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不如奶孩子

　　在给山洞二人的“准备”前，季鹰与季劲天都觉得，这画面太过血腥，不适合小姑娘参与，便寻了块不远的空地，将苗苗放下，又命黑蛇留下守护，这才回头开工。

　　一切准备就绪后，也没心思留下同那二人一起喂妖兽，转身便走。

　　现下，正在去小姑娘那处的路上。

　　季劲天一边走一边摸着下巴，不是很放心，“这方法，当真能行？老子已经好多天没见着妖兽了，不会让那俩货捡了条命吧？”

　　季鹰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没再说话。这段时日，他已经能确定，有苗苗在的地方，断不会有妖兽出没。只是这异常，绝不能让他人知晓。好在这季劲天万事不过脑，也不用特意提防着。

　　“嘿，捡一条命也不打紧！”季劲天豪迈一挥手，霸气道：“就算能出这秘境也不打紧，老子见他一次打一次！这般黑心肝的，人人得而诛之……”

　　他的狠话戛然而止，一双眼望着前方，瞪得老大，麻子脸惊疑不定。

　　季鹰也跟着一顿，微微眯起了眼。

　　只见小姑娘所在之地，黑蛇弓起身子，遥遥与一白鹿对峙。那白鹿，通体透白，身如琉璃，四只大角，繁如桠叉，周身缠绕轻烟薄雾，对着苗苗呦呦鸣叫。

　　小姑娘被黑蛇拦着，偏出半个脑袋，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瞅着它。

　　“就是它！它怎么又来了？难道这神兽还有偷孩子的癖好？”季劲天十分不解。

　　他声音洪亮，掷地有声。白鹿听觉异常灵敏，瞬间扭头，警惕瞅向二人。湿哒哒的眸子里露出遗憾之色，又瞧了一眼小姑娘，转头轻巧跃入丛林，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串淡淡发光的水迹。

　　一股湿漉漉的味道跟着传来，好似山涧清泉。

　　季鹰垂下眼帘，轻轻吐出两个字：“夫诸。”

　　“啥？什么夫诸？”季劲天一时没反应过来，片刻后，扬眉奇道：“嘿！这词儿，还怪耳熟的！是那神兽的名字吗？”

　　季鹰神色淡淡看了他一眼，“年终考核的文试里有它。”顿了顿，又补充道：“先生曾讲过‘夫诸出，大水现’，不到特殊时段，它是不会出现的。并且，它既非妖兽，也非神兽，而是——恶兽。”

　　作为学渣的季劲天尴尬地挠挠头，一知半解地瞧向季鹰。

　　季鹰只能将话说得更为直白，“秘境结束后，请务必转告金丹真人，最近百年内，青城会有水灾。”

　　这话一出，季劲天才知道这恶兽代表了什么，想了想，活络了两下臂膀，咧嘴哼道：“那老子现在就追上去，把它给宰喽！这样，就不会引起水灾了！”

　　季鹰及时止住他的动作，神色复杂，看了他良久，略微叹气，“恶兽，只是一种预兆现象。就像燕子低飞要下雨，你关了燕子，难道这雨就不下了吗？”说罢，不再理他，朝着苗苗快步走去。

　　季劲天颓然丧气，面色呆滞，愣在原地好一会儿。

　　突地，肩膀一沉，几张熟悉的脸庞现了出来。

　　“天哥！我们可把你给找着了！”小跟班之一抱着他的手臂涕泗横流。

　　季劲天嫌弃地将人推开，环视了一圈，问道：“你们怎么一块来了？”

　　小跟班感叹：“天哥，你说你咋就走那么快呢？找你都找了好多天了！除了你，我们几个都是手拉着手过桥的，这才没走散。”

　　“你们是姑娘家吗？还手拉着手！”季劲天嘴角微抽，一点儿沮丧被一群毛孩子闹腾没了，“那你们怎么知道老子在这儿？”

　　“那天不是有雷劫出现吗？我们以为是你在晋升呢，匆忙赶过去，还是没见着你。这不，找着找着，就往中心这处找来了。”

　　“嘿嘿，不过虽然雷劫那处没找着你，但我们可寻着好东西了。”

　　正聊着，其中一人拿出收纳戒，倒出几十枚妖丹，献宝似的递到季劲天的面前，“天哥，你瞧！”边说边往季劲天手里塞。

　　“你们捡到的，你们收着就是，给老子干嘛！瞧不起老子吗？！”季劲天推开了他的手，声调抬高。

　　几名小跟班面面相觑，琢磨了半晌，说道：“还能因为啥，分赃不均呗，还不如一同给天哥呢！说不定，还能争一争那家主令。”

　　“你们还能分赃不均？平分不就得了？”

　　“就是，”一人愤慨，“妖丹大家伙一块儿看见的！要我说，就是平分。”

　　另一人没好气反驳：“哼，平分？我才不要！谁捡的归谁！不能你捡的少，就说平分啊！”

　　谁也不服气谁，叨咕了两句，又吵了起来。

　　“所以，我们一致决定，还是给天哥吧！万一争到了家主令，天哥得道，我们也跟着飞天啊！”一人无奈摊手道。

　　这下，小跟班们不再吵了，异口同声道：“就是。”

　　季劲天哭笑不得。

　　这时，季鹰把苗苗纳到怀里，捂了个严实。黑蛇卸下守护的任务，照例变回筷子大小，呲溜钻进小姑娘发间。

　　他站得远远，瞧向这边，与季劲天告辞。

　　“你不跟我们一块吗？”

　　“不了。”

　　“哦，那好吧，比试结束了见！嘿，你小子，可别输得太难看！”季劲天一想到他那疏离的性子，又瞧了一眼身旁的小跟班，也不强求，挥了挥手。

　　两拨人分道扬镳。

　　许久之后，苗苗才从季鹰衣领里探出了个脑袋，明亮的眼儿冲着他，笑成一道弯月，“哥哥，我藏得好吗？”

　　季鹰拍了拍她的脑袋，低声道：“嗯，很好。”

　　刚刚那群人来得太突然，他与苗苗是要离开的人，自是越低调越好。至于季劲天，季鹰倒是挺放心的，一来，他行事光明磊落，不爱寻人话头；二来，他不爱动脑子，也不会多想些什么。

　　苗苗咯咯笑了两声，朝他眨了眨眼，摊开了小肉手——一枚黑色的锥形晶石在她掌心悬浮。

　　小黑蛇似是很感兴趣，攀到藕节似的手腕，一双豆豆眼直勾勾盯着晶石。

　　“哥哥，刚刚你不在，我抓到的~这是什么呀？”

　　季鹰只觉其中灵力流转，一手拈起细看，却不料，那晶石才如冰块一般，滴溜溜转了半圈，渗入他的掌心，化开了。

　　“呃……”冷淡的面色变了一变，沉默了半晌，“苗苗，对不起，哥哥把你的宝贝弄没了……”

　　苗苗看看他，又看看空荡荡的掌心，想了一想，软软回道：“没关系，是哥哥呀！”

　　他低头，看小姑娘笑容不变，也跟着笑开了，轻轻亲了亲小姑娘的发旋，满目柔情。

　　十日的试炼期限，转眼即逝。

　　断崖上，所有的长老都来了，有些担心孩子的父母也一同跟着。

　　在雾色大道出现的那一刹那，各个都伸长了脖子，殷切地看向半空。他们既担心自家孩子的安危，又暗自揣着几分期待。

　　一个接一个的试炼者从大道中走出，或垂头丧气，或意气风发，见了亲人，便走到他们身旁，等待最终结果的宣布。

　　大夫人也在人群之中，心乱如麻地瞅着。

　　兰夫人揪着手帕，不远不近地跟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出来的人也随着减少，三个时辰后，雾色大道突然地来，突然地消失。

　　季清荣自然没有出现。

　　大夫人瞬时发了狂，冲到长老们的面前，质问道：“怎么消失了？你们这是想做什么？快打开！荣儿还没出来呢！”

　　有长老为难道：“这秘境通道不是说开就开，说关就关的呀！离再次开启还需时日。”

　　大夫人焦急道：“那什么时候能再次打开？”

　　“……再十天吧。”

　　“十天？长老你怕是在唬我！为了家主令，都不顾自家后辈的生死了，这种事都能做得出来！”大夫人神色冷冷，摆明了不信。

　　三三两两的目光投向这头。

　　那长老气急，当即拂袖离去。

　　季劲天看不过去，觉得养出季清荣那阴险狡诈之货的，也不会是什么好人，当即顶了回去，“这秘境比试又不是为你儿子一人开的，还等等等，等具尸体爬上来吗？！”

　　大夫人怒目而视，“呸！黄口小儿，胡说八道些什么！”

　　“老子才没胡说！那季清荣，早死在秘境里头了！自个儿要惹那不该惹的，被一群妖兽猛追，怪谁啊？”季劲天虽然不怎么动脑，也是知道那事不能拿到台面上说，却忍不了那口气，胡乱凑上前因后果，大声回敬道。连自家老爷子的眼睛都快抽瞎了，都没看到。

　　大夫人听了如遭雷击，僵在原地，“你……说什么？”

　　季劲天憋着火呢，还嫌刺激不够，哼了一声，“老子亲眼看见的，嚯，那家伙，法宝叫一个多，什么霞光宝剑、爆炎火轮、冰晶莲针……”一口气列举了十来样，接着讽刺道：“老子可真是长见识了！”

　　季劲天还欲再说，后脑勺被金丹真人猛地一拍，这才不情不愿地住了口。

　　大夫人目光怔怔，这些……都是她亲手为儿子准备的……

　　她的荣儿啊！！！

　　大夫人眼泪喷涌而出，哭得声嘶力竭，癫狂之态令人毛骨悚然。在阖家团圆的氛围下，颇有些可怜可悲。

　　她紧紧看着断崖，痛心、愤怒、怨恨、内疚、懊悔……各种各样的情绪充斥她的心头，五脏六腑生生绞到一团。甚至忍不住去想，如果她没有害死季远山，是不是就不会将她的儿子逼上这条路。一万个家主令，都没有她的荣儿重要啊！

　　失儿寡母万念俱灰。

　　下一刻，怨毒如蛇的眼神扫过人群，而后，面朝峡谷，纵身一跃。

　　几位长老匆忙冲到崖边，便只看见结界亮光一闪，贵妇人不闪不避，瞬间灰飞烟灭。

　　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惊呼。

　　兰夫人躲在人群之中，脸色苍白，摇摇欲坠，万分明白她的靠山是彻底没了。兰夫人突然醒神，方才只想着大公子能否夺回家主令去了，还没来得及看看她的小虎，若小虎寻了些法宝，她们母子俩还是可以换些银钱，继续富贵生活。

　　可她环视了好几圈，那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仍旧没有找到。是了，大公子都有可能遇险，她的小虎还那么小，说不定，也……兰夫人狠狠咬唇。怎么办？主母死了，儿子也没了，她还能怎么办？以后的日子，还能靠谁？

　　巨大压力之下，猛然间灵光一闪。她还有个儿子啊！那季鹰虽然与她不亲，但是个厉害的，一定不会葬身在这秘境，指不定还混得不错，他总不能抛下她这个母亲不顾吧！

　　想到此，兰夫人缓了缓神。

　　正在这时，做统计的长老们相、□□了点头，不仅公布了排行，还整理了一份失踪名单。

　　季劲天一股脑拿出百来枚妖丹，有小弟们捡来的，也有后面几天一起猎的，数目超出他人一大截，毫无疑问的夺魁。

　　兰夫人则是心惊胆战的发现，季鹰与季虎的名字，一齐出现在了失踪名单之上。

　　心中的绝望再也压不下去了，失魂落魄往回走，脑海一片茫然。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呢？为何她的命运如此悲惨？

　　与她一样不解的，还有刚拿到家主令的季劲天，他朝着峡谷看了半天，一叠声道：“不应该啊！季鹰怎地没出来？”

　　“你就别操这份子心了！”金丹真人再一次狠狠拍向他的后脑勺，遥遥看了一眼断崖，轻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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