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昼之夜[悬疑]

　　尤亦掐着表躲进了这一楼层的女厕所，还有五分钟下课，她挑了个最角落的隔间躲了进去。
　　过了几分钟，嬉笑声渐近了，有一群女学生来上厕所，嗓音还有点尖，她们谈论着班上哪个男同学长得比较好看之类的问题，尤亦没兴趣听这个——听着听着，她们说到了谢玉。
　　“四班那个长得挺白特别凶那个女孩子，你们知道吗？”一个尖细的女声说。
　　“知道啊，怎么了？她不是老打架吗？还赔钱给人家，女孩子嘛，脾气怎么这样，你跟她接触过？”另一个女生的回答，伴随着冲水和开门的声音。
　　“啧，这不是早就知道了？我想说的是，老和谢玉走得近的那个女孩子，我姑姑她舅妈的儿子的弟弟的朋友的女朋友，离她家挺近的。”说话的女声语气里含着炫耀。

　　“她？就四班经常受欺负那个？哎呀你是没看到，那天四班的扛把子把她从教室拖到走廊上打呢，听说他们以前住一块的，那女孩的爸爸坑了他们这些邻居不少钱。”女生说，看起来她们好像在等某个人上厕所，这期间还催促了一下。

　　“坑钱？咋回事啊。”八卦能引起大多数人的兴趣，此话一出，厕所里顿时响起数道应和声。

　　“我也不清楚，反正她爸现在进去了，说是诈骗什么的，拐了好大一笔钱呢，都是邻居亲戚什么的，不过他进去好像不是因为这个。”

　　“还能不因为这个？不然还能因为哪个？”她们等的那个人终于出来了，这个人声音还挺有特色的。

　　“嘁……我哪知道啊，反正不是因为这个，好像是因为……”女孩说话声突然停了，甚至还从嗓子里发出“呃——”地一声，像是一只开口就被人掐住脖子的公鸭子。

　　整个厕所安静了。

　　几秒钟后，谢玉的声音响起来，“因为什么？”她的语气冷得出奇，那几名刚才还兴致勃勃嚼舌根的女生一下怂了，大气都不敢出。

　　又过了大概半分钟，尤亦在隔间里面听不到一丁点声响，只有窗外风动的声音。

　　“滚！”伴随着谢玉的一声怒吼和几名女生惊恐的呜咽，脚步声慢慢远了，尤亦看了眼手表，距离下课已经过去五分钟了。

　　谢玉旁边应该还有一个人，一开口尤亦就知道肯定是谷蕊，她声音又轻又细。

　　“谢玉……”她小声说，“我觉得这样不好。”

　　“哪不好了？”和刚才冰冷暴躁的样子不同，谢玉此时的语气不仅温柔，甚至还带着点俏皮的调笑意味。

　　与这个声音同时响起的，是隔间门被打开的声音，和谷蕊小声挣扎的声音，尤亦能想象那个场景——谢玉把谷蕊压进了隔间，谷蕊的背抵到厕所墙壁，她小声呜咽着，随后，她的呜咽声被阻断了。

　　尤亦瘫着一张脸，找不到什么表情能够形容她此时此刻的心境。

　　她又看了看表，下课七分钟了，她们两个亲了大概有一分钟左右。

　　省略掉恋人之间毫无营养的对话，尤亦只注意听重点，谷蕊应该是脸贴在谢玉的胸口，这让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瓮声瓮气的，她软软的，甜甜的问谢玉，“刚才是不是有个警.察来找你？是有什么事吗？”尤亦看不见她现在的表情，但她觉得按照对谢玉这个人的了解情况，她自己犯事被警.察抓到的可能性还挺大的。

　　谢玉在她头发上摸了两下，又凑近闻了闻，声音有点小，还很模糊，尤亦听得很费劲，她说:“没啥事，我妈死了。”

　　“哦……死了啊…”谷蕊的语气非常平静。过了一会儿才小声说:“那你爸呢？死了吗？”

　　尤亦眨眨眼睛，默默把惊掉的下巴安回去——难道这样的对话真的很正常吗？正常人听到说恋人的母亲过世了不应该安慰一下？谢玉的情况是有点特殊，但是……谷蕊的第一反应是问她“你爸死了吗？”

　　这样的对话真的没问题吗？尤亦皱着眉头，谷蕊的形象在她心目中已经发生了非常大的变化，从一开始看到的那个软糯的胆小的小姑娘到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和谢玉一样冷漠的人，只是谢玉的冷放在表面上，而她则绑在心底。

　　尤亦叹了一口气，想起谷蕊她父亲坐过牢，这虽然只是几个女学生茶余饭后的谈资，也不清楚真正靠谱的成分有多少，尤亦本来没把那个当回事的，现在听了她们的对话，却感兴趣起来。

　　她发现谢玉和谷蕊实际上都是同一种人，谢玉会这样因为她畸形的，或者说不正常的家庭，谷蕊这样又是因为什么？因为她爸爸坐牢？恐怕不仅如此，一点还有个什么原因。

　　还有一件事，谢玉和谷蕊为什么会在一起，因为她们是同桌？首先抛开性向这个东西不谈，因为谷蕊的软弱，谷蕊需要保护，而她恰恰满足了谢玉的保护欲，谢玉习惯于用拳头用暴力解决问题，谷蕊就是她心底的柔软？可别扯了吧那是偶像剧里才有的情节——人类之所以互相吸引很大部分是因为共同点。

　　就比如如果你新入学，你性格开朗活泼，你的室友也活泼开朗，可是你的另一个室友性格内向，在刚开学的时候你是愿意跟活泼开朗的室友一起开开心心交朋友还是愿意和性格内向的室友一起玩？两个人聊天你说十句她回一句那种？是个人都会选择更让自己舒服的一种，除非是受虐狂就喜欢别人冷冰冰的样子，否则应该没有人会倾向于和一个跟你在各方面都不一样的人交朋友。

　　注意，是各方面，不单指性格，往小了说比如穿衣风格，你喜欢复古风穿长裙皮鞋，她一天到晚穿个带窟窿眼的裤子衣服，头发五颜六色，一张脸上像个调色盘，穿着也像个调色盘，不是说第二种不好，而是穿衣这个东西往往能体现很多，一个性格非常沉闷阴暗的人不太可能天天穿的花里胡哨身上好几种颜色，一个性格开朗的人也不太可能衣服只有黑白灰基本款。往大了说就是为人处世方面和两人在爱好上的共鸣，你喜欢动漫她喜欢偶像，这没啥，但你们非要把各自墙头安利给对方就有啥了。

　　扯远了，乍一看过来谢玉和谷蕊几乎没有共同点，无论是性格、家世、很多很多方面，她们两个好像除了性别就找不到哪里像了。

　　那就是共同的事件了，她们两个经历过相似的事情，而且这件事不会太美妙，有很大可能是坏事，那种会直接伤害到整个人的坏事。

　　尤亦突然想到了一个词，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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