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女软糯

　　阮诺有小半个时辰便回转，紫杏拉了碧涵，到廊下无人处问了句：“五姑娘到金禧阁，可遇着了什么事儿？”

　　碧涵含笑摇头：“没有，老夫人和小少爷都很高兴。”

　　碧涵以为邀月阁是不知道实情的，她方才跟着阮诺往金禧阁去，也是怕的不成，怕老夫人那边先没好脸，没想到金禧阁跟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珍姑姑依旧和蔼，碧妍几个依旧亲切尊敬。

　　阮诺扎到碧纱橱里，给康康讲完了图画书，又在老夫人房里吃了几个金桔，这才出来的。

　　好像昨儿个的事情，根本没发生一个样。

　　紫杏端看碧涵形容不似作伪，这才松了口气，回禀了徐氏。

　　徐氏听后，安然一笑，随口吩咐道：“既是五姑娘回来了，红泥小炉就不用一直滚着了，让五姑娘喝了，早些回去安置吧。”

　　本以为是风平浪静的，可第二日一早就发了难，阮诺才给老夫人请过安，罗氏便气冲冲的冲进来，指着阮诺质问：“你到底与康康说了些什么？我是他生母，难道还会害他不成？”

　　老夫人重重的撂下茶盏盖子，冷冷的扫了罗氏一眼：“还有没有规矩了！”

　　罗氏被老夫人威慑，垂着头极委屈，下一刻秦子轩也跟着进了明间，浑身阴郁的快要滴出水来，狠狠的盯着阮诺。

　　阮诺毫不畏惧的看回去，粉嫩的唇瓣轻扬，清脆道：“大嫂觉得我的图画书不好看吗？还是我的图画书里画的，是不对的？”

　　老夫人看他们夫妻一眼，与阮诺道：“五丫头，你先去进学吧，祖母与你大哥大嫂说道说道。”

　　阮诺水濛濛的眸子望过去，老夫人轻揉了揉她的发顶，低声道：“傻孩子，祖母还没老到不能理事，没得让你得罪人，去吧，午膳叫你三姐姐一道来，给你们烤鱼吃。”

　　阮诺眼睛亮晶晶的，乖巧的给老夫人行了一礼，当真往文语轩去了。

　　珍姑姑领了碧妍，碧悠几个，守在了门外头，徐氏这个时候才来，被珍姑姑阻拦在外：“大夫人，老夫人正与大少爷说事，怕今儿个不得空见大夫人了。”

　　徐氏神色不变，问碧悠：“二夫人呢？”

　　金禧阁明间里，老夫人端着茶盏，慢条斯理的撇着茶叶沫子，发出“泠泠”声响：“五丫头的图画册，画的有什么不对的吗？”

　　罗氏咬着下唇：“祖母，她分明就是故意画了这样的东西，离间妾身与康康……”

　　“五丫头的图画册，画的有什么不对？你与老身说说，画册本身，有什么地方值得你在金禧阁里大喊大叫？”老夫人声音算不得大，却一句句的冲罗氏压过去。

　　罗氏咬着下唇，委屈至极。

　　秦子轩要插嘴，却被老夫人一眼钉在了原地。

　　老夫人缓声道：“有靖安侯府责骂在前，又让你抄育儿经，纵是昨儿个你大伯母禁了你的足，也没免了你在金禧阁的请安，就是为了让你每日能见着康康一面，可我的用心，你大伯母的用心，都被你视而不见，我就问问你，五丫头的画册有什么不对？你是康康的生母没错，只你对着画册扪心自问，你是不是在害康康？”

　　罗氏只是用帕子捂着脸哭，秦子轩站在罗氏身后，伸手搭在罗氏肩上，无声安抚。

　　“画册你拿回去，育儿经你且整整齐齐的抄上三遍，在这之前，你便不必来金禧阁了。”老夫人冷声说道。

　　“祖母……康康他……”罗氏捂着帕子哭，秦子轩也格外不赞同：“祖母，康康一直养在锦墨轩，他……”

　　“若是老婆子这话没有用，那就索性写了和离书吧，咱们秦家虽不至于做出打压儿媳妇的事儿，但也不能由着你们为所欲为，若这次育儿经有半个字不是你亲手誊抄的，老太爷会亲自送你回罗府。”老夫人话音不大，掷地有声。

　　罗氏吓得哭都不敢哭了，一旦和离，她大约一辈子都见不到康康了，更不会再遇见秦子轩这样，一心护着她的夫君。

　　“孙媳领命，还请祖母息怒。”罗氏再不敢忤逆，秦家待她真真是不错的，她再没想过，秦家会说出和离这两个字来，人都吓傻了。

　　罗氏出了明间，秦子轩还跪在原地。

　　“看来祖母是要留下这姑娘了。”秦子轩阴冷说道：“那正好，孙儿已经同靖安候世子商议过了，会让她进靖安侯府照顾暖暖，反正她身子不好，孙儿回头找服药，断了她的盼头，让她一心一意照顾暖暖，她不能生育，自然会紧紧抱着秦家不放。”

　　老夫人冷笑一声：“你可真是秦家的好孙儿啊。”

　　徐氏拉着二夫人郭氏从花厅后面绕出来，神色清冷，带着嘲讽道：“二弟妹可听清楚了？堂堂秦家嫡长孙要如何对待一个小姑娘？”

　　郭氏满脸的震惊之色，她这阵子都在整理库房，根本不知道此事，还是徐氏方才告诉了她原委，可纵使是个陌生人，也没得这样欺负人，身为女子，她更清楚，秦子轩要把阮诺推入什么样的火坑里。

　　郭氏走到秦子轩面前，抬手给了他一巴掌：“你学得礼义廉耻，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秦子轩被郭氏打得一歪，又重新跪了回来，神情冷漠至极：“为妻子儿女遮风挡雨，呵护他们，是为人夫君的本份，那妖女欺负了我的妻儿，我报复她，也是理所应当，我不会像父亲一样，对自己的妻子和儿子不管不顾！”

　　郭氏后退两步，被秦子轩眼底的阴郁扎得心痛，再没想着秦子轩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同于一辈子愧疚的秦大老爷，秦二老爷除了有郭氏外，还有苏姨娘，苏姨娘进府时是怀了二少爷的，那时秦子轩还小，郭氏也才怀了大姑娘阮雅，郭氏迫不得已，抬举了身边的丫头，也就是生了秦子皓，秦阮萱的魏姨娘。

　　郭氏怎么也没想到，秦二老爷的多情，让自己的儿子生了这样的执念，变成了这幅样子。

　　徐氏搀扶着郭氏，让她在一旁的玫瑰椅上坐了。

　　老夫人徐徐张口问：“五丫头是妖女，那老婆子这个扣着重孙不放的是什么？老妖婆？五丫头再本事，难道还能左右老婆子的心思？你护妻护子可以，但一味死护，确定不是要捧杀吗？你要护到什么地步？护到你的儿子将来进了天牢为止？还是你以为，凭着你现在的本事，能入得了内阁，能护他一辈子？”

　　秦子轩不说话，显然并不赞同老夫人所言。

　　老夫人看向郭氏道：“五丫头画的是两株小草，一株小草被口口声声说爱着它的石头护着，白天怕它晒坏了，夜里怕它着了露水，春日里怕风吹了它，冬日里怕雪埋了它；另一株小草被身边的小树鼓励着，迎风就雨，没多久，小草成了小树，笔直挺拔，而被石头护着的小草却因为一次寒霜，丢了性命。”

　　徐氏在旁听着，眉目间多了一抹温煦，便知道这丫头不是个蠢的，康康是罗氏的软肋，这一击戳的，的确够罗氏受的了，怨不得罗氏能如此失态。

　　康康年岁小，说话无顾忌，罗氏偷偷塞给他松子糖，被康康板着小脸推开，问罗氏是不是要害他？罗氏受不住，问了康康身边的丫头，才知道这画册。

　　老夫人目光平和的落在秦子轩身上：“咱们秦家待罗氏如何，罗氏自己心里也有数，罗家更是清楚。她这个年纪，随便办个府里的差事，都能出了岔子，连你三妹妹都不如，老婆子可曾说过她半句不是？

　　她时常拿了秦家的东西，贴补罗氏的远方亲戚，你母亲可曾说过半句不许？寻常小事，我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康康是咱们秦家的希望，你们有多大的本事，自己心里也明白，若你不能护着康康横行霸道一世，那现在就该让他立起来，便是皇子也没见养成这幅模样过，你不是不出门的人，该知道，何谓捧杀。五丫头在帮谁？你心知肚明。”

　　郭氏先前对老夫人抚育康康也是有些个意见的，但老夫人教养出来的孩子都是好的，再有这些话，郭氏不蠢，指了秦子轩骂道：“还不给你祖母赔罪？若不是你们教养不好康康，怎至于让你祖母这个年纪还如此劳累？”

　　郭氏说着，先行给老夫人赔罪：“儿媳不孝。”

　　“你不孝的地方，不止这个，子轩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老二固然有错，你这个做母亲的也责无旁贷。”老夫人说着，微微探身看向秦子轩：“你说，康康见到你这样不问是非黑白，一概护着妻子的人，会养成什么样的性子？”

　　秦子轩不说话，老夫人也不说话。

　　徐氏慢条斯理的说道：“大概就此对女子不屑一顾，连成亲也抵触吧；要么就跟二弟一样，左一个右一个的妾室抬进门。”

　　秦子轩猛地瞪大了眼睛，他抵死不肯成为自己父亲那样的人，结果就是自己的儿子还要成为那样的吗？

　　秦子轩直到这个时候，才意识到错了。

　　“晚了，祖母，我……告诉了萧世子，五妹妹的身份，您知道的，萧世子正需要这样一个好拿捏的人……”秦子轩揪着自己的头发：“我……我怕祖父不同意，偷了祖父的印鉴，盖了婚书。”

　　与此同时，阮诺并没有往文语轩去，而是去了秦子皓的降香院。

　　萧一然芝兰玉树的站在石榴树下，清贵疏离的问道：“不知五姑娘约在下，有何事？”

　　阮诺笑容甜软，眸子清澈干净，极认真的抿着粉嫩的唇瓣与他道：“我同你做个交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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