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他也很可爱

　　有时候纪杬觉得自己是个冷血动物，字面意思上的。
　　也不知是不是心是冷的，所以流向四肢百骸的血液也是冰冷的，偶尔的柔软已是再难得不过。她双手的温度都是偏冷的，即便是在六七月的盛夏，指尖也泛着点点凉意，好似怎么都捂不热。
　　这会儿是九月下旬，秋爽中仍夹杂着燥热，刚从空调房里出来，她的指尖冰凉一片。

　　而现在冰冰凉凉的指尖，被秦隽亦捏在手里。
　　他的手很暖，像个火炉。那温度燎原似的，将她整只手烫得灼热。

　　纪杬抽回手。

　　指间落空，秦隽亦一愣，看着自己张开的掌心，长睫低垂，低声开口：“对不起。”
　　帽檐压下来，光线照不进眼里。

　　简短的三个字，却如同几颗有软刺的小石子儿，砸在纪杬的耳根。
　　拇指蹭了蹭被他碰过的食指，指腹还带着没有褪去的温热。

　　纪杬发现，自从重新遇到秦隽亦之后，自己叹气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她抬手，捏住秦隽亦的帽檐，往上抬了抬，走廊里明亮的灯光立刻爬满他的脸，清透的眸子被光线充盈，瞳孔微缩。

　　“那你是觉得自己可怜可怜，我就不会讨厌你了？”她说着，掀掉他的帽子，重新不客气地扣回去，帽檐整个盖在他脸上，食指压在上面，敲了两下，“小朋友，醒醒吧，我要讨厌你，八年前就讨厌了，还等到现在？”
　　说完，她松开手，朝夏晗走过去。

　　夏晗一直注意着他俩的小动作，见纪杬往这边走过来，立马移开视线，摆出在跟安泽认真讨论就餐地点的模样。
　　纪杬走过来问：“吃什么，决定好了么？”
　　“哦，有几个备选项，我给你说说，你给个意见呗……”
　　……

　　秦隽亦傻在原地，一米九的大高个儿，杵那儿像根电线杆子似的。他听着一边聊天讨论的声音，纪杬的声音传入耳中，清晰地区别于其他人的，独立出一个世界。
　　好一会儿，他抓住帽子，重新戴好。

　　“走了，二俊。”讨论出了结果，安泽走过来一把勾住秦隽亦的脖子，“啧，你中暑还是发烧了，脸跟猴儿屁股似的，哥给你叫个救护车？”
　　秦隽亦对着他胸膛一记肘击：“滚。”

　　安泽声音不小，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
　　纪杬和夏晗走在三个男生后面，她扫向从安泽臂弯里挣脱出来的秦隽亦。她的角度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见他红得不能再红的耳尖，藏在柔软的栗色发丝里。

　　包里手机震动，纪杬拿出来，秦隽亦给她发了条消息：学姐，我不是小朋友。
　　她一下子笑出声来。

　　夏晗一惊：“怎么了，突然笑什么？”
　　“没什么，一条推送的笑话。”
　　“……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种推送。”

　　纪杬勾着唇角，慢悠悠地回复道：知道了，小朋友。

　　秦隽亦：……
　　秦隽亦：好的，我是小朋友[委屈巴巴.jpg]

　　**

　　五个人，安泽和夏晗最终讨论出来的去吃韩式烤肉。
　　烤肉店距离舞室有一段距离，不过不算远，公交车坐个两站就到了。

　　点了个六人套餐，纪杬和夏晗坐在一边，安泽和何元卿坐在对面，原本对面的位置是三个人挤一块儿的，但安泽嫌秦隽亦占地方，把他踹了出去，让他自己拿张凳子坐在桌子短边的位置。
　　于是秦隽亦右手边挨着纪杬，左手边是安泽。

　　肉片在烤盘上发出滋滋的声音，安泽翻着肉片，对秦隽亦说：“要不干脆打个电话叫司烨和松蒙那俩小子过来。”
　　每一桌都配有酱料，可以自己搭配，秦隽亦正拿着小碟调口味，“他俩没空，司烨被他爸抓去公司了。”
　　“松蒙呢？我记得他今下午没课。”
　　“街舞社有事找他。”
　　安泽嗤了一声，“你们那破街舞社天天事儿还挺多，松蒙一个前社长还管他们干什么。”

　　夏晗好奇地问秦隽亦：“司烨？就是以前跟你一起的那个戴眼镜的男生吗？”
　　秦隽亦：“是啊。”
　　“你们这是大学都一块儿啊，”夏晗把调好的酱料放到纪杬面前，“那那个……松蒙？这又是谁？”
　　“我一个学弟。”

　　夏晗：“噢，敢情你们一个学校的啊。”
　　安泽拿着根筷子摇了摇说：“我跟你和纪杬是一个年龄层的。”
　　“真的假的？”
　　“骗你干什么。”

　　夏晗眼波一转，望向接任了烤肉一责的何元卿，拖着下巴笑吟吟地看着他：“你呢？”
　　夏晗的长相是属于清秀挂的，笑起来明媚动人，有一种很奇妙的妖艳感。

　　何元卿手抖了一下，刚夹起的肉片掉回烤盘，他匆匆地垂下视线，专心地翻转那张肉片，“我跟秦隽亦同龄，不是一个学校。”
　　“噢，这样。”夏晗只点点头，没再问别的。

　　秦隽亦弄好自己的蘸酱碟，把几样调料递给安泽，转头看了眼纪杬碗边的小碟，习惯性地问：“学姐，你要辣吗？”
　　纪杬：“不用，我不吃辣。”

　　秦隽亦一怔，愕然：“你以前……”
　　他记得以前纪杬是无辣不欢的，有次午休他跟着一块去吃米线，他亲眼看见她往里头加了三大勺辣椒，清透透的汤登时火红一片。

　　纪杬夹了块烤好的肉在酱碟里沾了沾，淡道：“胃不好，吃不了。”

　　胃病？什么时候的事情？
　　她的语气平平淡淡，这件事儿在她嘴里好像根本没什么要紧的，秦隽亦只觉得心脏猛地一抽，是在国外的时候患上的吗？

　　夏晗性子外向，不论在什么圈子都能很快跟周围打成一片，安泽也是个自来熟，何元卿比较内敛，大家说话的时候他会很认真地倾听。
　　肉快吃完的时候，服务员把套餐里最后几样素菜端了上来，顺便把空盘都收走了。

　　切开成一整片的茄子在烤盘上摊开，蒜蓉镶嵌在白色的茄子肉里，随着温度上升，散发出阵阵浓郁的蒜香。

　　纪杬吃得差不多了，筷子放在碗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温热的白开水。
　　突然一块茄子肉放进她的碗里，上面的蒜蓉粒都已经被挑干净了。

　　她望向秦隽亦，男生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说：“学姐，我记得你不吃蒜蓉。”他眼巴巴地，“这个应该……没出岔吧？”

　　碗里的茄子肉还冒着热乎乎的气儿，仍裹着蒜香。
　　纪杬不爱吃蒜，但又偏爱带着蒜香味儿的东西，很矛盾，。

　　好像以前也有这么一次……同样是蒜蓉烤茄子，她不耐烦地挑着上面细碎的蒜蓉粒，旁边跟屁虫一样的少年一直没说话。
　　然后他夹过来一块热乎的茄子，干干净净，一颗蒜粒都没有。
　　少年笑容纯净，似邀功又似安抚：“学姐，别生气，我都给你挑干净了。”

　　纪杬戳了下碗里干干净净的茄子肉，笑了笑，“嗯，没出岔。”

　　**

　　这顿饭是AA制，最开始付钱的是安泽，饭后分了下人头数，大家各自把自己的那份钱转过去给他。

　　分开后，纪杬和夏晗一路，夏晗拿着手机对照刚刚要到的何元卿的号码搜他微信，头也没抬，对纪杬说：“说真的，你今天怎么就答应一起去吃饭了？”
　　前面就是电线杆子，纪杬扯了她一把，“我不能去？”
　　“不是啊，”夏晗抬头，“我当时其实就随口一说，没想你会答应去。按你以前的性子，早就自己走掉了。”
　　“人都是会变的。”

　　“扯什么高深哲理……”夏晗收起手机，看破一切地睨她，“你就说吧，是不是跟秦隽亦有关系？”
　　纪杬停在红绿灯前，没说话。
　　夏晗继续说：“我之前就见你俩在旁边不知道搞什么小动作……你真对那哈士奇小弟动心思了？你别误会啊，动心思就动心思，我不歧视任何性别的年龄差恋爱。小奶狗好啊，可爱娇软易推倒。”
　　纪杬斜她一眼：“你小心遇到的不是奶狗，是只狼。”

　　“狼更好啊！你不知道现在小狼狗市场多好！我要是个富婆我他妈还想养一堆小狼狗呢，天天换着宠幸，每天过得滋润而刺激。”
　　话题跑偏，夏晗缓了缓，回到正轨：“不说那些了。纪杬，你当初走的时候什么联系方式都没留下，那会儿秦隽亦还隔三差五地就问我你的动向。可我能告诉他什么呀？我自己都不知道。”她顿了顿，“你是不知道，当时他那个低落的样子，啧啧……是个人看了都心疼。不过后来我也去外地上大学了，和他联系也就断了。”

　　红灯转绿，纪杬“嗯”了一声，拉着夏晗过马路。

　　夏晗瞅着她没什么变化的脸色，好奇：“你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啊？喜欢还是不喜欢，刚刚那顿饭秦隽亦眼睛就恨不得粘你身上了，你别说你没看见啊。”

　　纪杬：“夏晗。”
　　“干啥？”
　　“你知道机关枪是怎么做的吗？”
　　“啊？”
　　纪杬平静地看着她：“用你的嘴做的。”

　　夏晗：“……”

　　夏机关枪安静了，两人走了一段，到分开的路段，纪杬忽然说：“喜欢不喜欢的，我现在没法考虑这件事情。”
　　夏晗不解：“什么意思？”

　　纪杬声音低低，像是说给自己听的：“我得还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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