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

作者:河茕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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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缘起


      纳冬凉从记事起就一直在喝一种“药”。鲜红的,一股子腥臭味。
      那天正月十五,正赶上他病情最严重的时候,满街的花灯繁华璀璨。一个小乞丐被拥挤的人群推进了他的怀里,他拉着乞丐的手走到旁边角落里询问:“你没事吧?”
      小乞丐抬起头,还在困惑他为什么没有像那些人一样碰到自己就嫌弃的推开。
      对方又突兀地问:“你愿不愿意跟着我?”
      也许是被这万千花灯晃花了眼,小乞丐反射性的回答“好啊!”就这样稀里糊涂的答应了。然后纳冬凉拿出匕首在他手上划了一刀放了一只小虫子进去,并告诉他:“这是血蛊,我们要永远在一起,没有我你会死的”。小乞丐不是很能理解他的话,只觉得那些话有些沉重,压得他心里麻麻的。
      “你有名字吗?”
      摇头。
      “恩,那我叫你华灯吧!”
      点头。
      “华灯,我们回家!”
      他任由那人牵着自己在人群里闯荡,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惶恐,那时他的眼眸比这条长街的万千花灯还要璀璨。
      那年纳冬凉十一岁,华灯七岁。
      从此以后,华灯的手臂上就经常出现些轻轻浅浅的伤口。纳冬凉心疼,却从未后悔过,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牵绊。每月他蛊毒发作之时,就要用寄养雌蛊之人的血,否则他就会被体内的雄蛊吸干血液而死。之前他一直没有办法决定放养的人选,直到遇见了华灯。
      他身上的雄蛊是出生时就被种下了,下蛊之人可能是想让他生不如死,所以留下了能让他保命的雌蛊。当时管家费尽心机地吊着他的命,却一直找不到放养雌蛊的人选。因为一旦蛊虫养进那人的体内,人死蛊亡。所以必须得是本人自愿,否则谁也强求不了。但若是雄蛊的宿主死亡,寄养雌蛊之人的蛊虫便会死去,并无损寄养人的身体,所以这个人还必须得可信。
      其实当初纳冬凉的话刚好相反。没有华灯,纳冬凉会死。失去养蛊之人,他就必须每次发作之时饮尽一个成人的血量,而且之后发作的时间间隔会越来越短,直至寄主死亡。遇见华灯时正是他最危险的时刻,大概是对方看着他时眼中的希冀和慌乱让他有了信任。
      这次华灯离开是抱着必死之心的,他以为如果对方不杀他,他身上的蛊毒也定会发作。毕竟双手沾染了太多鲜血,活着亦是痛苦,他不是生来就无情的人。甚至是他太重感情,一生只为一个纳冬凉,当他是主人更是生命。这么多年的青春无悔,也算是还了他的恩情。
      纳冬凉没教过他武功,功夫太好容易被人提防,所以他只会用毒,专门杀人的毒。
      他要找的那个人叫陌奈何,很有名的世家子弟,他爹陌风华靠一把风华剑名满天下。但他要取的只是一本书,命令是:“夺书、灭口、不许观书内容。”
      那日,他领了任务正在去落日城的途中,刚好遇上了几个不长眼的小毛贼。本来他们的下场会更惨,谁知半路杀出个人“救”了他,顺理成章的二人结伴同行,成了知己,那人便是陌奈何。华灯当时只觉得命运安排的有趣,正在找的人自己撞上来了,真是找死。
      二人行至城内一处府邸,绕过走廊来到大厅,已经有人在等候。
      “华灯,这是我爹娘。”
      陌奈何只觉与此人甚是投缘,就非要领人去家中小住,说是早已提前告知家人准备好了。
      “见过两位前辈,在下恐要叨扰几日”他对着两人行了礼。
      陌夫人甚是欢喜,拉着他的手落座:“已经叫人备了酒菜给你们接风,我儿甚少带人回家,他几个姐姐又都嫁了人,家中冷冷清清的。你就只管住下,有什么不舒服的就说,别见外了。”
      华灯此刻正郁闷着,这辈子没跟长辈打过交道,陌夫人这样他还真是不习惯。倒是一旁的陌老爷子替他解了围:“行了吧,两个孩子刚回来都累了,让他们先去歇歇,摆好了席再叫他们。”
      陌夫人一听,一拍手说:“是,是。我光顾着高兴了。奈何啊,你先带华灯去看看房间,有啥缺的说一声。”
      两人走出去都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对望一眼心领神会。
      “我娘这人就这样,遇上喜欢的人就说个没完,她是真喜欢你呢!”
      华灯勾了勾嘴角默然不语,陌奈何在前方带路,边替他介绍环境,他把这些都记在了脑子里。
      突然走至一处庭院,还未见花便闻花香,陌奈何停下脚步介绍到,这里是:“闻香楼”。往前几步,转过这个墙角,忽见一片桂花林,雪染的白一大片,花香扑鼻而来。
      不知觉间陌奈何早已进入院中落座,并招呼他坐下。
      石桌上放了一个酒坛,两个状似碗大的酒杯,他一掀酒盖,空气中立即散发出一股沉重的酒香:“这是刚让人从树底下挖出来的,埋了十年的‘桂花酿’你尝尝吧”。
      华灯端起酒杯浅酌一口,只觉得唇齿留香。陆非楼就是在这样一个充满桂花香气的黄昏出现的,有些人不遇见相安无事,一旦遇上了便是万劫不复。
      “陌大哥!姑姑说你回来了,一路上还好吧!”陆非楼穿一身艳丽的红,在这片白色的世界里犹如一团火焰格外炫目。
      陌奈何眼中流露出一丝宠溺,向华灯介绍:“这是我表妹,陆非楼”安排她坐下后。又对她解释:“这是华灯,我新结交的朋友”。
      华灯为她斟了杯“桂花酿”,三人举杯一饮而尽,江湖儿女在一起喝过酒便算是相识了。
      “陌大哥这淡泊的性子,难得有个好朋友。华灯必也不是一般俗人。”酒过三巡,每个人都有些醉意。
      华灯不以为然的笑笑:“我乃俗人一个,只不过与陌兄投缘罢了!”
      陌奈何听罢一拍桌面:“好!既然我们如此投缘,不如也学古人来个桂林三结义吧!”
      此语一出,华灯却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而陆非楼自是十分欢喜的。
      三人各折了一根桂枝拿在手中,跪向落日,许下福祸同享的誓言,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好!华灯以后你就随非楼叫我一声陌大哥!二弟,三妹,咱以后就算是一家人了。”
      “我本是孤儿,未想今日竟多了两个兄妹”华灯嘴上欣慰,心中嘲讽,亲兄弟未必情真,何况是个半路拜出来的。
      陆非楼却因他这句话红了眼眶:“二哥,你放心,以后咱们就是亲人了,大哥和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的。”
      被她真诚的目光望着,他竟一时有些心虚,只得端起酒杯浅饮一口掩饰下去。陌奈何搭上他的肩,笑道:“不说那些伤心的话,咱们今天不醉不归”。
      等那厢摆好了席,陌夫人派下人找到他们时,那三人已醉得乱七八糟的趴在石桌上了。
      陌夫人无奈:“席是吃不了了,把他们仨各自安排住处,送去歇着吧!”
      其实华灯自始至终都没醉,起码没全醉,若来敌人他还有防御的能力。他也想过自己若能醉一次是什么感觉。但他不敢,把自己的软弱让别人看到太危险。一个人若是心放不下,就无法真醉。
      次日,陌奈何得母亲大人命,去请非楼和华灯吃早饭,到了“闻香楼”却见那两人早已坐在石桌旁了,似是说了什么有趣的事,陆非楼巧笑嫣然。
      “二弟,三妹好兴致,起个大早赏花来了?”
      非楼望过去,见陌奈何穿一身蓝衣,站在门洞处。阵风起,衣袂翻飞,自是丰神俊朗。“大哥说笑了,昨日宿醉,今天却一点也不难受,这酒当真是极好的”。
      陌奈何得意地笑着:“那是自然,这还是我娘亲自埋在树下的,当年就埋了十坛,这些年喝的七七八八,现在就只剩这最后一坛了,就埋在那个石桌底下。”他边说已来到二人身前,华灯昨日也喝了不少,面色不再如前的泛白,而是透着点薄红,竟显出一点妍丽姿态。
      “你们二人刚才在笑什么?”
      华灯接口道“三妹刚才作了两句诗,应景应人,可谓佳作。”
      “哦~那我可要好好听听”他摆出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侧耳倾听。
      陆非楼着急起来,“这就是一时浑说着玩的,我可丢不起这人。二哥!你,你若敢说,我便今后再也不见你们了!”说完,将脸转向一边,再也不看那调笑的两人。
      华灯一摊手,挤出个苦笑,“算了,得罪不起,大哥你是没耳福了”。陌奈何转过她的身子面向自己:“三妹不好意思说就算了,啥也比不上咱们感情重要。”
      陆非楼一听,终于绷不住笑了出来:“就数大哥最会说话,每次欺负完人家又来哄,油嘴滑舌的。”
      “这话咋听着我都不像个好人呢?”“哎呀,我给忘了,娘让我来叫你们去吃饭。我就觉得哪里不对劲,没想到是这事忘了。”
      三个人连忙起身,整理衣容,去晚了少不得陌夫人一顿絮叨。
      一蓝一白一红的背影相继离去,桂花林又回复了往日的寂静。
      那两句陆非楼不愿让人提及的诗是:
      华灯本无灯
      闻香楼非楼
      句子确实称不上好,却暗藏了一个女子蠢动的思绪。
      黄昏时,陌奈何领着他们四处游玩来到了一处山顶。
      “华灯,这是落日峰,城中最美的景色。”陌夫人让他们到处转转,他就想到了这里,这儿的黄昏美得像一幅画。
      “三妹,这真是个好地方,落日城这个名字也是因此而得的”陌奈何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掏出一个酒壶。其余二人瞅着他一副不可救药的表情。
      “早上刚醒,又犯酒瘾了?”陆非楼取笑他。
      “那你们不喝算了,我只好自斟自饮”说完往嘴里倒了一口,一抹嘴角:“哈!痛快!”
      华灯上前一步,抢过他手中的酒壶扬了扬:“有酒不与兄弟分享可是不义”说罢也倒了一口。这酒不如桂花酿的香醇,却尤为刚烈,入口一股火辣感,再看这落日峰的景色更多了一分壮烈的美。
      “两位大哥喝酒,自然不能忘了小妹我”华灯将酒壶递予过去,她也饮下一口,却险些呛着,模样可爱的伸伸舌头“真辣”。
      三人升起火堆,席地而卧,不知觉间睡着了。华灯睁开眼睛,已是半夜,另外两人围着火堆睡得很熟,他起身,往火里丢了一个药丸,这迷药会让他们睡得更沉。循着笛声走到树林深处,那人早已等着,看他的背影,似乎来了很久了。
      “你们看起来感情很好。”
      “冬凉,好久不见!”
      “恩,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你还好吧?”
      “华灯,回答我的问题。”
      “呵呵,咱两关心的重点永远不一样”再抬起头来,一脸冷然。“我刚住到他们家还没弄清形式,没有把握我不会动手的。”
      说到这,那个人才终于转过身,淡淡的命令:“过来。”
      于是他又朝前走了几步,直到站在他面前,“你放心,你的任务我从没失手过。”
      纳冬凉抓起他一只手臂,用匕首划了一道,殷红的鲜血流了出来:“华灯,今天是月末”,他将微凉的唇印在伤口上,把每一滴流出的血吸食干净,直到终于不流了方推离唇边,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沾了一点白色的膏体涂抹在伤口上,轻轻地抚摸着。
      华灯感觉到伤口的酥麻,扯了扯嘴角,“何必呢!伤口再浅也终究会留下痕迹,我自己都不在乎,不用麻烦了。”
      纳冬凉抹药的手不可察觉的颤动了一下,又继续着刚才的动作,等药物完全吸收后,才放下他的手臂开口道:“等这次任务一完成,不管顺利与否我都给你解药。”
      “你什么意思,你想丢弃我?”那个当年说离开他就会死的人,如今却要丢掉自己了?
      “华灯,不是的。我想你终究会找到那个你想与之共度一生的人,比如那个陆非楼。”
      “算了吧,你只要记住,这一生我已负了天下人,唯有你我不会背叛。”他说完这句话,转身向远处的火堆走去,心却渐行渐凉。要加紧行动了,时间一长更难下手。
      不知不觉间已在陌府呆了近一个月,却一直没有机会动手。那个陌夫人,看似简单却也是个不好惹的人物,她对各种草药都有研究,还懂得一些简单的毒。
      “陌大哥,你娘似乎不像普通平民啊!”这日在闻香楼中闲坐,不经意的问道。
      “噢!你是因前几日的投毒事件吧?”
      “对啊,那次多亏了陌夫人,要不然我们现在怕是已中毒身亡了”他好不容易找到藏书所在地,准备在井中投毒,谁知让陌夫人察觉到不对劲,还解了毒性。本以为这种名门正派是不懂毒的,太大意了。之后他只好让人在江湖谣传,有人看上了陌家的风华剑,想要投毒杀害他们。这才使众人没有怀疑到他身上。
      “要说我娘,那还真不是一般人。她本名墨莺,是苗族人,与非楼她娘墨鹂和另一位姨娘墨鸫是姐妹。在家里排行老二,她们三人在苗疆也是小有名气的。可是姐妹几人心性都挺高,想到中原闯出点名堂。本来娘在学中原的毒术,只因遇上了我爹,害怕影响爹的声誉便嫁人后没再继续学习了。非楼她娘也是这样,至于另一位姨娘,我却不知道了。”说罢,端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
      原来是苗族人啊,看来普通的毒是不行的,而且她现在必有提防之心了。
      “大哥,二哥。你们在这儿啊!”
      “三妹,你又乱跑,姨娘知道又该罚你了”陌奈何取笑道。
      “什么呀,我可是经过娘的批准才来的”
      华灯含笑问她:“那你又编的什么借口啊?”
      “你们讨厌死了,才不是借口呢!是事实,过三天就是一年一度的花灯节了啊!”
      “也就只有你把每个节日记得死紧,好琢磨着怎么出去玩。”陌奈何笑着拍她的头。
      “二哥,你看他,对我一点都不好。”
      “恩,我觉得吧••••••大哥说的也是事实!”
      墨大小姐撅着嘴,发出了响彻整楼的吼叫:“华灯!”院里桂花抖了抖,被震下一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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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我特别喜欢古代的灯笼,亮一整条街的时候美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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