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出殡

　　李氏祠堂在古城核心景点之外，地处偏僻，赶上淡季，周围路上连只耗子都没有。

　　刘永墨还没到祠堂就听见那边有人在说话，声音很小听不真切，他赶紧蹑手蹑脚钻进转角的巷口，找了个能看到祠堂的角度躲了起来。

　　远远望见祠堂外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看不清脸，人手拎一只黑色手提袋。女人的打扮乍眼看挺像酒托瑶瑶，若不是石尧已经遇害，刘永墨还以为是她又在随处勾搭什么外地游客了，男人个头很高，像是为了刻意遮挡身形穿着一件宽大的长风衣，二人窸窸窣窣交谈得很密，刘永墨竖起耳朵也没听清半句。

　　说着，女人有些着急，男人走近拍拍她，两个人又讲了几句，突然交换了手里的袋子。

　　刘永墨紧张，仿佛在偷看一桩地下交易，心脏都要跳到嗓子眼了。给他发短信的不会就是这个男人吧？刘永墨想着，一个大胆的念头冒出来，如果这个时拨通那个神秘电话不知会怎样。于是说做就做，刘永墨悄悄打过去，料想中的电话铃声却没有响起，反倒是不远处的大路上传来了警车警笛声，并不是路过，而是在附近停下，就像是冲他们来的一样。

　　刘永墨在暗处攥紧双手，依旧稳住继续观察。那两个人明显是慌了，分别朝相反的两个方向跑开，男人一眨眼就消失在黑暗中，只剩不远处女人的高跟鞋踩在路面嗒嗒作响，考虑到胜算关系，刘永墨朝女人跑走的方向跟了过去。

　　眼前是一条笔直的小巷，中间没有任何分岔口，已经感觉到女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刘永墨握紧了兜里的刀，加快脚步紧跟了上去。女人感觉到有人追来拼命朝前跑，却听见巷子的另一头响起了警笛声，警察已经从外面大路上包抄过来了。

　　女人心一横，回过头迅速把袋子扔进刘永墨怀里，刘永墨这才看清了她的脸。

　　“秀秀？”刘永墨站住，看看她，又看看手里被塞进来的黑色袋子，沉甸甸的。

　　秀秀是古城酒吧里的酒托，十八九岁，前两年从自治州下面的某个县城来古城讨生活，平时和瑶瑶的关系挺好的。

　　秀秀赶紧冲他摆手小声说：“墨哥，别打开！千万别打开！先帮我保管！你赶紧走！过几天我来找你！”

　　她说完，稚嫩的脸上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活像是要赴刑场的烈士一样朝巷子另一头警车的方向大步奔过去。

　　刘永墨拎着袋子，等外头的警车开出老远直到警笛声完全听不见了，才低头打开口袋。手提袋里是一个黑色塑料袋，里面装满了小袋包装的紫色粉末，刘永墨拿出一个放在手里端详起来，袋子只有邮票大小，粉末的颗粒很细很细，凑到鼻子前可以闻到一股香甜的味道。

　　突然，被他攥在另一只手里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收到一条短信。

　　——看到了吧，这就是让你们家饭馆背锅的罪魁祸首。

　　刘永墨赶紧拨过去，这次电话居然通了。

　　“你怎么知道我拿到东西了？”

　　“哈哈。”

　　对方戴着声音处理器，听筒里发出海绵宝宝一样奇怪的声音，听来怪渗人的。

　　“这是精神类药物，俗称‘一口甜’，能让人短时间内意识混乱，有求必应，瑶瑶常年用它怂恿游客消费，不光如此，她还把秘密分享给了秀秀。”

　　所以很明显，刚才刘永墨看到的那一幕就是秀秀正在和人交易，从那个高个风衣男子手里买下‘一口甜’，却差点被警察抓了个正着。

　　刘永墨：“刚才是你报的警？”

　　对方沉默不语，刘永墨急了：“先不说这些，它跟我家的事有什么关系啊？”

　　“这种药，一次只能在酒里下一包，最多一包，过量就会腹痛、呕吐，弄不好还会出人命。”对方机械地说，就像机器人在念说明书一样。

　　“你的意思是，”刘永墨盯着手里的‘一口甜’，猜测道，“当时那游客在吃饭前就已经被下药了？”

　　“那天早些时候他和瑶瑶一起喝过酒，瑶瑶当时糊涂，先后给他的饮料里下了两包‘一口甜’。”

　　刘永墨听着，感觉头皮都要炸开，赶紧问他有证据吗。

　　“死无对证。”对方用同频语速不急不慢地甩给他四个字。

　　被困扰了几个月的迷雾终于散开，可迷雾的背后似乎还是迷雾。刘永墨追问：“那为什么尸检的时候没发现‘一口甜’的事？”

　　“哈哈哈。”对方机械地笑了三声，冷漠地说，“这种药在体内分解得很快，检查不出来的。”

　　刘永墨无法冷静：“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现在你已经知道瑶瑶的罪行了，你，有两个选择，第一，把手中的东西交给警察，但是空口无凭可能依然旧无法翻案，你，还是那个债台高筑的可怜虫，第二，好好利用它，或许能给你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对方说完挂断电话，刘永墨看着口袋，想着到底该怎么做选择。

　　*** ***

　　戴岐回家以后拒绝了表弟聊一聊的邀请，回到自己房间把门反锁上。

　　她开了灯，快速把房间所见之处能够让自己回忆到石盼的东西全部收进一只纸箱里，瞬间房间变得空空荡荡，就像一颗被掏空的心脏，没有血没有肉只剩下个干巴巴的壳子。

　　石盼送的小熊公仔在纸箱里露出半张脸，那是他高二暑假追到戴岐以后送她的第一个礼物。当年石盼听说戴岐喜欢喝雪碧，于是每天放学时都会往她书包里塞一瓶，戴岐喝了一个学期的雪碧，终于被他的深情和坚韧所打动。

　　现在想想还真是讽刺。

　　黄婆婆说，她制作的情蛊要投放进餐食中让对方吃进去，每次吃一点，久而久之，它会融进血液深入骨髓，最终在潜意识的深处自我催眠般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我爱他。

　　没救了，戴岐自嘲，起身把小熊的脑袋塞进纸箱，然后默默关上灯准备睡觉。

　　戴岐从小到大也没什么朋友，她不是一个善于倾诉的人，凡事也只会自我消化与自我排解。入睡前，她关了灯躺在床上，就像飘漂在一大片漆黑的海面之上，仿佛这样寂静的空间里可以分裂出另一个自己，当两人无声对望，很多问题便会一一化解。

　　那个无比理智的戴岐告诉她，想要忘掉石盼，两人只能存在其一，既然自己还要苟活，那只有就让石盼消失。

　　虽然做到这点很难，但长痛不如短痛。

　　*** ***

　　任雨的凤凰三日游可以说十分糟心了。

　　第一天还算走马观花地逛了一圈，第二天就在入住的客栈赶上了凶案，又是配合调查又是提供证词，晚上还被戴岐姐弟莫名其妙遛了一大圈，仿佛啥也没玩，眨眨眼就来到最后一天。

　　早晨醒来后，任雨摊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感觉完全提不起兴致，于是打电话通知罗勇今天以休息为主，中午先出去吃个饭，下午买点特产快递寄回S市父母家中，晚上返程。

　　“欸，小任总，之前我们好像是计划明早回张家界的吧？”罗勇弱弱提出质疑。

　　任雨冷漠地表示不想再耗一个晚上了。

　　“额......”罗勇欲言又止，“还是明天吧，小任总，这几天遇到的事情太多，回去还要投入工作，要不您再多休息一晚？”

　　任雨猜到罗勇肯定有事，于是逗他：“勇哥，你今晚是不是有什么安排了呀？”

　　“是啊，小任总，”罗勇坦然承认，又神神秘秘说，“听说遇害者家属找了个灵婆，今晚要在重泯客栈直接和死者对话......”

　　“重泯客栈不是封了吗？”

　　“石家在这是地头蛇啊！警察没办法，还不是只有退让，我听说啊，那个灵婆很神的，真能把魂召回来！”

　　罗勇还在那边兴致勃勃，任雨果断打断他，吐槽说：“上次看冥婚就够一波三折的了，这个感觉更不靠谱，还是别去了。”

　　“小任总，这样，你晚上就在客栈里好好休息哈！待会儿中午吃饭我叫你！”罗勇急急忙忙说完就挂掉电话。

　　任雨感到深深的无力，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就没人听他的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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