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暮光]千年轶闻

　　[Day 1095]

　　从那天起，时间就破碎了。

　　“……他一直没说话。”身旁的侍从弯下腰，小声对少年道，“毕竟是从那满城瘟疫中逃出的孩子，还是需要检查一下……”

　　闻言，少年挑了挑眉。

　　两年过去，凯厄斯的身高窜的飞快，一身金玉锦袍，领口袖口都绣着如流云般的银色滚边，金色的头发低低的扎起，两边各有一部分垂在耳边，头上斜戴一顶镶碧银冠，少年人的意气风发均聚于他明亮傲气的蓝色眼眸下。

　　“我说不用，就是不用。我的话语从来不需要质疑。”凯厄斯冷硬的下命令道，“你可以走了。”

　　侍从半句都不敢多说了，他退下后，凯厄斯不徐不疾的推开了面前的大门，然后仰起下巴，对里面的人打了个招呼，“哟。”

　　“……”

　　房屋内一片寂静，黑发少年低垂着头，大片大片的血污浸透了他的衣服，脸上的血早已凝固，部分布在眼眶下方，就像是流过血泪一样。

　　凯厄斯可不管他是什么状况，前者的字典里不存在‘体谅’这个单词，他嘴角向下撇了一点，又道，“两年不见，就哑巴了？”

　　“……”

　　阿罗一再沉默，凯厄斯终于发现了点不对劲出来，他皱起眉，问道，“那场瘟疫很严重？死的人很多？”

　　听见后半句话，阿罗总算是抬头看了凯厄斯一眼。凯厄斯没注意这个，自顾自的接道，“你不会是在为百姓伤心吧？拜托，你自己能逃出来就不错了，还好纳夫普利翁城位于海边……”

　　“不是。”阿罗突然说，声音嘶哑的像是垂墓之人，喉咙中好似有血要溢出来一样。

　　“什么？”凯厄斯奇怪道。

　　“瘟疫……莫名其妙发生后，有人诬陷我是罪魁祸首。”阿罗道，“在我马上要被处刑时，希莉亚来了，她救了我。”

　　“很好啊。”凯厄斯没察觉到什么不对，他下意识的勾了下嘴角，道，“希莉亚呢？”

　　“她死了。”阿罗的声音倏然颤抖起来，他将双手紧紧的扣在一起，指甲划破了上面的皮肤，“那么多人……整个城邦的士兵……军队发动攻击，百姓欢呼呐喊，他们都以为自己是正义者……”

　　“那么多箭，她还保护着我不受伤害，我真的……好恨。”阿罗的情绪波动剧烈起来，他黑色的瞳孔充斥着不久前那幕战场上的万千箭矢，所有人英勇面孔下的扭曲笑容，“恨纳夫普利翁城的所有人，恨他们的愚昧无知，盲目自大。也恨我自己……”

　　“要是我更强大一点，希莉亚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面对着因信息量过于巨大而神情怔忪的凯厄斯，阿罗说，“帮我，凯厄斯。”

　　“赌上我的灵魂，即使我永世不得安宁，也要让纳夫普利翁城的所有人坠入深渊，在地狱中反省他们的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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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那场瘟疫过后，六年的时光飞逝，克诺索斯城邦终于对纳夫普利翁城发动了复仇进攻，领导者正是凯厄斯与阿罗。

　　尽管年龄颇轻，但他们的战略却有着独特的见解，士兵们的武器也不再是单纯的弓与剑，而是阿罗研究出的远距离推射炮——还是根据希莉亚的伞改良的，不过也足以击爆一个城邦了。

　　城墙在炮火中不堪重负的倒下，浓黑的烟雾缭绕在整个纳夫普利翁城中。城主在知道败局以定后就匆忙逃跑，却被早已埋伏在此的克诺索斯士兵抓住。

　　而王族都被送到阿罗面前，由他亲自处置。

　　“父亲呢？”阿罗温和的笑了起来，面前跪着的年轻城主——他表义上的大哥，表情惊惧，声音断断续续道，“他，他一年前死了……”

　　“死的挺早啊。”阿罗微微眯起眼睛，带着白手套的左手抚过城主的头发，面对着他微微缩小的双瞳，阿罗捏住他的下颌，低声道，“不过，如你所愿，对吧？”

　　城主张了张口，闭上了眼睛。

　　“不得不说，虽然成不了大事，你的小计谋还是干得不错的。”阿罗松开手，低低的笑了一声，眼睛里却毫无笑意。他悠悠的说，“为了早日继承王位，你串通药师投毒于父亲。却不想药师生性谨慎胆小，临时反悔，将好不容易治配好的无色无味的毒药倒入河中。”

　　“而你正好遇到了这一幕，便恼羞成怒，用剑杀了药师，一并推入河中。也许是诅咒，也许是病毒，总之，饮用此水的附近居民就此被感染。”

　　“身边强壮健康的年轻人会突然发高烧，咽喉和舌头充血并发出异常恶臭的气息。不幸的患者打喷嚏，声音嘶哑，因强烈的咳嗽而胸部疼痛。”

　　“整个城邦都陷入了恐慌之中。”阿罗垂眉，轻声道，“你深知是自己的原因，终日惶恐不已。民众闹到了王宫前来，眼看着就要起义，父亲愁眉苦脸，你思来想去，策划出了一个对‘你们’来说百利而无一害的计划。”

　　城主的眼睛瞪大，连忙反驳道，“不，不，不是我……不是我策划的！我的兄弟，你看他们！是他们……”

　　旁边跪着的，与他样貌有三分相似的王族立刻怒道，“主要原因就是你！当初那么自信满满，有想过什么恶果吗……听我说，弟弟！”他祈求的目光看向阿罗，“我们也是没有办法……那么多百姓，我们不能看他们在痛苦中活着，所以，所以……”

　　“所以，我是那个替罪人。”阿罗微笑道，这笑看起来有些嘲讽，“多么完美的计划啊。既能除掉对你们来说是私生子不配活在王宫的我，又能安抚愤怒恐慌的百姓，持着大义的嘴脸，对他们说，罪孽一除，病很快就会好。”

　　“而实际上，”阿罗看向低着头的城主，“你在暗地里消灭最先感染的那批人，以求病源消失。”

　　“最先消失的，难道不应该是你吗？”他隐了笑容，声音骤转冷酷，“去地狱赔罪吧。”

　　王宫内隐藏的卫士们立刻上前，摁住拼命挣扎的城主，随着一阵阵凄厉的喊叫，他身影不见。

　　其余四人也一人不差，看着他们绝然的面容，阿罗想到了当初的自己。

　　也是那么绝望，没有任何人拯救。

　　就在这时，近卫来到了他身边，俯身低语了些什么。

　　阿罗道，“其余王族的人……无所谓，随便杀了吧。”说的是那些兄弟的亲戚。

　　近卫点了点头，正欲隐退时，阿罗突然道，“把狄黛米和她的家人留下。”

　　狄黛米？近卫不解，想着一会儿再细问，便遵从了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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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双手轻柔的为她解开了眼前的布带，察觉到手上也已松了绑，狄黛米疑惑的抬起眼，看见了面前温柔笑着的阿罗。

　　“跟我来，好吗？”他的声音低沉优雅，环绕在她耳畔，狄黛米还没有弄清楚目前的状况，就迷迷登登的一路跟到了城内的大门。

　　看清前方景象时，她顿住了步伐，面上惊愕，浓烈的铁锈味随之传来，空气都好像变了色，狄黛米捂住鼻子，胃中翻腾，干呕不止。

　　她看见——包括城主在内的兄弟五人，全部被铁链吊在了护城墙上，皮肉外翻，骨骼显露出来，甚至能清楚的看清筋络，体内的器官随着血流了下来，染透了灰色的墙壁。狰狞惨白的面孔上，神色永远定格在了垂死的绝望与恐惧之中。

　　而现在，城墙上的士兵还在向下放着尸体，狄黛米从尸体的衣着上努力去辨认，依稀记得这是个迂腐不堪的大臣，在灾乱发生时第一个想要敷衍过去的人。

　　好不容易止住恶心的感觉，狄黛米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放轻了，她对旁边不过十八岁的阿罗，产生了一种恐惧的心理。

　　而他本人却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笑眯眯的对她道，“从现在开始，我就是城主了。”

　　“这些人……都是你复仇的结果吗？”狄黛米道。

　　“还不止。”阿罗说，“只要是有罪的，我都会对他判刑。”

　　“这么说好像太狂傲了……”他思索着，自言自语道，“但约定是最重要的啊。他们破坏了我与希莉亚之间的约定，怎么可能不承受任何后果呢？”

　　“希莉亚？”狄黛米一下子就想起来了，那天从天而降的影子，“我……我知道了。”

　　阿罗一笑而之，随即继续前行，还不忘回头对停留在原地的她道，“城主命令你绝对自由。再见了，狄黛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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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句再见，阴差阳错的成了他们身为人类时说的最后一句话。

　　再次相逢时，两双红眸相对。

　　“好久不见。”狄黛米怎么也没有想到是她先打招呼的。

　　阿罗漫不经心的擦了擦脸上的血迹，抬眼对她笑道，“好久不见。”

　　后来，她，阿罗，凯厄斯，马库斯组成了最初的沃尔图里家族。再后来，随着战争扩大，沃尔图里家族逢乱必出，规模也越来越大，逐渐成为了世界第一吸血鬼家族。

　　经过了千年，狄黛米已经可以做到十分平常的与阿罗交谈，但见到他那熟悉的笑容，却没了小时那种亲切感，只觉十分陌生。

　　那并不是真正的笑，只是一种处世的伪装。狄黛米常常这么想。

　　直到希莉亚回来了。

　　阿罗等了三千年的不归人，终于使他露出了真正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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