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不如奶孩子

　　山洞里，光线暗淡到只能瞧见个大概。季鹰仔仔细细将苗苗检查了个遍，却还是放不下心来，软声哄道：“苗苗乖，哥哥瞧不大清楚，你可有哪里受伤？”

　　苗苗悄悄抱紧小兔子，藏起最显眼的掌心伤口，摇了摇头，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哥哥，我很好，没有受伤的~”

　　哥哥赶过来找她，一路上定是十分辛苦，她不想让哥哥担心。而且，现在的状况好复杂，她虽然不懂坏人姐姐为何抓她，但也明白不能拿小事扰乱哥哥的心神。

　　季鹰这才点点头，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将人小心翼翼地抱起。

　　苗苗圆眼儿睁得老大，关切回问：“那哥哥呢？哥哥有没有哪里受伤？”她耸了耸小鼻子，疑惑着，“我好像闻到了血的味道……”

　　看着她那担忧的小眼神，季鹰心里头软软的、暖暖的。他亲了亲小姑娘的额头，一边往洞穴外头走，一边轻笑应道：“你呀，这小鼻子可不灵。哥哥也很好，并没有受伤。”

　　在他心里，自己身上的那些，哪能算做受伤？可若是苗苗碰着了、撞着了，即便只是一道微不可察的红痕，他也会心疼不已，好似在自己身上划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苗苗从不怀疑哥哥说的话，她也学着季鹰，点了点小脑袋。而后，乖巧靠到他的颈侧，一双鹿眼儿水汪汪的，“哥哥也没有受伤，真好！我要快些长大，这样才能保护自己，不再连累哥哥……”

　　“胡说八道！你没有连累哥哥，绝对没有。”季鹰捏了捏她的脸颊，眉头微蹙，黑眸沉了下来。

　　“那、那我还是要快些长大，这样，这样，下次再有什么事，才能保护哥哥！”苗苗知晓哥哥对她的好，但她也有着自己的小小倔强。

　　季鹰微地一怔，这才完完全全了解到小姑娘的心意。

　　他松了手，转而捏了捏那嫩生生的小胳膊小腿，微恼的神色褪去，眼底含笑，“好，哥哥等苗苗长大。”他的声音轻柔到不可思议。

　　虽然现下还在找寻出路，不合时宜，但他还是化在了苗苗的目光之中。她的眼睛又明又亮，童稚的话语撬开心扉，是他在这混沌世界里唯一的温暖。

　　“嗯！”苗苗认认真真地点点头，同时，还握紧了她的小小拳头，一本正经的模样。

　　季鹰轻笑出声。

　　小黑蛇与小兔子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一脸懵懂地看向兄妹二人。

　　关心完苗苗的身体，季鹰这才有空闲问些别的。

　　苗苗歪头寻思了片刻，将离开哥哥后的事情，说了个全部。只是，才七岁大的孩子，叙述起来，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颠三倒四，又絮絮叨叨的。

　　季鹰并不介意，小姑娘如何说，他便如何听。同时，脑子里不住思索着月神的古怪之处。

　　直到他听见苗苗提及了一把剑……

　　“一把剑？”

　　“嗯！很威风很威风的一把剑，它有这么大~”说话间，苗苗腾出一只小手，划拉出一个巨大的弧，“然后哇，然后那个坏人姐姐一摸到它，突然一下子，坏人姐姐就不见了！我就趁机溜出来啦~”

　　季鹰皱眉。他记忆力不赖，登时便联想到了那对胖瘦剑修师兄弟——剑修、神剑、一个受伤时只会冒青烟的古怪女人——他一下子便想通了其中关窍。

　　他还记得，曾经在学堂的时候，老先生讲过，剑修剑不离身，越是极品的剑，越有灵气，甚至神剑还会有精魂附着其上，生出自己的剑灵。

　　这个月神，可能便是一缕剑灵。只是不知道，是否是那对师兄弟所寻的那把神剑。

　　若是如此，将苗苗妥善安排好后，得了空子，他还得来这山洞闯上一趟。

　　还有苗苗这能力，现下看来，并不仅仅存在于山野之中，似是能无视任何法阵……

　　他一路暗暗思忖着。

　　这回程的路，倒比闯进之时，好走许多。拜苗苗所赐，根本没有触发任何法阵机关。

　　正这样想着，季鹰眼角余光一瞥，便看见一道人影正在缓缓逼近。

　　小黑蛇与他心神相通，嘶鸣了两声，豆豆眼都能瞧出狠厉。它没接着指令，也要化作巨大的个头，大脑袋高高抬起，恨恨做出攻击的架势。

　　季鹰搂紧了小姑娘，目光锐利，直视过去。

　　小兔子被挤得四肢乱蹬，苗苗只顾着替它调整姿势了，什么都没瞧见。

　　月神怔怔停了脚步，离得远远儿的，没再靠近。

　　她眼神复杂，喃喃道：“我倒是小瞧了你，竟能寻着此处，还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将人给带走了……你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她本在剑中好生疗养，突然想到应给小姑娘的法阵，也添上一道加强效力的符纸，这才重新显现身形。不料，这一瞧，哪还有小姑娘的影儿，这才靠着与法阵间的感应，慌忙追至此处……然而，对手还是她避之不及的、那位疯狗一样的少年。

　　元术对此人提及甚少。她只知道，这人有着筑基期的修为，却不知筑基期也能厉害至此。不仅能无视山洞外头繁多的阵法，还能将固定有符纸的阵法给破开，要知道，那可是元婴真君所制。他到底是什么人？

　　季鹰闻言，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下巴微地一扬，“便是闯了，你又能拿我怎样？要打便打，废话做什么！”

　　他一反常态，平日奉行只动手不动口，现下却是直接挑衅，将火力全引到自己身上。他如此做法，便是要让那月神相信，这破阵之人，只会是他！他心里分外冷静，坚决将苗苗的能力隐匿起来。

　　黑蛇也附和着主人，尾巴重重一拍，说战就战的模样。

　　而听见了月神声音的苗苗，圆眼儿瞪得老大，紧紧挨靠着季鹰，一脸戒备，气恼地喊道：“你这个坏人！不许欺负我的哥哥！”她抱着小兔子，在季鹰怀里挺起了胸膛，半个身子护在他的面前，就像一个小小的守卫。

　　季鹰心底发软。

　　月神的目光跟着滑到苗苗身上，久久停留后，没有任何动作，反而张了张嘴，又问向季鹰：“她叫你哥哥？你们是亲兄妹？难道你也是四宗嫡系？可……既然都是嫡系，你二人又为何会出现在这月明城？”

　　一座不算大的城镇，竟然一连出现两位嫡系，无论如何，也算得上是件大事了。可这二人，身边竟然只有彼此，连个仆从打手都没有瞧见，似是无人守护的样子。但若说四宗哪家，竟然连丢两个孩子，这也太匪夷所思了些……

　　季鹰心里暗惊。四宗嫡系……那是什么？四宗，他知道，是指的统理天下的四大宗门；嫡系，他也知道……但他却不知，这修真大门派，是靠着什么来分嫡庶？是在说血脉关系，还是在说亲传弟子？而且，月神掳走苗苗，是否也与此有关？月神又是哪个宗门里的什么人？

　　季鹰心里迫切地想问出个所以，面上却分毫未显，神色依旧清冷，厉声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只是一只手微微抬起，把苗苗的小脸埋入怀里，似是不想让她听见二人的交谈。

　　月神没有察觉到季鹰的异样，想了一想双方的关系，也就住了口。毕竟双方是敌非友，他不愿为她答疑，实属正常。

　　山洞霎时陷入一片死寂。

　　月神现下，沉默地陷入两难之中。

　　她虽有熟悉的山洞做掩护，但对手根本摸不清底细，她并没有十足把握留下那个小姑娘。但让她放手，怎么着，都心不甘情不愿。自己没有决定是否让小姑娘锻剑，是一回事；她没有选择，不能让小姑娘锻剑，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况且，她自个儿，也是想成就神剑的。这一天，她不是等了一年，而是等了几百年。只有剑成了神剑，她才有可能真真正正成为一名剑灵，不再需要靠着违背心性，为求那些许燃眉之血，去做那群贪婪者的帮凶。

　　再者，落单的四宗血脉！便是老秃驴那等地位，也花了许久时间，才寻了她们八名没有靠山的小可怜。而她的面前，此时此刻，就有一位！就连饿晕了的胆小耗子，也会在恶猫的守护下，铤而走险的偷食。更何况，她总比那耗子，要多上一分把握的吧。

　　季鹰定定瞧着月神，不肯漏过她的一举一动，心下也在飞速思量：这月神到底知道些什么？苗苗是那所谓的四宗嫡系吗？她又是如何看出来的？还有旁人知道吗？

　　他一直都知晓苗苗的不同，却不知道她出身何处，又是为何出现在季家密林。但经此一事，他也算明白了一件事，苗苗随时都有可能身陷险境。所谓怀璧其罪，恐便是如此。

　　他不能再妄想与苗苗做一对平凡的普通兄妹。他必须尽他所能，变得更强些，变得再强些。只有这样，才能震慑住对苗苗虎视眈眈的人群。而闭门造车绝不可取，所以，他不仅要从月神嘴里撬出苗苗的事情，还要看看她对四大宗门了解多少，或许能学到些什么……

　　忽然间，一阵地动山摇，每个洞口都传出轰隆巨响，连月神都面露诧异，抬头看向簌簌而下的沙石。

　　季鹰连忙护住怀中的小姑娘，眸色深沉。

　　大黑蛇尾巴一转，噼里啪啦将沙石全数拍开，对月神的恨意，全都发泄在此之上。

　　苗苗窝在季鹰怀里，眼前漆黑一片，她稍稍有些紧张，茫茫然小声道：“……哥哥，发生了什么？”

　　季鹰立刻安抚她，“苗苗不要怕，许是地动而已，不会有事的。”黑眸却是沉得深不见底。

　　“不，不是地动。”月神身体没有完全恢复，狼狈躲避山石，只有他们身边最为安全，便硬着头皮，稍稍靠近了些，“是这山洞里的法阵都被毁了，牵扯过多，这才引发了一场山崩……”

　　她是这个山洞的主人，对哪里有法阵可谓是了然于心。但方才，借着微弱的光亮，她清楚地瞧见，附近所有的法阵全都没了踪迹，好像被人强行抹掉了一般。

　　“你到底是怎么破了阵法……短短时间内，你又是破了多少个？”月神后背一阵寒凉，不觉脱口而出。

　　季鹰冷眸微眯。

　　阵法……与苗苗有关？

　　可苗苗出现在季府密林与后山秘境时，什么都没有发生，为何偏偏到了这里，便毁了所有法阵？更何况，这一路上，他自己都只是勉强闯过而已，根本不知阵法也能被破坏，要如何破坏……莫说连引起入体都做不到的小苗苗了……

　　他沉吟了片刻，恍然冒出一个猜想：莫不是苗苗这被动破阵的能力，远远高于画阵之人？无意识地经过，便将那半吊子且多且杂的阵法碾压了个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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