的，你信吗？”
在这个有法术、有武功、好像还有魔头的世界里，说错任何一个字都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昨日的谎话编到现在已经破绽百出，沈飞只好实话实说，以求得一线生机。
宋禾竹听完沈飞的解释，依然对他保持怀疑：“你说你是来撮合我与应晴成亲的？”
沈飞贴在地上疯狂点头，说道：“你能把我从地上放开吗？这样说话真的好累啊。”
而且还在吃土……
宋禾竹将沈飞放开，让他自己站起来，又使了个法术，令沈飞的双手定在一处。
“你把刚才说的那一大段话再说一遍，之前声音太小了，没听清。”宋禾竹将双手背在身后，淡淡说道。
好嘛……那你一开始就让我站着说多好呢，还害的我吃了一嘴的土……
沈飞心里苦，但工作还是要继续。他将嘴里的土吐掉，清清嗓子，再次说道：“月老给你和应晴牵红线了，但是你俩迟迟未婚，害的他被天帝扣工钱，所以派我来看看，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情况，什么时候能结婚生孩子。”说到这里，沈飞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你说应晴死了，她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都得跟我说清楚，我好回去跟我老板，哦不，跟月老说，让他把你俩的红线撤了。”
沈飞自认为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而且十分入乡随俗，可宋禾竹听后却只有一个反应：“原来这世上竟真的有神仙……”
……大哥，你和你师弟不是修仙的么？修仙的不相信世上有神仙，是来搞笑的吗？
宋禾竹因为沈飞的一番话而站在原地发呆，沈飞则看着他发呆。突然宋禾竹腰间一物腾空飞起，沈飞凝神看去，竟是面巴掌大小的铜镜。
“不好，有魔物！”宋禾竹神色大变，抓起沈飞的衣领腾空而起，沈飞只觉耳边风声呼啸，双脚腾空，眼前模糊看不清事物。待到落地时，二人已经来到一处村外。
村口牌坊上的灯笼被打翻在地，村门石碑也碎了一半，只留下半截立在原处。走进村庄，满地的尸体和血渍，有些人倒在街上，有些人倒在井水旁，有些人则死在家门口，还有一些人似乎曾被某种力量卷入天空，最后摔死在屋顶或树上。
“这是……”沈飞哑然，他从未见过这么多尸体，空气中充满了血腥味道，令他隐隐作呕。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视线，小心翼翼的避开那些随处可见的尸体，可即使不去看那些死尸，那被血染红的街道和墙壁也在时刻提醒着他——这里有死人，这里有很多很多的死人。
宋禾竹站在街道正中，瞳孔微颤，“屠村。魔头的手下来过了。”
“这些人都是你说的那个魔头杀的？”沈飞捏着鼻子问道。
“不，”宋禾竹似是在回忆着什么，缓缓说道：“是他的手下，魔头杀人从不见血。”
沈飞还想继续问下去，突然听见身后右侧有琐碎声响，与宋禾竹同时回头喊道：“谁！”
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女孩从巷中走出，怯生生问他们：“这里……怎么了？”
那女孩看样子不过五岁，头发凌乱，赤脚踩在地上，身上的衣服沾染了大片血迹，裤腿缺了一块，像是被什么扯掉的。
“你是这个村子里的？”宋禾竹问她。
女孩点点头，“你们两个呢？”
“路过。”宋禾竹回答，又问道：“你的家人呢？”
女孩侧头想了想，摇摇头：“我没有家人，是在这个村子里要饭的。”
“村里人都死了，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沈飞问道。
“我……”女孩因为沈飞的问话再次陷入回忆，喃喃说道：“我没有……我也死了……不对，我没死……我还活着……”
沈飞看着她整张脸因痛苦而拧在一起、双手无意识敲打着自己的头，心中不忍，于是迈步上前，将女孩抱在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没事，别怕，你还活着，活着就好，没事，不要怕……”
女孩在沈飞怀中渐渐安静下来，小声啜泣道：“那些记忆……太可怕了……我好害怕……”
“不怕不怕，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沈飞柔声安慰着小女孩，从她的背后看向这个无人生还的村子，初来时的紧张心情也逐渐平复。
一切都会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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