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有良缘

　　时间一晃而过，苏愫来到程家已经有十多天了。

　　刚开始几天她都睡不安稳，总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白天也是，以前总是针线不离手，现在怕被看出来破绽也没敢拿出来。

　　每天程母起床，苏愫听到动静就也跟着爬了起来。

　　一开始程母还劝她多睡会儿，到一连几天她还是跟着起床，程母也就随她去了。

　　程越隔两天就会进山一趟，待在家里的时间不多，每次猎了东西回来，第二天就要去镇上酒楼卖掉，休息一天就又出门了。

　　虽然这样想有些过分，但苏愫还是觉得这样挺好的，她没有和异性相处过，更何况现在还住在一个屋檐下。

　　苏愫每天都会帮着程母做些家务，打扫院子打扫房间什么的，虽然每次都会被程母拦下，但她还是坚持。

　　程母对她好，她就想对他们更好来回报。

　　天色刚刚泛白，程家养的公鸡就叫了起来，床上躺着的人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苏愫适应几天后，现在已经能睡的很好了，掀开被子坐起身，苏愫刚拿起一旁搭着的衣服就听到了旁边开门的声音，手里忙加快了动作。

　　推开门，程母果然已经起来了，正绊了料在喂鸡。

　　苏愫走过去刚想接手，就被程母支着手推开了。

　　“哎呦，愫愫你别忙了，赶紧去洗漱去吧，别脏了手，我待会儿就去煮饭，啊。”

　　看了眼她手里的活，只剩下一点了，苏愫就没再坚持，转身进了厨房。

　　洗漱后，苏愫就把锅用清水刷了一遍，又放了适量的淘洗过的米，做好这些就等程母过来烧火下锅了。

　　说来忏愧，她之前也是会做饭的，但是来到程家，就只生火这一步就难住了她，学了几天，还是烧不起来，不是点不着就是烧到一半烟熏火燎的灭了，现在也就只能做做准备工作了。

　　吃过饭，苏愫主动包揽了刷锅洗碗的活，程母笑眯眯的谦让了会儿，就转身出去拿起了扫帚打扫院子。

　　迎着朝阳，苏愫率先走出了程家的院门，她手里端着一盆换下来的脏衣服，有她的也又程母的，最下面还有一件程越的外袍，是之前程母洗衣服时忘记的。

　　苏愫这几天也跟着程母出来过，没走多远，就在程家附近转了转。

　　程家村也有不少村民见过苏愫，所以一路走来，不少人都和善的跟她打招呼。

　　对于苏愫的身份，程母对外的解释是自己娘家远房的表亲戚，反正程母的娘家离这里远的很，大家倒是都信了。

　　程家村的人吃水都是在村里的一口水井里挑水，洗衣服基本都是在离村子不远的一条小河里。

　　程家院子里虽然打了一口井，但是日常洗衣服什么的程母也还是喜欢到河边洗，一来打水很累，二来吗，这洗衣服的水也不用担心弄的满院子都是了。

　　苏愫到时，河边已经聚集了很多洗衣服的人了。

　　她的到来也引起了众人的注目，有人打量过来，苏愫就礼貌的回个微笑。

　　“哎呦，苏愫姑娘又来帮你程姨洗衣服啦？”

　　在程母的解释中，苏愫是她一个表姑母家的表姐的孩子，所以村里人都以为她喊程母是喊姨的。

　　苏愫点头微笑，那人又笑了几声，招呼苏愫到她那里去。

　　“来这吧，大娘马上就洗完了，你在这洗吧。”

　　那个招呼苏愫的妇女姓刘，随着夫君的姓，平常大家都称呼他程刘氏，和程母的关系很要好，这几天也去过程家串门，和苏愫也算认识。

　　苏愫再次点头，走到她旁边才开口道:“谢谢大娘！”

　　程刘氏哈哈一笑，直说不用谢，手里你动作加快，漂清了衣服拧干就站起来给苏愫让位置了。

　　苏愫又道了声谢，才在她让出来的地方蹲下开始洗衣服。

　　其实一开始来这洗衣服，苏愫是极其不适应的，因为有一些贴身衣物要这么拿出来给人看到她感觉很羞耻，所以直到现在他都是直接洗完澡直接在程家洗好了贴身的小衣的。

　　程母和她两人的衣服都是一天一换，也没做什么活，所以都不脏，苏愫主要清洗的还是程越那件外袍。

　　程越经常在山里穿行，有时猎到了比较大的猎物也都是直接扛回来的，所以肩膀和背上这些地方难免粘上一些血迹，所以要格外仔细的清洗。

　　一件衣服洗完，苏愫脸上都带出了些绯红，连鼻尖都沁了些细细的汗珠。

　　初春的河水还是很冰，苏愫的都已经冻的通红了，但是她身上很热，所以也不觉得冷。

　　苏愫洗完了衣服，就抱着木盆又往程家走，路过一个拐角时却被人给拦下了。

　　“你就是苏愫？”

　　一个十分冷漠的女声响起，苏愫看向面前站着的人，没有先回答她的问题。

　　“你是谁？”

　　程心兰瞥嘴，不耐烦道:“少废话，你管我是谁！告诉我你是不是苏愫！”

　　苏愫皱眉，收起了脸上柔柔的笑意，同样淡漠道:“那你又管我是谁？”说完她就想径直离开这里。

　　程心兰气的胸口一阵起伏，再次拦在了她面前，不岔道:“我是程心兰，村长的女儿。”说到自己身份时，程心兰语气里带了一丝莫名的优越感，她扬起下巴，对苏愫好像十分不屑似的。

　　苏愫再次看向她，这次仔细认真的打量了几眼，尖下巴，丹凤眼，嘴唇略薄，配上她那高傲的表情，莫名的让人不喜。

　　“我是苏愫，你有什么事吗？”

　　村长的女儿又如何，苏愫心里并没有任何波动，她只想知道这人拦着她是要干什么，她好像并没有见过这人。

　　“我问你，你真的是程大哥的表妹吗？”

　　苏愫端着盆的手紧了下，眼睛看着她一眨不眨，轻声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程心兰不满，什么叫是不是，她语气恶劣，开始不耐烦起来。

　　“你要不是程大哥的表妹，为什么要住在他家里？你是不是也喜欢程大哥？！”

　　喜欢谁？程越？苏愫眨了眨眼，有些恍惚，她还以为程心兰是发现了什么才拦她的，原来是这样。

　　苏愫心里松口气，放下了提起来的心，她绕开程心兰，同时回道:“我是程大，表哥的表妹，你不用担心其他的。”

　　这次程心兰倒是没再拦她，只冲苏愫的背影又嚷了句:“最好是这样！”

　　不再理会她，苏愫几个迈步就离开了那个转角，接下来短短的路程没再出什么意外，但是当苏愫推开程家的院门后，就看到了刚才她们讨论的对象。

　　苏愫想起刚才才找过她的程心兰，不禁上下打量了程越一眼，最好心里暗道，难怪村长的女儿喜欢他，程大哥的相貌确实很招小姑娘喜欢。

　　余光瞥到地上放了一头已经死去的野猪，苏愫被那大块头吓了一跳，心里颤道能力也很强，总之村长的女儿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苏愫心里胡思乱想的时候，程越也注意到了她，先是她走了一路被风吹的有些泛红的脸颊，然后是她手里端着的衣物，眼尖的瞄到了那不同于女子衣物的一抹深色，耳尖几不可见的红了起来。

　　正要转开视线时，却忽然看到了她握在盆边的手，不同于他之前看到过的白嫩纤细，已经冻的通红了，看在他眼里格外刺目。

　　程越皱着眉，板着一张脸走过去，准备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却不想，苏愫被他突然的冷脸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苏愫心里微惊，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程越止步，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表情可能吓到人了，但他自己已经习惯了这样严肃，只能勉为其难的挤出一抹笑，说道:“把盆给我，你的手已经冻红了。”

　　苏愫惊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了自己握在盆边通红的小手，她轻轻一笑，不在意道:“没事的，我先去把衣服挂上再说。”

　　绕开程越，苏愫的心跳又一点一点的降下来，她走到晾衣服的地方时已经平静了下来。

　　程母走出厨房，她手里还拿着一把菜刀。

　　“阿越，这个给你，你看利不利，咦？愫愫回来了？我都说了放着我来洗，你这孩子真是，河水冷不冷？快放着去暖暖手，我来搭。”

　　程母把刀递给儿子，上前接过了苏愫手里的衣服，看到她冻的通红的手时，一脸责怪的模样，忙把她的手握在手心里暖着。

　　“下次可别去了，大娘碰惯了冷水不怕冷，你的手可不行啊，看看这，别冻伤了啊。”

　　程母是真的心疼，她刚才转身进屋的空挡，苏愫就抱着衣服出门去了，正要去追时，刚好儿子就回来了，她心里一喜就忘了这事。

　　其实她心里是把苏愫当富人家的孩子看待的，还开始她昏迷时，程母帮她擦手擦脸就感觉到了，那皮肤细嫩的呦，就比那豆腐还滑，平常苏愫要帮个忙她都拦着不让，生怕在她手上留下个茧子就不好了。

　　程母的掌心其实有些粗糙，这样揉着苏愫的手其实是有些不舒服的，但她没有把手抽出来，因为掌心的温度让她心里很暖，想停留的多一会儿，再多一会儿。

　　“没事的，大娘，很快就会习惯的。”

　　看着被母亲握在手里的手，程越心里诡异的升起了一股羡慕，他转开视线不再看，专心料理起手下的猎物来。

　　程母接手了苏愫的活，让她去回房休息会儿。

　　但苏愫也没真的就回房间去了，她手里捧了被程母倒给她暖手的糖水，一边站在远处看程越忙活。

　　除了那头大的野猪，程越这回还带回了一头小一点的，应该是那头大野猪的孩子。

　　大的那头程越打算待会儿拿到镇上酒楼去卖，小的那头，就打算留着自家人吃了。

　　程越的手法很熟练，虽然场面有点血腥，但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几下就把一头三十多斤的野猪拆分的井井有条。

　　程母晾完了衣服，也走了过来，看苏愫站在原地发呆的样子，笑了声，抬出了一个筐子放到了屋檐下，又招呼8她过来。

　　“愫愫，来看看你喜不喜欢，是你程大哥从山里带回来的。”

　　苏愫走过去坐下，往里看了眼，都是些熟透了的坚果，她见过的有核桃，板栗，松子，其他还有一些她没见过的，数量挺多的，有大半筐。

　　“这是山里野生的吗？”

　　程越虽然手上动作不停，但他还分了一丝注意力在那边，闻言道:“是，山里还有很多，你要是喜欢的话，下次再多捡些回来。”

　　苏愫转头看他，摇了下头回道:“不用了，这样太麻烦了，还要特意去找，耽误程大哥打猎。”

　　“没事。”

　　这些东西深山里有很多，村民们不敢往深山里去，除了山上的小动物，也没几个人会摘它，程越之所以想起来，还是之前在镇上的糕点店里见过几种坚果，想着苏愫应该会喜欢，遂脑子一抽就摇了许多背了回来，好在她确实喜欢。

　　程母是不太喜欢这些坚果的，壳硬还没多少肉，还没花生吃着过瘾，所以之前程越从来没往家带过。

　　但是程母默默打量了儿子几眼，脸上浮出了一抹看穿了的笑。

　　程越收拾完了小猪，就开始整理他这次猎回来的东西，准备待会儿拉到镇上酒楼去卖了，虽然现在天气不热，但是野物还是卖新鲜的，价更高。

　　他出门去别的人家里借了牛过来，程家原本也是有牛车的，但是这几年家里不种田了，索性就把牛卖给了村里的人，家里只剩了一个车架子。

　　趁着程越绑牛车的功夫，苏愫也有些心动，她来了这么久，还从来没往镇上去过，这倒是个好机会，距离那天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她也好衬此机会去打探打探，看有没有人在找她。

　　苏愫心里商定，就跟程母说了想和程越一起上街的想法。

　　程母很是随意，摆摆手示意她想去就去，甚至还交代程越，她有啥想买的就帮忙付钱，苏愫忙拒绝，但程越却在一旁一本正经的点头应了，惹得她脸颊又是红扑扑一片。

　　既然要出门，苏愫就回房间拿了一个钱袋出来，里面装了十多两的银子，还有一些铜板，虽然程母说让程大哥给她付钱，但她并没有当真。

　　程越把野物放在了车上，还有一串半死不活的野鸡野兔，加起来已经没有坐的地方了，苏愫只能和程越一起挤在前面驾车的地方。

　　转出门，苏愫戴上外面披风的兜帽挡风，转头和程母道了声别，就坐上了牛车。

　　程越现在并没有坐上来，他走在前边引着牛的方向。

　　程母站在院门口目送他们离开，眼睛里满是笑意，招手高喊了句:“早点回来，我给你们煮肉啊。”

　　听到动静，程家旁边的那户院门也打开了，走出一个爽利的妇人，风风火火的性子和程母很像。

　　“呦，程家的，你这么高兴干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送儿子儿媳妇呢。”

　　程母呵呵一笑，没否认也没承认，而是换了个话题道:“他三婶，你出来的正好，我家越小子刚猎的野猪，正要给你送一块过去呢。”

　　两人不愧是多年相交的默契，那妇人见程母转移话题，也识趣的不再追问，而是顺着道:“那感情好，老早就惦记着了，这越小子打回来的野猪就是比自家养的猪肉香，还是越小子能干，不像我家那两个，成天就知道地里刨食，脑子不好使。”

　　“你这话说的，哪儿有这么说自己儿子的，大牛二牛那是踏实能干，你可就别假抱怨了，知足吧。”

　　程母虽然被人夸自己的儿子很高兴，倒也不忘反过来夸对方几句，两人欢欢喜喜的进门。

　　程三婶见院门一关，立马安耐不住拉着程母小声打听起来:“什么情况啊，你不是说娘家亲戚都没有了吗？这小姑娘怎么回事啊，我可老早就不信了啊。”

　　程母笑的眉头都扬了起来，但她还是没正面回答，留下一句:“你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就转身进厨房去给人妈肉去了。

　　留下刘三婶一人站在院子里纳闷，转念结合程母的态度一想，也跟着笑了起来。

　　“那感情好，我就提前祝你心想事成了啊！”

　　程越直到离了程家村才坐上了牛车，他一上来，苏愫瞬间就感觉空间小了很多。

　　苏愫的身量不算高，程越坐着牛车脚离地不远，但苏愫坐着就高了许多，牛车不快，但土路不平，晃的很，两人难免有些接触，尽管苏愫已经竭力稳住自己了，但还是时不时的会碰到。

　　原本空位就少，苏愫只能努力往边上挪，又是一个坑行过，苏愫身子不稳，差点一头往旁边栽下去，幸好程越眼疾手快的一把揽住她的腰给人拉了回来。

　　贴在他怀里，苏愫的脸红的都快冒烟了，紧咬着嘴唇，紧张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她两手紧握，只敢抓自己的衣服，根本不敢往程越身上放。

　　程越一拉缰绳，牛车停了下来，帮着苏愫稳住身形后，他跳了下来，赶着牛车开始步行。

　　背对着苏愫的脸上也出了一层汗珠，被发丝盖住的耳朵整个通红起来，刚才放在她腰上的那只手也有些微微颤抖，只能紧紧的握着缰绳平静，鼻端仿佛还带着那人身上的清香，说不上是花香还是什么，总之如兰似麝，沁到了程越心底去。

　　苏愫小心点捂住心口缓了一会儿，檀口微张，轻轻的吐着气，等她平静下来后，看着前面大步走着的程越又有些愧疚。

　　本来就是她擅自决定跟来的，现在又因为自己的原因害的程大哥要步行去，实在是添了太多麻烦了。

　　苏愫犹豫了会儿，还是开口喊住了程越，声音轻轻的细细的，带着一丝内疚，满是软软的歉意，但又因为某些原因，有点尴尬。

　　“程大哥，抱歉啊，你还是坐上来吧，这样走太累了。”

　　程越没有回头，空着的那只手握了下又松开，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平稳些，才开口道:“没事，我不累。”

　　他这样一说，苏愫心里更难受了，也顾不上心里的尴尬了，忙又劝道:“这才走了多远啊，程大哥你还是坐上来吧，不然，不然我也和你一起走！”

　　程越脚步顿了下，回头就看到了小姑娘一脸的愧疚难当，仿佛她做了什么坏事一样，程越想到她之前的举动，还是想开口拒绝，这样他自己心里能平静些，小姑娘也能坐的舒服些，更何况到镇上的这么点距离他才没放在心上，平常扛着几百斤的野物他也能来去自如的在山里行走。

　　但这些苏愫不知道啊，她一心以为程大哥是为了顾及她的感受才宁愿步行，也要把位置让给她的，所以心里内疚的不得了。

　　眼见程越还是坚持，她一手撑着车板就想试着跳下来。

　　那动作看的程越心里一跳，忙拉停了牛车。

　　原本想训她一声这样很危险的，但是在小姑娘委屈巴巴的眼神下，最终吐出了一个“好”字。

　　程越坐上车，赶着牛车再次前进，一旁的苏愫可能是心里想明白了什么，声音欢喜的对他说了句:“程大哥，你别介意，你把我当妹妹，我心里把你当哥哥就好了。”

　　程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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