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卿卿语

　　“还不知姑娘姓名？”
　　陆卿卿礼貌一笑，“陆璧。”
　　“卿卿”是她的字，虽说女子没有起字的习惯，但父母亲这么叫她，久而久之身边的亲近之人也就如此叫了，只是对着外人还是用“陆璧”这个略微正式一些的名字。
　　“陆姑娘可是来杭州游玩？”
　　陆卿卿一顿，“来……探亲。”
　　就是不知道是哪门子的亲而已……
　　“不知姜公子怎么会做了茶馆的说书先生？”陆卿卿不是八卦，只是觉着“老板”和“说书先生”两种身份，很是矛盾。
　　姜胧依然笑得和煦，“为了一个人。”
　　“哦……”陆卿卿并没有再问下去的打算，毕竟这是人家的隐私。
　　哪知，眼前人却仿佛没有与陆卿卿只是萍水相逢的顾忌……
　　姜胧的笑淡了许多，接着道，“为了故事里的人。”
　　陆卿卿有些反应过来，“是故事里那位苦苦追寻的女子？”
　　姜胧听罢看向陆卿卿，又恢复了那种温柔和煦的笑，“是啊，我苦苦追寻的……”
　　不知为何，陆卿卿总觉着着让人舒服的和煦的笑并不属于眼前人，而刚才初初说起故事里的女子，眼前人露出的极淡，似乎没有什么情感的笑才是真实的。
　　陆卿卿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抬眼略微看了姜胧一眼。
　　可能是姜胧脸上极力掩饰的哀伤让陆卿卿有所动容——
　　“那你做说书先生也是……”
　　只见姜胧的笑还是没有改变，“我想我要再走一些地方，说一次说两次……她总能听见，总能再给我个机会……”
　　陆卿卿仔细回想刚才听到的故事：简而言之就是青梅竹马的两人，自小就是男孩围着女孩转，一直到两人长大，男孩总是热烈地付出，而女孩总是淡淡的满不在乎，直到男孩最终心灰意冷，无可奈何下娶了旁人，男孩的婚姻很不幸，成亲第二日，家里便突生变故，举家搬迁，二人再也没见过面……
　　先不说这个故事平淡之余有许多说不通的地方，就说如果姜胧就是男孩的话，为什么要说让女孩给他自己一次机会？他有做错什么吗？
　　“其实你不必太过伤心，你已经表明了自己的心意了，也为着这段感情付出了许多、一直在努力啊……”陆卿卿不知该怎么说，只能这样安慰一句。
　　却没想姜胧笑得更惨淡，“是吗？若是我说的故事与事实相反，你会不会觉着我很过分……”
　　姜胧像是在问陆卿卿，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若是相反的话……陆卿卿到还真是认真想了想，若是故事里一切都是反的，热烈执着的那一个、辜负的那一个……
　　陆卿卿没有说话，只是觉着大家都有自己的苦衷吧。
　　“若是过分的话，她该现身出来骂我的，骂我颠倒黑白……”
　　陆卿卿听罢，突然明白了他故事反说的原因，怕是走到穷途，只能以此来求得故事里的人一见。
　　哪怕是责骂也好、哪怕是怨恨也好。
　　不管是谁辜负的谁好，陆卿卿觉着自己作为戏外人，也不能就此再多说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了些什么，目光低低地看着一处，心里有一丝异样的感受。

　　“多谢你，陆姑娘……”
　　姜胧嘴里说着谢，眼睛却盯着陆卿卿身上的衣裳看，却只是一瞬。
　　“她也爱穿天青色的襦裙，爱笑，热烈又执着……我看见姑娘，便想起了……故而过来叨扰姑娘一会儿……”
　　说着他似乎陷入回忆，但又马上恢复。
　　陆卿卿想要摆手说“没事”却被他打断——
　　“我该走了，陆姑娘，再见。”
　　说罢便起身，长长的身影竟显得有一丝萧瑟孤寂。

　　“有缘终会再见的……”陆卿卿突然的一句话使得姜胧远走的背影一顿。
　　姜胧以为是在向自己告别，转过身，冲陆卿卿点头。
　　“我说的是，你和你心里的人。”
　　姜胧这才恍然是自己误会了，复而又露出明朗的笑，“多谢。”

　　慕耽穿着不怎么合身、合气质的浅青色的长衫回到桌前来时，陆卿卿正看着台上某一处发呆，连慕耽在自己对面坐下都未曾发现。
　　午时已过，茶馆里的人三三两两不是很多。
　　慕耽落座之后一直心戚戚地想着陆卿卿能发现自己换的这身衣裳，哪知坐了半晌，陆卿卿还是没能发现自己。
　　慕耽有些气馁，伸手去抓陆卿卿的手。
　　软软的小手被慕耽握在掌心里，倒把陆卿卿吓了一跳。
　　“诶——”
　　侧过身看到的是略微靠近自己的慕耽的脸。
　　“你回来了？”
　　慕耽“嗯”了声，抬手摸摸她的头。
　　“做什么？”陆卿卿歪着头避开。
　　“你刚才看什么那么出神，我坐在这儿许久了你都未曾发觉？”
　　“没看什么啊，就是想到了些事情。”
　　慕耽又“出手”，陆卿卿这次没能躲开，被慕耽轻揉了下头顶……
　　手上得逞的某人，笑意满满，语气随意，“想到了什么？”
　　陆卿卿嗔了他一句“幼稚”，缓缓说道，“我刚才遇到了之前载我们的姜公子。”
　　慕耽一顿，下意识轻皱眉，想片刻道“你不是没见过他，怎的会认识他？”
　　“是他主动过来与我打招呼，我便认识了。”
　　慕耽又是皱眉，想着之前姜胧那么凑巧与他们遇到一处，还由姜家老板变成什么“说书人”，还凑巧换了一身与陆卿卿穿着那样相似的天青色长袍，又在自己离开的那么一会儿跑过来与陆卿卿打招呼……
　　越想着越觉着这个姜胧“居心不良”……
　　陆卿卿见他眉头越皱越深，抬手替他抚平，“你做什么又皱眉？”
　　慕耽接过陆卿卿的手又捏在掌心，“他跟你说些什么？”
　　“没说什么，就是打了招呼，随便聊聊而已。”
　　“聊了什么？”
　　陆卿卿见慕耽一个接一个地问个不停，不知他在紧张些什么。
　　“你怎么了？”
　　慕耽沉了一口气，“就是觉着太巧了，在哪儿都能遇见，而且……之前在船上他又没见过你。”
　　“也不是啊，之前是我们托人家帮忙的，而且只是你挡着我看不见他而已，他未尝没有见过我啊，还有，人家到茶楼来是有要事要做。”
　　“要事？”慕耽不信，“改头换面做个说书人？”
　　“不全是……”陆卿卿耐心地跟慕耽说了姜胧与他心上人的事，又道明他只是做说书人不过是为了寻找自己的青梅竹马……
　　陆卿卿说完后见慕耽不似之前一般露出狐疑的面色，有些不懂他什么时候对别人的事这么上心了……
　　“哦。”
　　陆卿卿一番告知换来了慕耽的一句“哦”。
　　陆卿卿觉着自己越来越弄不懂慕耽了，对他时不时的紧张、不安以及这些岁月里的改变，竟让她有一丝无法触及的惶恐。
　　“那你说你想到了一些事情，是想到了什么？”
　　陆卿卿还在心里掰扯着，没想到慕耽会突然问道。
　　“我在想……”陆卿卿垂着头，“我们。”
　　“嗯？”慕耽没有听懂。
　　“我说，我听着他们的故事，想到了我们。”陆卿卿的声音很轻，最后一个字音落下，陆卿卿的目光也落到了慕耽的身上。
　　青梅竹马的感情，热烈执着的是一个、清淡安然的是一个，可不是那样的相似嘛……
　　“我们怎么了？”慕耽不由得凑近了陆卿卿，睁大着眼睛望着陆卿卿，生怕她会讲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你是不是……”陆卿卿望进慕耽的眸子里面去，“有些紧张我。”
　　慕耽身子微微往后撤了撤，没有说话。
　　“你是不是觉着没有安全感？”
　　“我……”
　　慕耽被噎住，其实，一个大男人被自己心爱的女子被问是不是没有“安全感”确实是有些难为情……
　　更何况眼前人问这话的时候，眸子里闪闪的，有说不出的明亮，那样吸引人，又让人有些自渐形秽。
　　“是不是……”陆卿卿话没有说完，到让慕耽有些坐不住……
　　“我……”慕耽犹犹豫豫一时不知道怎么与她说，却听她猛地一句——
　　“我做的不好？”
　　慕耽被陆卿卿这连接着上句的一句问得懵了，还来不及反应，只听陆卿卿继续道，“我有的时候总是对什么都是淡淡的，心意也不说给你听，是不是让你误会了，所以才会觉得心里不安……”
　　其实仔细想想，自从和慕耽在一起后，自己与从前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有时还会要求慕耽与自己保持距离，省的被旁人看出……
　　而他见有人与自己靠近时，总是会担心紧张，之前陆卿卿还觉着是慕耽自小便有的占有欲在作祟，可是仔细一想，其实也是自己着淡淡然的态度让他不安，自己也有问题……

　　陆卿卿回想着之前那个故事：青梅竹马的两人，慕耽更像那个热烈执着、默默付出的那人，而自己……越想着，便越觉着对慕耽不住，便还想细数自己之前的过错……却被慕耽握住了双手——
　　“卿卿不是……”
　　陆卿卿稍愣了一下，看向慕耽，只听他声音或是有些急——
　　“不是你的问题，你没有不好，我只是……”
　　不知是不是错觉，陆卿卿觉着慕耽双眸渐变温柔，“我只是觉着我能拥有你，太过幸运，故而更加珍惜而已……”
　　陆卿卿听罢只觉着心底渐柔，却又听他继续道，“至于那些紧张，只是我吃醋担心，生怕你被旁人吸引，毕竟这世间优秀之人千千万……不过我是绝对有信心，不会让你被旁人抢走的，我会好好护着你、陪着你……”
　　慕耽一段话说完，却没得到眼前人的回应，又等了一会儿，慕耽正欲找个什么借口将这件事转移过去，却冷不防被人戳了戳脸——
　　慕耽抬眼愣愣地看着陆卿卿，陆卿卿见他难得的呆头呆脑的样子，又伸出手指戳了一戳
　　——“大笨蛋”
　　这世间千千万优秀之人又与我何干，你珍惜我又何尝不是，海底月是那天上月，而眼前的你，无论什么样，才是我的心上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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