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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
初八是休息日，但沈晴也不得空睡懒觉，她起了个大早，把礼俗的前头两讲复习了一边，又站着练了好一会儿的大字，这勤奋的样子让阿濯都十分感动，毕竟之前的沈晴可不是一个会在功课上花心思的人。
这样练了许久的大字之后，她才放下笔来揉了揉手腕，沈晴是娇娇女，手上没什么力气，悬笔的时间长了就会忍不住微微颤抖，这就叫她写不好字，其实她对自己的要求也简单，别的也就算了，那一手的字起码不丢人才行。
阿濯伺候她用了早膳，外头沈敏的声音就响起来了，她一进门瞧见沈晴已经准备好了，就露出一个笑来，“刚才霖郎君已经让小厮过来回话了，说他就在路口等我们。”
沈晴点了点头，又让阿濯帮着她整理了一下衣服，确定没什么不妥才和沈敏往外走。昨夜沈敏回来的不算太迟，想来应该是即便是休息日也是有宵禁的，女郎和郎君们也都不敢托大，各个也都是要回来的，沈敏回来的时候沈晴已经准备休息了。
她一进门就问沈晴有没有兴趣明天一起探颜夫子的病，沈晴一开始并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只是沈敏露出了为难的表情，“之前和你说关于颜夫子的事，还未说的就是他的子女了，其实原先颜夫子是有两个儿子的。”
沈敏的表情既是怜悯又是无奈，原是颜夫子有两个儿子，一个是刚生下来尚未满月竟然就去了，他夫人遭了极大的打击身子自此便不太好了，之后又过了数载，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可他夫人年事渐渐高起来，原本身子又不结实，谁能想到这怀胎九月，竟是拼命留了个孩子下来，自己撒手人寰了。
沈敏唏嘘，“我听闻啊，夫人的遗愿就是无论如何还请颜夫子要多多照顾孩子，这也算她留下来的一个念想。可谁也没想到，颜夫子是那般仔细的教养第二个郎君了，竟还是在五岁那年，没有留住。”
这……沈晴也难免对他有些同情起来，“颜夫子平日不喜和旁人接触，又更是寡言少语，大家都很是敬畏他，其中也不乏因着他孤寡一人的缘故在，现下他病了，虽是有人伺候，可又如何贴心，想来心下难受。今日霖郎君与我这么一说，在族学中的女郎和郎君也未剩几人了，没想着他竟是如此贴心，故来问问你，可是要同去。”
话都说到这一份上来了，沈晴虽然不想和沈霖再有过多的牵扯，可也已经是不得不去了。
沈霖给她俩解释说，颜夫子的宅子是在山下的，原是纪夫子想让他在山上住，可奈何颜夫子如何都是不愿意的，也终究不好勉强随他去了，山下到底是比山上热闹些，但夫子又素来不爱热闹，想来就是为了悼念亡妻，不愿离开老宅吧。
刚没走几步，就遇上了一席青色长袍的沈严，他额角带汗，也不知道从哪儿刚回来，两边人就遇了个正着，沈晴一愣，突然就觉得头顶发烫，像是有足够灼人的温度落了下来，下一刻她立刻低下来头去。
沈严素来孤冷，自然也不爱和他们接触，不过是点头问好了之后，沈霖和沈敏以为就这样了，却没想到他会主动开口，“你们神色匆匆，这是去哪儿啊？”
沈敏反应很快，连忙说，“我们去看颜夫子，严郎君若是没事，不如一道前去看望？”
但心里大概是已经知道答案了，沈严虽才来三四日，可是不好接近的名声竟就传了出去，他素来不喜欢和别人接触，就连这唯一的妹妹似乎也只是偶尔可以得到他的两句话，如今他又怎么可能会跟着他们一同去。
可沈严竟好像真的是在认真的思考了这个问题，沈晴感觉到他的视线在她身上轻轻一放，然后又飞速的挪开，她抬起头来，就看见沈严去看了看沈霖，他眯了眯眼，不知怎么，沈晴竟是感觉到了他的不快。
“若是去看夫子，自是本分之事。”沈严看到沈霖手上拎着的东西，想来是去给颜夫子带的礼物，他瞥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然后绕到沈晴边上，“可不好再耽搁了，走吧。”
沈晴呆呆的走在他旁边，竟是没想到事情怎么就这么发展了，她下意识的去拉了拉沈严的袖子，宽袖翩翩，将小娘子的手都藏在了微风之中，“你真的要去啊？”
沈严不喜欢沈霖，甚至有点排斥和厌恶他，这些沈晴都看在眼里，旁人不知道，可是他们到底是多相处过几日的，沈晴自问总不会看错的。
沈严扯回自己的袖子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沈晴就更是搞不明白了，他这是吃错了什么药？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沈严的缘故，原本三人行还会有话可说，现在的四人行竟然一句话都没有了，只听见山风呼啸着从他们身侧吹过。
下山得坐马车，那自然是郎君们一辆，女郎们一辆，一上车沈敏就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又将边上暗柜里头的茶壶拎出来，连连喝了三杯才歇了过来，“可憋死我了。”
她扑到沈晴边上，“你这义兄今日瞧着格外吓人，我连气都不敢喘，他走在身边就莫名的压力，怎么，他是不是心情不太好啊？”
大概……是有点吧。
沈晴飞快的眨了眨眼，然后垂了头下去，也喝了两杯茶下去，昨天夜里，不过是他们两人，也不知道是昨晚的月色格外朦胧呢，还是过于安静的环境之下，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他的手落在了她的头顶。
手掌的温度炽热，烫的她头皮发麻，沈晴下意识的扯下了他的手挣脱开来，沈严表情差异，似乎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个一个举措，他抿了抿唇，尚且还说不出什么来，沈晴却以及没有多一句话的掉头就走。
“哐”的一声，院门被重重阖上，她将那个未来会黑化成格外可怕的摄政王，关在了外头。
“阿晴，你怎么了？”
沈晴马上回神，然后笑着摇摇头，“没有，我只是在担心，若是我们一会儿去看颜夫子，他又抽我们答题可如何是好。”
沈敏呀了一声，嚷嚷起来，“你可不要吓我！”
但沈晴旁的倒是说不中，就这种乌鸦嘴的事儿，她也是素来一说一个准的，果然颜夫子谢过他们过来看望他之后，就随意的出了考题。
沈晴看他倦倦的半躺在床上，整个人呈现出颓颓之色，脸上青灰一片，不知怎么，沈晴的鼻子竟是有些酸了，“沈晴，便由你来答。”
“啊？”沈晴这边的愁思还没抽完呢，那边颜夫子又轻轻的咳了一声，“婚约六礼，是为何？”
这个她知道，作为看过不少古代言情小说的沈晴也就在这题上信心满满了，“第一采纳，第二问名，第三纳吉，第四纳征，第五请期，第六亲迎。以上是为六礼。”
沈晴答的时候，感觉到屋子里头的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她的身上，虽然因为只有她在说话也就算不上什么奇怪的事，可是她却偏觉得有些不自在，觉得自己的耳朵都热了起来。
颜夫子赞了她一声，又说，“我知你素来勤勉，之后也须要保持才好。”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只错字太多，还要多进行校正。”
沈晴有点脸红，连忙答是，她能认识的繁体字实在有限，有些字甚至是她自己瞎琢磨胡乱写的，夫子们但凡粗扫一眼，就能瞧出这其中的不对劲，只是也没有人会往奇怪的地方去想，不外乎就是觉得她错字多些罢了。
颜夫子不擅应酬，四个学生下山来瞧他，竟然是一顿饭都没有说要留的，还说了时辰不早了尽早上山罢，这才方到用午饭的点。
刚出了颜府，沈霖便说，“这左右也到了用膳的时辰，再赶回去只怕也没得什么新鲜的，不如就在山下用过吧。”
他这些话都是对着沈晴说的，“我知这附近有个餐馆尚且不错，不如就去那里尝尝外头的菜色？”
沈霖眼底带着笑意，看着沈晴的时候眼神专注又温柔，像是要腻死人的深井，不断拉着人往下坠。
眼前一花，一道青色的影子挡住了面前娘子的皎皎面容，“带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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