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花月 此女成了老爷

　　火光纷乱飞快而过。
　　马车低调的飞驰在幽暗的街道上，刻意的避开人群，穷钻小径窄巷，向着火光中央的江府商邸而去。

　　街尾，马车最后急转了弯，来到了商邸外围区一处偏僻的小区。

　　虽然不比主街上人多杂乱，但却能依稀看见少数乱党破坏过的痕迹。
　　望着那些触目惊心的画面，不禁对于文明和平的易碎，感到由衷的心惊胆跳。

　　“就是那里一一！”

　　许儿从帘窗上向外指着，方向所及处是一间不起眼的破败矮宅。

　　姜唯顺着许儿指的方向探头看去，只见矮宅的大门开着一半，而且有一块明亮的颜色倒在内门方向，像是有个人躺在门口处。

　　当下联想的尽是不好预感，想都没想，在马车急驶停下后，不顾燕易的阻止，姜唯第一个跳下车冲向矮宅，就在即将推开门的一瞬间，眼前的木门内侧传来阻力。

　　有人从宅子里推门出来。

　　一阵粗俗的低吼叫骂声从宅子里响起。

　　姜唯很干脆的将门改往外开，接着映入眼帘的是一道白清如雪的身影。

　　对方朝着门外跑，就这样刚好撞进姜唯的胸膛前。下意识，姜唯紧紧的拥住怀中人，起初只是试图稳住对方奔跑后的冲击，直到一股淡淡的梅香扑鼻，既熟悉甚至亲近，仿佛丝毫未受这片燃烧的罪恶所影响，脑海中的认知记忆瞬间勾醒。

　　---是云未雪。

　　一声连自己也未察觉的口气，无意间从姜唯口中放松开来，接着，拥抱的力气不再只是稳住怀中人，而是小心而仔细的保护。

　　---她没事。

　　---太好了。

　　姜唯感受到怀中的云未雪和自己同样震惊，但随着两人认出了彼此，云未雪原本僵硬的身子，逐渐的放松软下，顺从着自己被拥怀，并伸手回抱。

　　这短暂的重逢没过几秒，姜唯抬起头时，赫见眼前冲出一巨大的身影，朝着他俩人气势凶凶而来，那在宅外听见的低吼咒骂声，正是从此人身上而来。

　　还没来得及反应，追着姜唯而来的燕易，随后如一阵快影狂风般擦肩而过，冲上前以未出鞘的剑身，横向砍撞那名试图攻击姜唯与云未雪的暴汉。

　　暴汉哪里是曾经名震山西燕神捕的对手，三两下的就被撂倒在地，边哀号边狂乱咒骂。
　　燕易耳根子折腾烦，赏了暴汉几拳暴栗，才终于安静下来。

　　初见的闹剧就这样，在姜唯和燕易的解围下嘎然告止。

　　姜唯隐约感觉到胸膛上，传来一股湿润感，但很快的就消失在云未雪赏来的一巴掌中。

　　此时离商邸遭祝融后，约莫过了四五时辰。

　　受伤的梅姑与秦子回率先被救起，所幸两人并无大碍，秦子回身上的皮肉伤较严重，一度起不了身，紧急用了老者送的药品治疗后，方才能站起。

　　许儿泪流满面的紧抓梅姑的手，母女二人劫后再逢，相看涕啜。接着，并来到姜唯面前，一同跪下，感恩戴德，道：“鸿福老爷大恩，我们母女俩才能再见，奴婢此生愿为牛马，永生永世服侍老爷。”

　　姜唯扶起二人，摇头道：“梅姑言重，我才要感谢妳，平安带秦先生还有......夫人她们出走，若没有妳，惟越不敢想像后果一一”

　　渐渐的声纹缓弱，尤其那一声夫人，姜唯说得极其细。
　　但还是给耳尖的云未雪给听的正着。

　　云未雪低头看了看姜唯沾满尘污的手，并发现衣袍上尽是破损。
　　恐怕不只是她们这群姑娘，姜唯自己也度过了一大段劫难后，才能赶到她们这。

　　一时心疼，云未雪欲上前握紧姜唯的手。
　　随即，想起自己手中还握有染血的细木棍。

　　那细木棍上沾上鲜红，正是来自当时攻击暴汉时留下，云未雪想也想不到，自己能有这个勇气反击，况且是毫无胜率的情况下。

　　现在这木棍上全是脏血，几乎可成丢弃之物。

　　但不知为何的，云未雪虽然眼神唾弃着那腥红，但却始终没有丢弃。

　　像在犹豫什么，欲丢又欲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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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获救的婢女们低头不停啜泣，经过遭燕易制服的暴汉旁时，还仍不断的颤抖。
　　姜唯亲自送梅姑母女上轿后，再次走回矮宅中，想要和燕易讨论暴汉的生死，谁知得见云未雪仍在原地发着呆。

　　似乎总习惯云未雪脱常的行为，姜唯摇头叹息，缓步走近。

　　正要开口唤人时，姜唯注意到云未雪手中的那根细木棍。

　　起初，姜唯只觉得这棍子脏兮兮，毫无好感，随后才想起暴汉手掌上鲜血淋淋，有一道怵目惊心的撕裂伤，而且伤口相当新，不大不小，横一条线的细伤。

　　现在看来，造成伤口的凶器，正好和这细木棍吻合。

　　姜唯有些惊讶，没想到看似柔弱的云未雪，能对一个大男人做出这样杀伤力的攻击。但紧接着又狐疑，不懂为何云未雪不扔了那细木棍，到现在还一直握着。

　　姜唯一时百般疑惑，以为云未雪还在生自己的气，便小心翼翼的靠前，细喃道：“妳...还在生气？我方才不都解释过，情况发展已不能掌握，我自己也乱的一头绪......”

　　云未雪看了姜唯一眼，没有说话。

　　姜唯深怕再招一次耳光，忙道：“来龙去脉过于复杂，一言难尽，不过现在确定找到另一处安全地方，可避上一阵，此地不宜久留，路上我再慢慢解释予妳。”

　　---姜唯说的是心里话。

　　---一路过来发生了太多事，流风...甚至是知晓商邸遭覆灭的原因。

　　---这些足够姜唯混乱了。

　　话至后，姜唯想起流风，不由得伤感起。

　　但云未雪却还是无语，手中紧握着细木棍，却隐隐颤抖。

　　姜唯叹了一口气，安慰道：“已经没事了，有燕兄在，那人渣想动根手指都有问题，一会离开这里后，我会好好处理他的，所以一一”

　　姜唯朝云未雪伸出手，掌心向上。

　　“所以那东西就别留了吧，看都沾了血，会脏的，我帮你扔。”

　　姜唯摇摇头，一脸嫌弃，但还是愿意替云未雪丢弃。

　　云未雪这时才终于有反应，她直勾勾的望着姜唯，几乎将人给望穿。

　　好一会后，声音从那隐隐发紫的朱唇内，小声轻启。

　　“我方才...差点可能杀人......”

　　细碎的声音过于微弱，让姜唯好一阵后，才意会云未雪出了声。 。

　　姜唯回头看被压在地上的暴汉，以及他手掌的伤，不禁再度嫌弃了两眼，撇嘴道：“妳在说什么傻话，就那样的伤，死不了的一一”

　　话半，姜唯口一哑，担心云未雪误以为自己轻视她，连忙改道：“但、但是足够震摄人了，所以妳做的很好，手是利器，若被伤了，那就成不了攻击，也可以有反击的机会......”

　　说着自己也搞不懂的话，姜唯说的结结巴巴。

　　然而云未雪喃喃又道。

　　“我当时，本来是想刺向腹部......但最后没有这么做，我也不知为何改变心意，只是当时若是这样选择，恐怕那人就不会起来了。”

　　姜唯一愣，望着云未雪无语。

　　半晌时刻，二人间谁都没有继续说话。

　　直到云未雪终于放下了那根细木棍。

　　细小的清脆声砸地而响。
　　云未雪眼睛无神，望着细木棍滚地向远，忽然松口气似地会心一笑，并抬头看向姜唯。

　　“罢了，你最后还是救了我，足够了。”

　　云未雪展露的笑容，既红润且美丽，更如破冰般摄入心魂。
　　姜唯望着这样的笑容，竟一时转移不目光，被着那双深至心随的清澈眼睛，深深吸引去。

　　一时，连姜唯也没有察觉到自己动摇的心。

　　发现换成是姜唯发起呆，云未雪挑了边眉，随即笑眼一弯，微笑道：“怎么，难得见我这身狼狈样，大老爷惊讶了，还是另有打算，好抓我小把柄？”

　　姜唯迟疑的「嗯亅了一声，猛然回神，否认道：“没吃惊，也没这回事。 ”

　　云未雪挑眉更高，笑容更深。
　　但顾虑此地实在不能久留，便也没搭腔。

　　“外头的马轿够我们所有人？ ”
　　云未雪问道。

　　姜唯愣了片刻后，点点头：“再加你我和燕兄，绰绰有余。 ”

　　确认没有包含那暴汉在内，云未雪的笑容换成一道诡异的冷意，低声道：“那就好。 ”

　　这话说的又直又白，姜唯一时间有点蒙，但最终会意过来。
　　姜唯转看向那暴汉，皱眉道：“现在想把他送进官府恐怕也不可能，只能暂且丢下他，燕兄，他就交给你了。 ”

　　语毕，姜唯走过去，弯腰抓起暴汉的头发，硬将其对准自己的眼睛。
　　四目相交后，显然是认出了江大老爷，暴汉想起自己身上穿着偷来的衣服，还有曾对江大老爷的身边人，那样无礼放肆的胆大行为，不禁开始怯弱起。

　　“江老爷，有话好说，这衣服和玉带我、我都还给你，我给你磕头道歉！ ”

　　暴汉吃了数记燕易的拳头后，锐气早消失殆尽，现在正对姜唯那双瞪视的鹰眼，瞬间孬成废物，连忙低声下气，不断摇乞怜求饶。

　　本以为对方还能咒骂上好几许，没想到骨气这么快就转弱，可想而知燕易的拳头有多够劲。

　　姜唯用力的将暴汉的头甩回地板，重重哼了一声，连揍人的力气也懒得。

　　“燕兄，他交给你处置，我不想再看见他。 ”
　　姜唯啧了一声，一脸不悦道。

　　燕易抵制着暴汉的手更加用力，声音浑厚：“知道了，请老爷稍待。 ”

　　看着暴汉满脸惊恐，被燕易拖进后头的房间后，云未雪没再继续观望，转身向门外走去。

　　此时姜唯跟在其身后，在当跨出门槛后，忽隐约感觉脚底板踩到东西。

　　低头一看，发现是方才云未雪扔弃的细木棍。

　　姜唯看着那东西，想起方才云未雪总不丢。

　　不懂为何要留这细木棍。

　　姜唯被这不起眼的东西给吸引目光，停下脚步，花了些时间观察这细棍究竟有何不同。

　　但看来看去，除了沾了许多血外，说实在，这根真的只是普通的木棍，而且特别的细。

　　姜唯左思右想，怎样也想不透其中奥妙，又或者云未雪其实根本没有特别意思。

　　只是为何，云未雪身上会有这样的东西。
　　总不会有人随身带这样的细木，若是防身，匕首都好过这东西。

　　片刻间，只看见一只黑蚂蚁缓缓地爬来，在细木棍上探头探脑，嗅闻数次。
　　很快，黑蚂蚁找到棍上还落有一点点结晶的糖，喜滋滋的啃咬起来。

　　那结晶的糖晶，肉眼难见，但凭借蚂蚁的行为，就足够让姜唯推断，并当即想起了一件事。

　　姜唯认出了这细木棍从何而来。

　　虽然不敢保证，但这样的细棍，加上会引来蚂蚁，恐怕也只有一个东西曾用到。

　　那就是，冰糖葫芦。

　　姜唯愣神片刻，抬头望向云未雪远去的背影。

　　想起那晚绣金街上，云未雪硬是要姜唯买根糖葫芦给她，最后也如愿以偿。

　　从那之后，云未雪便一直没有机会出府，直到现在。

　　---她一直留着？

　　姜唯困惑。
　　却又迟迟不敢肯定，这根细木棍正是当晚，云未雪吃掉的那糖葫芦所留。

　　那晚是他们两人第一次有了实质性的交流，并且也是从那时开始，姜唯逐渐注意起这位江惟越其中的夫人，并且慢慢的将其，不再看待成一般的妻妾。

　　紧接着，那日黑夜中的一吻，袭上心头。
　　温热的仿佛能烫人，并在此刻，还能忆起那份柔软与呼吸。

　　姜唯捂住口鼻，藏住满脸的通红。
　　明白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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