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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结案
河道提督没有掏出劳役们每日的饭钱，赵明心只好自掏腰包垫上。
赵明心走在堤岸上看着劳役们忙碌的身影，舒下一口气。
“赵公子，你该披件披风来才是，快入秋了，河岸旁风大。”武威跟在赵明心一侧道。
“你怎么婆婆妈妈起来，我的病好得差不多了，不必担心。”赵明心浅笑道。
“病方好才更要留心，那几夜，你的咳嗽声可让人睡不安稳。”武威担心道。
“我的咳嗽吵到你了？”赵明心随口问。
“倒没有……”武威嘟囔道下，转而怒道：“这河道提督太可恶，工钱饭钱本就归他河道衙门，如今他不管，就算你将俸禄都拿出来，未必能支撑到完工，还得想个权宜之计。”
“我已上奏，只是要等些时日，先保住修缮稳健进行，到时他不发工钱，引起暴动，梁洲府署皆会被牵连，倒看看河道提督怎么收场，不作死就不会死。”赵明心成竹在胸道。
赵明心边说，边巡视了堰坝，返程回住处，路过河道衙门门口，一位衙役匆匆忙忙向她走来。
“监使大人，你可回来了，宫里来的内侍监冯管事正在里面等着大人。”
“宫里来的人？”赵明心见衙役说得着急，看似来一位了不得的人物，不由疑惑。
“冯管事是内廷管事十二内监之一，他来想必是奉旨行事。”武威明了道。
“他正是奉旨替陛下巡察堰坝。”衙役道。
赵明心一听想必是自己的上奏得到重视，心里暗自高兴，抬着腿精神抖擞进了河道衙门。
河道衙门内堂，冯管事坐在主位上，河道提督站在他前面聆听冯管事训话，不敢落坐旁边的太师椅。
“你们怎么办事？不让陛下好好休息，隔三差五上奏，陛下不管别处的事，只管你们这一州的事就够了，一个河道都管不好，要你这河道提督有何用？”冯管事手捧茶碗，阴阴柔柔，不紧不慢道。
“是我办事不利，没管好河道，内侍监说得是，我会用心督办两河河道。”河道提督连连点头道。
“这不是咱家训你，这是陛下的意思，幸而二皇子得胜回京了，陛下张罗着摆宴赐封的事，才消了一半的火，不然早就让人摘了你的乌纱帽。”冯管事说着，刮去茶沫饮了口茶。
“臣的不是，臣的不是。”河道提督领会真武皇帝的意思，连连向上作揖。
“你指天对地倒轻巧，咱家为了你这事不得不千里迢迢赶来。”冯掌事带着怨气将手中茶碗落放到身边桌几上。
“内侍监辛苦了……”
“河工监使，赵明心见过冯管事。”河道提督话未落，赵明心走进内堂，一眼看出主位上生得阴阳怪气的中年男子应该是冯管事，于是作揖道。
“你就是赵明心。”冯管事仔细打量赵明心道下，又道：“陛下让咱家来替他老人家看看，河道一次次坍塌是怎么回事。”
“第一次坍塌用料不足，好坏参半，第二次坍塌是人为所致，也看出先前用料问题。”赵明心向冯管事禀道。
“赵明心，你别信口雌黄，句句用料问题可有真凭实据，第二次坍塌分明是你监工不利。”河道提督瞪起眼看向赵明心道。
“我有没有信口雌黄，你心里有数，从第二次坍塌看来里面多砂石稻草，该有的雨花石、岩石没有多少，你不过是想赖我监工不利，不想却暴露你之前的用料。”赵明心冷冷一笑，瞥看河道提督。
“你的意思是第二次坍塌是我所为？”河道提督指着赵明心问。
“我可没这么说，你不说用料，只说监工，难道不是想让我背锅？”赵明心大胆直言。
“几千几万石的工料我没给你？”河道提督质问道。
“工料你不该给吗？说得好似我向你讨要似的，怎么不说一年几百万两的修缮银两，工料还差一大截，如今你却发不出劳役工钱饭钱。”赵明心见着上面有了主事的人，一股脑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这是返工，自然工料填补不上，银两短缺。”
“那之前用料是怎么回事？”赵明心知道河道提督是在规避问题，继续追问。
“工料要从各地运送过来，一时难以齐全。”
“坍塌的杂料能看出之前用料不足……”
“你们一人一句吵得咱家脑袋疼，河道提督，河道衙门归你管，修缮钱两是你这衙门领着，赵监使是替陛下监察修缮，他对修缮不负大责任，若堰坝再出事，你就别想再保住这顶乌纱帽。”冯掌事扶额，瞥着河道提督道。
“监使只是看着堰坝修缮，对河道衙门不了解，新购的工料在路上，修缮的工钱饭钱待下一季领了修缮钱两就能补上，我已让王家人筹钱先垫上返工的饭钱，这些不必一一向监使禀报吧。”河道提督说着，瞥了一眼赵明心。
“不必自是不必，这每日饭钱还是我自掏腰包，如何说来？”赵明心冷嘲道。
河道提督一时哑口无言。
“行了，咱家不是来听你们在这里吵个没完的，咱家是替陛下来瞧事的，你们说的话，咱家都会如实禀报陛下。”冯管事耷着眼，一副厌烦道。
“内侍监远道而来，不如歇息一下。”河道提督不想让赵明心再进言，有意支开冯管事道。
“嗯，明日咱家得去堰坝上看看。”冯管事点头道。
“我让人整理间院子给冯管事。”河道提督道。
“不必了，咱家待两天就走，住驿站就成，”冯管事起身道。
冯管事不是只身到梁洲来，跟他前来还有许多宫里的小太监，算是他的徒子徒孙，他一走出内堂门口，门外十来个小太监就紧跟在他身后走出河道衙门。
“监使不送了。”内堂里只剩河道提督和赵明心，河道提督不冷不热道。
“下官告辞。”赵明心也不想多留，落了话就走。
是夜。
河道提督在醉乡楼的雅间设了桌酒席款待冯管事，席间他殷勤给冯管事夹菜斟酒。
“咱家来不是为了和你吃饭喝酒，白天是明面上的事，晚上……”
“我懂，这个还请冯管事笑纳。”冯管事话未落，河道提督就将一只装着一千两黄金的小木箱推到冯管事面前。
“哼，你这衙门的东西咱家不敢拿，咱家是来告诉你，该做的事做好，快些将堰坝修缮了，别节外生枝，二皇子没心情理会你这事。”冯管事一脸严肃道。
“赵监使，他得理不饶人，甚是气人。”河道提督怒道。
“他是领了旨意来监察，就是陛下的眼睛，你跟他置气，没你的好处，这事完工，他定会被提拔入京，幸而派下来的赵都御史，算是二皇子的人多少会给你留些情面。”冯管事道。
“不不……赵都御史、赵监使、两河监察御史他们都是同乡，沾亲带故，这事就是两河监察御史弹劾了我。”河道提督转着眼思索道。
“若这样，你就自求多福，二皇子得胜归来陛下封了他一个湘王，并让他去封地，看着是封王，明升暗逐，离太子之位是远了。”冯管事叹气道。
“这……”河道提督丧气的垂下头。
这日之后，堰坝修缮就顺遂多了，工料工钱饭钱一应俱全，赵明心这个河工监使当得轻松了些许。
冯管事离开不几日，梁洲知府衙门传出王梁木暴毙牢房的噩耗，紧接着不久，王梁木的家眷被赶出王宅，回到王家在梁洲城郊的老宅，而原本的王家宅邸换了何姓牌匾，成了何宅。
王梁木的大夫人及儿女不相信王梁木是暴毙，每天到知府衙门要王梁木的尸体，知府衙门推托不给，他们就天天穿着孝服，抬着空棺在知府衙门外撒冥纸，一时成了坊间茶余饭后的闲话，最后河道提督不得不调令梁洲驻兵来驱赶，才将此事镇压住。
赵明心觉得王梁木这件事来得蹊跷，又苦无佐证，只好静观一切，她知道赵琅和陈树生相继离开梁洲，绝不是偶然。
堰坝修缮快竣工时，吏部、都察院、大理寺调派官员纷纷到达梁洲，将河道提督和梁洲知府等涉事官员革职查办，审查起堰坝坍塌之事，公堂就设在河道衙门内，赵明心被多次传唤对证工料。
赵琅也在审查的官员之列，赵明心所说工料数目与王梁木账册上的记载相对，以及堰坝工头的证实，确认河道衙门主要官员与梁洲知府贪腐的事实。
王梁木家人得知梁洲知府被提审，闻讯赶到河道衙门击鼓鸣冤，牵扯出河道提督和梁洲知府一起谋害王梁木的事。
河道提督不知道王梁木暗中将他们贪腐，及行贿来往记了账目，以为王梁木是人证，就让人在他的饭菜里下毒，制造畏罪自杀的假象，虽然他让人将王梁木的尸体销毁，但那些做事的牢差经不起拷问，一一招供。
人证物证俱全，数罪并罚，河道提督和梁洲知府背叛斩首，河道衙门其他官员除去官籍，被流放。
此事落下，王梁木的家人又状告王梁木管家侵占王家财产，揭露王梁木管家陷害王梁木给工部木材上做妖法的事，又是一段恩恩怨怨。
赵明心站在路旁看着一辆辆囚车在官兵的押解下离开河道衙门，送去该去的地方。
“此事总算了结，那位何管家也被流放，算给你的三姐一个交代。”武威站在赵明心身旁道。
“我只想她在世，看她满山跑的欢乐样子。”赵明心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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