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识途

　　夜晚，零零星星的路灯昏暗地亮着。

　　是条小路，通往后山，极偏僻的地方，平常人迹罕至，偶尔能听见附近山里扑簌簌的动静，像是有什么野生动物跑过。

　　厉戎拿着手电，黑色短袖，脚上踩着军靴，深一脚浅一脚走在这条小路上。

　　这条路破得很，像是被人硬掘出来的，没铺水泥，就是普普通通的土地。而且前两天山里似乎刚下过雨，路上还有大大小小的水洼，一踩就是一脚泥。

　　大概走了十来分钟，厉戎远远看见在路的尽头有个破破烂烂的屋子。茅草搭的，很粗糙，上面挂着个估计几十年前才会用的油灯，连门都是用个木板随便一掩，离这么老远都能听到“咯吱咯吱”的响声。

　　厉戎放轻脚步，走得近了点儿。

　　屋子里静悄悄的，似乎没有人。

　　他屏息，又等了一会儿，确定没有人在屋里时，这才缓缓向门的方向走去。

　　身后突然传来了极轻的呼吸，伴随着掌风的破鸣声。

　　厉戎眼神一凛，反应极快。

　　他迅速转身，转身的同时往后错了一个滑步，左手握住那人的手腕，右手扼住他脖颈，借力往旁边屋门上一推。

　　他抿着嘴，眼里似淬了冰，手上渐渐使力。

　　*******

　　“厉戎！”

　　那人脸憋得通红，挣扎着动了动身体。

　　厉戎哼笑着松了手，“甘棠，以后跟踪别人时记得注意自己的影子，别傻不拉唧的，真当我没发现啊。”

　　甘棠弯腰咳了两声，眼里冒着泪花，断断续续的说了一句：“你……下手……能稍微轻点儿嘛！”

　　厉戎长吁了口气，半俯下身，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认真道歉向她道：“好了，是我的错，只是想给你个教训，以后别随随便便就跟在别人后面，这世道危险得很，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还是要小心为妙。”

　　甘棠抬头看他。

　　月光落在他眼睛里，竟似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

　　真讨厌，这个男人，甘棠心想。

　　******

　　两人又在门外等了一会儿，确认那个流浪汉没有在家后，才推门进了屋。

　　“你是怎么知道这个人住这儿的？”

　　“我去买午饭的时候，顺便问了下那个老板，他告诉我说那人没疯前自己跑到山后面搭了个屋子，村里领导怎么劝他他都不肯搬，后来疯了以后更没人管他了，但是现在他四处游荡，没个固定居所。我想着赌一把，现在看来……是赌对了。”

　　甘棠顺着厉戎手指的方向望过去，一眼就看到小破桌子上放着的几个大大小小的瓶子。

　　“这……这是我外婆收藏的唐三彩。”甘棠喃喃道：“果然是他偷了。”

　　厉戎四周看了一圈，沉声说道：“不对，这里没有游仙枕。”

　　这屋子总共就几平米大小，站在门口一眼就能望得尽。里面摆了个桌子，还有一张单人床，又破又旧，散发着说不出来的味道。

　　甘棠不相信，弯腰探头到床底桌底仔仔细细又搜了一遍。

　　“不在这儿在哪儿啊？”

　　她沮丧极了，哭丧着脸，觉得一腔希望又付诸东流了。

　　厉戎低着头想了一会儿，叫甘棠：“别找了，回去睡觉吧，估计他没把游仙枕放在家里。”

　　甘棠有些不甘心：“那他会藏在哪里？”

　　藏在哪里？

　　厉戎也不知道，但他知道，要想找到游仙枕的所在地，需要的是一个契机。

　　*******

　　这个契机来得很快，而且是甘棠最先发现的。

　　她这两天一没事儿就爱出去闲逛，借着买菜的由头东问西问，各处打听关于那个流浪汉的消息。

　　倒是确实让她问来不少。

　　“他叫井建，今年三十五岁，从小父母早逝，跟着他奶奶长大的，但是他奶奶前几年也去世了，结果就没人管了，什么都不会做，就只能干些小偷小摸的事儿。”

　　“井建疯了以后，村民在很多地方都见过他，但我听说最多的地方，是他经常会跑到后山没开发的一片林子，有人去采野菜的时候见过他好几次，好像那里有个山洞还是什么的。”

　　“后山的山洞？”厉戎若有所思。

　　甘棠点点头，“对，我怀疑他可能会把游仙枕藏到那里，因为从其他人的叙说中看得出，后山那个地方是他经常活动的范围之一。”

　　“好，我现在就去看看。”厉戎推开凳子，把手机塞进兜里，又从桌子上拿起手电筒，朝外走去。

　　“诶，你等等我啊。”甘棠见他没有等的意思，有些急了。

　　厉戎面色有些严肃，沉声道：“甘棠，这次你不许跟我来。”

　　甘棠不解：“为什么？”

　　厉戎说：“我们都知道，从李言开始，到你外婆，再到如今的井建，每个接触到游仙枕碎片的人都多多少少精神会不正常。”

　　他见甘棠没说话，舒了口气，接着说道：“如果真的会有一些诅咒之类的东西的话，我一个人去就够了，你还硬往上赶着干什么？又不是什么好事儿。”

　　甘棠冷笑一声，毫不畏惧厉戎不太好看的脸色，直直的对上他眼睛：“厉戎，你以为你是超级英雄吗？还想充什么好人啊，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我为的是我外婆，所以我必须去。”

　　说完，她连看都没看厉戎是什么反应，拽过椅子背上的防晒服就往外走，经过他身边时，还故意狠狠撞了下他的胳膊。

　　厉戎没防备，往后退了一步，眼睁睁地看着她拿着衣服越走越远，像个手持武器准备奔赴战场的战士。

　　小傻子一样。

　　厉戎摇头笑了下，追了出去。

　　村民口中所说的山洞并不准确，他们俩找了好久，才在一个靠近半山腰的地方发现了一个径深两三米的凹处。

　　地上覆满了落叶，像是刻意铺上去的，四周丢了些乱七八糟的垃圾。

　　甘棠率先跑了过去，用手直接在地上开始拔了起来。

　　没拔多久，一个被报纸包裹着的东西就出现在她眼前，甘棠隔着纸摸了摸，心中一喜。

　　她举起手中的东西兴冲冲扭头向厉戎大喊：“找到了！”

　　厉戎刚想笑着表扬她一句，话还没出口，就看见在那个凹处的山坡上，有个人正趴在上面，双手捧着块儿人脑袋一般大的石头，正对着甘棠，阴森森的冲她笑着。

　　是一直不见人影的井建。

　　厉戎身体反应比话语要快得多。

　　“甘棠！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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