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宠妃会读心

　　“美人觉着热了？也是，这几日总是好晴天，日头大，是热起来了。就让奴婢们为美人打扇纳凉吧。供冰还有些日子，这才刚过夏至，宫里得到小暑才开始给各殿阁供冰的。”画屏等人做宫婢的得干活，衣裳穿的比范雪瑶还厚，裹的又紧，额上沁出一层细汗，抹了妆粉都遮不住淡淡的油光。

　　范雪瑶算算日子，今天才五月十二，离二十二小暑供冰那天还差着十天。这几天一直没下过雨，太阳大，晒得到处都是燥热燥热的，就算是早晚她都不大愿意到院子里去了。

　　若是跟皇帝说，依皇帝对她的喜欢肯定能得到恩赐。可人对人的纵容包容度都是有限度的，为了个冰去消耗她好不容易才从皇帝那得到的情明显不划算。而且满宫上到皇後，下到庶妃都等着日子到，偏她一个小小美人仗着受宠跑去求皇帝早点拿冰纳凉，平白惹人非议笑话。
　　指不定皇帝赏了冰，皇後回头就要罚她不懂礼数，不知体统。

　　只得作罢，乖乖的等着小暑到来吧。不过想用冰纳凉不行，喝点冷饮什么的还是可以的。膳房不像后宫寓处，他们一年四季都有冰。

　　“画屏，你跟珠珠去趟司膳房，看看膳房里有没有什么饮子，拣一样酸甜消热的要了，提一罐子回来。”

　　画屏把吩咐记下，招招手让小红过来替了自己，然后同珠珠一起去司膳房。

　　司膳房里，周典膳正在院子里头吩咐宫女，见画屏和珠珠来了，认得画屏是范雪瑶身边的大宫女，立刻笑着招呼：“大热天的，你们俩怎么跑膳房这热锅里来了？”

　　画屏笑着说：“我们美人因着天热有些不大舒坦，特意嘱咐我来司膳房问问有没有什么饮子，好提一罐子回去叫我们美人吃一碗，下下火气。不知膳房里头可有现成的好饮子？”

　　“有，有的！膳房里别的没有，这时候饮子凉水可多着。”

　　周典膳约莫三十来岁，肤白富态，因着天热有点儿红，笑容满面的，看起来很是可亲。她招手叫来个小宫女，让她去找个干净罐子过来。然后笑呵呵的一口气儿报了十几个饮子，问画屏两人：

　　“我这饮子有着呢，甘豆汤、豆儿水、鹿梨浆、卤梅水、姜蜜水、木瓜汁、沉香水、荔枝膏水、苦水、金橘团、雪泡缩皮饮、五苓大顺散、香薷饮、紫苏饮……都是现成的，就是不知道你们范美人中意哪一口？ ”

　　画屏琢磨了一下，她侍奉范美人时间短，还看不大出来她的喜好，不如先拿雪泡缩皮饮要一罐试试，往日美人总爱拣几颗砌香咸酸的樱桃梅子用几口，应当是比较喜欢这种果子的。正好雪泡缩皮饮是拿乌梅、柰子做的，酸酸甜甜的正合美人的要求。

　　“就要一罐子雪泡缩皮饮吧。”画屏想好了，微笑着看向周典膳说。

　　没一会儿，小宫女就拿着一口洗得锃亮的黑釉描金双耳罐子回来了，周典膳亲自提着罐子去膳房里头盛了一罐子雪泡缩皮饮，还拿了个小油纸包儿，把罐子给了画屏，顺手把油纸包也塞了过去。笑容可掬地说：“膳房里头随意做的几样馃子，样子虽然不大好，吃着滋味倒是不错，拿去尝尝味道吧。”

　　画屏顺手就给收下了，笑着道了声谢就和珠珠一起回去了。

　　回了披香殿，画屏先将罐子拿去内膳房，叫小宫女们吊到井里去，过半个时辰湃得凉凉的了，再送去后殿给美人用。然后回去殿里复了命，又当着范雪瑶的面把那油纸包拿出来打开：“这是司膳房周典膳给的馃子，说是做坏了的，给我和珠珠尝尝味道。”那纸包里装着几样馃子，有鲍螺裹蜜、糖丝钱、蜜麻酥炒团、豆栗黄和韵姜糖。

　　范雪瑶随便往那边看了一眼收回眼，往棋盘里落了一子：“既是周典膳给的，你们就拿下去趁新鲜分着吃吧。”

　　几个小丫头笑嘻嘻地谢了恩，凑到一起分食，你一个我一个的，挑自己爱吃的。

　　宫里面的糖是有数的，司膳房要用糖都需要开条子去称量，一钱一厘都记的很清楚。基本上这种做出来的好糖好馃子都是主子享用，宫人除了逢年节的节食外是没这个份例的。他们能吃到都是主子赏赐的。

　　膳房里的就要滋润很多了，做坏了的，味道差的肯定是不能呈上去给主子食用的。那“做坏”了的，是弃置了也好还是自己分着吃，都归膳房里头自己决定了。而尝膳的就是御膳房里的人，这“做坏”还是好的范畴怎么拿捏，还不是她们自己人做主？这里头水分大着呢。

　　这些馃子周典膳嘴上说是卖相不好，做差了才送她尝尝的，其实外形一个个都好的很。哪儿来的卖相不好呢。

　　画屏心里想着，拿起黄橙橙的，看起来很漂亮的豆栗黄送进嘴里。唔……味道不错倒是说的真话。

　　她们以前是吃不到这么好的馃子的，跟着范雪瑶之后才有幸尝到滋味。范雪瑶吃甜，但不喜欢吃太腻的甜食。这些馃子恨不得把一碗糖蜜浓缩成一个馃子的，她只偶尔吃上一个两个尝尝滋味。基本上都是原样撤下去，全进了她们的肚子。

　　过了半个时辰，膳房那边把湃好的雪泡缩皮饮送了来，范雪瑶喝了一口凉沁沁的冷饮，果然酸甜冰凉，尝得出里面乌梅和苹果的味道，甘草煮出来的甜味不像蜂蜜和饴糖，淡淡的，苹果的酸甜中和了法制乌梅的涩味，味道还蛮香的。

　　凉的东西喝多了伤胃，而且女子本来就属阴，不能多喝。虽然很好喝，范雪瑶还是浅尝即止，喝了一碗就不喝了。

　　小憩了一会，司膳房就把晚膳送来了，范雪瑶看着一桌热腾腾的羹，油腻腻干巴巴的腊脯肉干就觉得胃里饱了。可不吃又不行，只得让画屏去把之前沏好的茶端来，滤去茶叶把茶水倒进饭里。凉茶浸了热饭变得温温的，然后就着一盏砌香樱桃吃了几口，酒腊肉和炙鹌子脯各夹了一筷子，吃了个六分饱，便叫撤下去了。

　　总这样下去也不是法子，司膳房毕竟是伺候整个皇宫的膳房，偶尔点个菜还行。可她虽然比较受宠，还不至于能挺着腰杆子一直去司膳房点菜。

　　范雪瑶就琢磨着，还是把自己宫院里头的内膳房提拔起来吧，虽然只是两个小宫女，调-教好了也能独当一面的。而且自己宫院的内膳房更好使唤，想改个菜单子，研究个新菜什么的也方便。

　　范雪瑶想着就开始琢磨几道夏天吃的菜式了，算好了食材，改明儿叫内膳房拿了她的牌子每日去领她的宫分用度，就在内膳房里烹调。一样样教会了，以后她想吃就只需要点个菜名儿就行了。只是内膳房还要做宫女们的饭菜，还有她们自己的，一起十几个人的饭菜，两个人好像实在忙不大过来。还是调两个宫女去膳房里帮把手吧，没有厨艺基础也可以帮着烧个火，择个菜什么的。

　　宫门落了锁之后，范雪瑶就把殿里头的宫人都叫来了后殿，她坐在榻上，问下面十二人：“总在司膳房拿膳，总是有些不大便利。本位准备在内膳房里添几个帮忙的，往后我们披香殿就都在内膳房传膳。不知你们之中有没有谁会些膳房里的活计的？”

　　底下福云、月姑和小金相继站了出来。

　　披香殿里宫女十二人，其中四个是出自士大夫之家，余下八人出自平民之家，而福云、月姑和小金正是这八人之一。范雪瑶细细问过了她们，知道她们原先在家里时就在厨房里打下手。虽然掌勺烹调不行，择菜烧火却是没问题的。

　　能择个菜烧个火就行了，至于别的，可以慢慢学。毕竟有正经掌厨的宫人。

　　小金是负责盥沐一事的，月姑是洒扫庭院，伺弄花木的，事务比较忙，倒是福云比较简单，她原就是在茶炉房里头和琼花一起负责烧水的。

　　范雪瑶思索了一下，福云的活比较重，她殿里面吃茶盥洗用水的多。倒是小金负责的盥沐一类的事，有小红看着，画屏、珠珠她们也能做一些，并非十分离不得她。于是就让小金和月姑除了原本的职责之外，在内膳房忙碌时去帮忙。

　　作为辛苦她们了的奖励，她每月在宫里给她们两人的定额月钱外，私人再各多给三百文。

　　三百文虽然看起来不多，可像月姑这种美人宫院里的粗使宫女，月钱只有八百钱，这三百，都快有月钱的一半了。她们做宫女的为什么拼命讨好主子往上爬，说白了，不就是为了受重用，得赏赐么？

　　一听说有赏钱拿，两人一点儿不乐意的意思都没，乐颠颠地就跪下去领了命。待出了殿，直接就去了膳房，跟内膳房的两个宫女说道这件事去了。

　　这菜谱实在不大好写，此时好些食材还没有引进，宫廷里规矩又多，宫里只吃牛羊肉，不吃家养猪肉，嫌腥臊，嫌污秽，认为是下等人吃的，怎敢供给贵人们吃？

　　偏生她知道的好多菜都是拿猪肉做的。野猪虽然是家养猪的祖先，可无论是肉质还是口感味道，都相差很多。

　　过了两天，范雪瑶费心写了十几个菜方。列出食材让画屏拿着她的腰牌，叫上膳房的两个去一趟各供应司，将单子上的食材取来。

　　正巧这时鲥鱼鲜美，清蒸或红烧都很美味。她近来食欲不太好，想吃点清淡了，菜谱里头就有两道是凉拌菜，其中有一道是芦笋拌虾仁，这里的虾都是纯正的野虾子，又鲜又甜。虾子都很新鲜，活蹦乱跳的，范雪瑶就觉得再加一道油爆虾也不错。

　　她在边上看着适时指点，宫女们边听边做，这几道菜都是比较简单的，很顺利地做成了。

　　当天晚膳的时候范雪瑶就吃了个痛快。她最喜欢那道清蒸鲥鱼，总是吃鱼羹她实在腻了，偏偏她又不爱吃生鱼片，那些鱼脍她碰都不碰。实在馋大块儿的鱼肉。现在总算一饱口福了。

　　浇蒸鱼的浇汁是她自己配的，浇汁咸鲜微甜，鲥鱼滑嫩鲜美，搭配起来更是美味无比。两块巴掌大的鱼腹给她全吃了，一盏芦笋拌虾仁空了一半，食指长的油爆虾也吃了好几个。剩下的都归了宫女们，各个吃得满嘴流油，赞不绝口的。

　　小金更是在心里头暗自决定，以后用心学这门手艺。学好了，学精喽，往后无论是继续伺候范美人，又或是到别处去当差做事，都不愁生路了。

　　范雪瑶上午用过早膳，在东梢间的书房里看书。外头忽然春桃进了来同画屏低声说了什么，然后画屏就喜滋滋地进了屋来。

　　“美人，官家传你过去宣室殿伺候笔墨呢。来接你的腰舆都在殿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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