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花月 此女成了老爷

　　隐暗的木房内，寂静满盖四方，只独存一人默守其中，彷若隔绝尘世。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因罚受禁的流风。

　　流风被囚于后院，自从苏岚一事后算起已过数日，只连日来江府的乱事，都无法撼动屋内人的静宁，即使是江惟越失踪，也只换得流风轻蹙了下眉头，偶问了几句，便再也没只字提起过。

　　流风的平静，那份泰然自若的沉着，好似他根本从未获罪，只是刚好忽得了闲暇，偶到此地休歇一番。

　　只是江惟越的失踪即使仅一日，却彻底的搅乱的江府上下。

　　这让位居贵客的秦子回也慌急了起来。

　　江惟越于他的恩情，自是深植在秦子回心中，但求涌泉回报。为此，秦子回寻思，发现这样的混乱下，更是需要流风来主持大局。

　　因为客居江府多日，秦子回默默的当了好一会的旁观者清，他非常清楚，流风在江府的影响有多深，甚至可以说是为基柱一般的存在。

　　光从操弄京城商会一事，来达到江惟越与苏岚的比剑必定得胜一事，就可看出流风的掌控与稳固有多广遍。

　　但流风在数日前遭禁押，罪因更是大恶不赦。

　　---伤及江惟越的安全。

　　在事情发生的前刻，秦子回曾在江惟越身边，是流风请他暂且离开，没想到才一走，便发生了这样的大事，若不是玉来半路担忧，特别的辞别他回头去，真不知最后会发生何事。

　　但秦子回又苦思不解，为何流风要做出伤害江惟越的事。

　　透过府内奴婢的传耳，秦子回得知流风被禁锢于后院，而后院之地非闲杂人等能靠近。为此，秦子回用了从江惟越那得来的特权，强行过了护卫那关，再用江惟越赏给他的全部银两，买通看守的门卫后，这才终于的可以见到流风。

　　不管如何，先见了流风再说，这是秦子回的打算。

　　但这结果却不如预想之中。

　　流风在和秦子回见面时，仍然是那副平静姿态。

　　这让刚踏入禁屋内，心急如焚的秦子回感到不可置信。

　　禁屋内没有太多器具，只独有一案一床，和两张木椅。流风此时正坐在案前，悠闲的啜饮杯中饮，并含着从容的微笑，朝进门的秦子回招呼道: “秦先生怎得好心情，特地来探望流风?”

　　陪着秦子回进来的门卫似乎早已习惯，只冷冷的看了流风一眼，随即默不吭声的固守在原本的职位上。

　　秦子回惊异于流风的淡定，但随后也沉下心子，朝着流风揖手，敬道: “子回前来，为了一事求见流先生，还请先生赐教。”

　　“求我赐教?”

　　流风面显惊讶，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但唇角的微笑透露了对于秦子回的话中话，感到无比好笑的心态，随是放下手中茶盏，又道: “我现在不过一卑微的阶下囚，何德何能，予得起秦先生指教?”

　　秦子回知道流风是在刻意转言，即不顾门卫的阻止，自个踏过门坎，走到了流风案前的另一张椅子，无声坐下。

　　两人目光相视，半晌间无人出声。

　　“秦某直话直说了。”

　　秦子回打破了这份沉默。

　　不似往日里的腼腆温润，秦子回的面色沉定，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透漏着坚毅，他直视着流风的眼睛，心想若不得到他此行的目的，便决计不出这禁屋，因而正色道: “江大人失踪，想必流先生已经知道，秦某不为别的，正是为此而来，敢请流先生出面，平抚府内群龙无首的乱象，直到找到江大人为止。”

　　秦子回的话长串而下，字字清楚有力，且不得所求便不退之势，昂然摆首于前。

　　然而流风却只是淡淡地添了新茶，并推了一杯至秦子回面前，那张清俊的面容上波澜全无，丝毫未受秦子回的话，好似这外头的事，全然与他无关。

　　温暖的茶烟漫然于冷空，流风笑容平淡，静静回送了一句: “为何?”

　　这一句为何，让秦子回闻后一愣。“流先生是江府内管事之职，眼下福伯大权旁落，若是您不出面掌……”

　　“江府还有大夫人在，何需我出面?”

　　话刀一砍见骨。

　　流风未饮新茶，笑容缓缓垂下，一双冷似潭水的瞳眸，直穿向了秦子回，让秦子回忍不住打了寒颤。

　　“我待罪之身，何能之有? 但如果秦先生只是想挽回大局，那我倒是可以给些帮助。”

　　听到帮助二字，秦子回转而目光一亮，随即聚精会神起。

　　---秦子回虽有才学，但经验不多，心思过于纯朴。

　　流风淡淡地看着秦子回，目光忽明忽暗，且只是心思带过，未有过多着墨，接着开始慢慢陈述起。

　　这一话开即不得了，听着流风逐一分析状况，让秦子回的表情从原本的凝神，到后逐渐惊讶，最终甚至惊愕，而自始自终，流风的面色依旧平淡，好似说着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

　　话未完。

　　“……如我刚才所说，江府虽有层层护卫把手，但再密的网，也终究难逃一疏，你曾经待过的伙房，正是这一疏的最大漏洞。”

　　流风沉静说着，并关注着秦子回的反应。

　　才听流风说起，柴房听雨厢的回忆立刻涌现，秦子回如拍案般，猛然发觉自己忽略掉的这一层，连忙惊悸道: “这么说的话，伙夫因为平时里需要至街采办，这办至的货品，又几乎是直送进府内，才让着贼人有机会潜入了江府内部……”

　　流风拿起茶盏，轻饮一口，缓缓又道: “秦先生莫慌，即便这贼子胆大包天，也是无法靠近老爷分毫，这江府虽层层把守，却也是按地位来分，老爷贵为一主，自然是想接近也不能，因而此次真正被绑架的，其实只有云夫人一人。”

　　话一出，让秦子回更加错愕。

　　的确，现下不只是江惟越失踪，同时还包括了云未雪，但流风所说之意，却是意外之事。

　　“只有云夫人被贼子绑走? ”

　　秦子回困惑的问着，流风的这话让他费解。

　　流风叹了一口气: “只有云夫人最后所待之处，出现了贼子留下的书信威胁，而老爷失踪时，却没有任何留下的讯息，且听随侍的奴婢玉来供词，指老爷失踪前，是受云夫人相邀。”

　　语半，流风目光凝视着秦子回，笑喃: “这不是听来……相当诡异?”

　　秦子回被流风突然而来的笑容所惊。

　　禁足于此，甚而数日有的流风，竟然还能如此清楚掌握江府上下脉络，以及外头发生的所有事，再至于细节分而不漏，这令秦子回感到一股毛骨悚然的骇然。

　　流风的那股轻松自在的模样，此刻映在秦子回眼中，更添某种诡异疏离感。

　　流风静望无语，最终扬眉一道: “换我一问……不知秦先生是否曾好奇过，为何我要在福伯刻薄待你时，刻意背道而行，暗地为你送上援助?”

　　话音落，秦子回一愣，没想到流风突然转移话题，甚至转的如此之大，不禁一时恍神，没得答应。

　　流风心明凛然，笑了笑道: “先生别紧张，我当时不过想做了顺水流情，给那个人看看罢了，但敢问先生可当真是自愿留在江府，而非有其他目的?”

　　这一话出，瞬间点醒了秦子回。
　　回敬着流风朝之投来的笑容，秦子回拿起方才向他推来的茶盏，至唇边啜饮一口。

　　“有件事，秦某还想请教流先生。”

　　二人四目相交。

　　秦子回的目光落在流风的颈脖，节骨分明间一抹清晰的红痕烙上，那是当时姜唯以匕首抵着流风时，过于用力而稍微压伤到的痕迹。

　　秦子回看着那一抹怵目惊心的红痕，喃喃道: “秦某不解，自福伯退下位来，流先生正处换位之际，前途旺红，为何偏偏选上这个时候，做出毁掉自己前程之事?”

　　流风轻松自在的笑容，甚至可以说有点春风得意般的模样，在秦子回道出这件事时，霎那间闪现一瞬的凝滞。

　　那日记忆潮水般涌来，与姜唯的冲突，质疑江惟越的身分，以及最后看到姜唯手上的那一道，位于手臂外侧的伤疤。

　　末了，未等秦子回接着说，流风面容顿时严肃，沉道: “你想知道什么答案? 答案就是我伤了老爷，事实俱在。”

　　这下让秦子回更加不理解，所幸这场争锋相对仍未结束。

　　“流先生未说实话，应该说，你有事情隐瞒着。”

　　秦子回一针见血。

　　流风的心中闪过姜唯的脸。那时，在自己慢慢的逐步威胁下，未曾有过迟疑的江大老爷，竟然流露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目光。

　　江惟越的视线里，那道一直让流风感到困惑，从未见过的陌生的视线，甚至在那一瞬间，影响到流风向来冷凝的心。

　　---犹豫。

　　一切的象征仍然证明着，他就是江惟越。

　　思即此，流风极而反笑，莞尔道: “如果我说，是为了查探老爷是否还是老爷，先生可相信?”

　　秦子回一愣。

　　流风未理会秦子回，自故的阖上眼睛。心中化开了一直没有过的心情，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心情，只有种难言开来的怅然。

　　再度想起江惟越，想起姜唯。

　　流风心中未明，但神色坚定地，朝着秦子回俨然又道: “先生不需知多，只需明白一事，那便是江府的一切，永远在我之上，这一点绝对不会改变，也请先生不必再探究真意，因为这就是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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