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夜玫瑰

　　两人间陷入长久的沉默。

　　维尔莉特往后退了几步，无声地挣开了海瑟薇扶着她肩膀的手，走到桌旁，轻易跳上椅子坐了下来。

　　桌上除了小饼干以外还有马卡龙和慕斯蛋糕，维尔莉特捻了一块红色马卡龙，凑到唇边才发现是混合口味。

　　掺杂了鲜血味的玫瑰马卡龙，馨香中带着鲜血的甜味。

　　维尔莉特细嚼慢咽地吃着甜点，心想，除了外貌上和部分生理特征的不同，她显然表现出更多血族的性状。

　　哦，对了，怎么能忘了没有魔法波动这点呢。

　　十年前，和所谓的“神”的短暂对话在脑海中闪现。

　　“神”说，她仍会拥有美貌和智慧。

　　可光有美貌和智慧，没有护己的本领又有什么用？

　　诚然，这样也可以活下去，只是会活得很艰难。

　　她想得出神，没注意到海瑟薇在她对面坐下。

　　直到海瑟薇唤她，维尔莉特才看向她，用眼神表示疑惑。

　　几只白鸽海不知何时飞来，在圆桌上扑腾着翅膀，发出咕咕的叫声。

　　海瑟薇托住下巴，唇角扬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看着一派轻松：“莉莉，你从来没有想过，公爵大人为什么要把你送到我这里来吗？”

　　维尔莉特微微蹙眉：“当然想过。”

　　“说说看？”

　　“其一，或许父亲希望我在这里能学到待人接物的礼仪。其二，我……”

　　她骤然迷茫起来。

　　对了，来之前，德怀特明明带着她在密室里浏览。

　　她当时以为她终于可以开始学习魔法了。

　　结果德怀特带她来到了这个叫做白鸽庄园的地方……

　　维尔莉特不由得抬头看去。

　　无云的蔚蓝天空，阳光正好，却并不显得明媚，反而透出些冷意。四周白色茶花蔓延着生长开来，显出冷清的美丽。

　　德怀特说自己有事要出门，却没有透露更多的信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分明学过魔法了，”海瑟薇轻柔的声音在耳旁响起，血族冰冷的掌心盖在维尔莉特的眼睛上，“你记得的，那天早晨，你拿着入门魔法去问了凯瑟琳……”

　　随着她的叙说，维尔莉特猛然意识到，自己早就开始了魔法的修习。

　　她努力地想要在掌心燃起火焰，又试着冻结身旁的空气，她能感觉到城堡里的元素在活泼地跳动着，却无法召集它们。

　　原来，她无法施展魔法，不是因为没有入门。

　　只是因为她身上的魔法波动太低而已。

　　维尔莉特侧过脸看她：“你们早就知道我无法修习魔法吗，海瑟薇？”

　　或许因为失败过太多次，真的得知这个事实，维尔莉特反倒极快调整过来。

　　血族的身体素质极高，说不定她可以做个战士。

　　虽然战士在体格方面的锻炼会很艰苦，那也比一无所能好多了。

　　维尔莉特觉得自己想通了，正思索着今后该如何是好，却见海瑟薇猝不及防贴近了几分看她。

　　“从前真的没有发现你是这样的急性子。”

　　强大的血族轻笑着，不经意露出了尖牙。

　　那张温柔多情的面具被掀起，妩媚的脸孔下，捕食者的天性闪烁着危险信号。

　　维尔莉特皱眉看她，只听海瑟薇缓缓道：“莉莉，公爵大人送你来，自然是让我教习你。”

　　“教我？教我什么？”维尔莉特眉头皱得更紧了，“不，我能学什么？”

　　刚才海瑟薇提到过催眠术，但催眠术这种东西……现代也不是没有，只是在维尔利特看来很玄。

　　虽说现在在一个充满了魔法的世界里，催眠也挺悬的。

　　海瑟薇啧了一声，不赞同地摇摇头：“你每天都在看书，竟然没有不知道我真正的本事是什么吗？”

　　真正的本事？

　　海瑟薇轻笑：“这个大陆上有这么多种族，血族固然有惊人的美貌和强大的本领，但论美貌，我们其实比不上精灵，比魔法，我们很难撼动龙族。历史上有我的痕迹，不过是因为我使了些小手段罢了。”

　　维尔莉特不解：“什么手段？”

　　话音落下时，昼夜转换，方才还悬挂在天际的太阳已然变成了一轮圆月。

　　桌上的白鸽飞到海瑟薇的肩膀上，在维尔莉特的注视下，变成了一只蝙蝠。

　　“魔法都是由精神力支持的，”海瑟薇伸手点在自己的眉心，指尖凝出一缕银色的雾气，“血族生来是强大的魔法师，自然也有强大的精神力。”

　　她松开手，那缕雾气飘开，渐渐在空气中凝成男人的实体。

　　“主人。”

　　男人单膝跪下，抬起头来，分明是安萨尔。

　　血仆虽然是创造物，却是实体存在的。若是主人陷入沉眠，血仆一般会在外等候，或是一起陷入沉眠。

　　血仆并非灵体，是不会被收回体内的。

　　维尔莉特下意识问：“他会隐身？”

　　血仆除了直接复制主人的能力以外，也有一定的学习能力。说不定，安萨尔只是学会了隐身术。

　　海瑟薇忍俊不禁：“当然不。”

　　她解释道：“我创造出安萨尔，他可以在任何时候消失，也可以在任何时候出现。”

　　“这是……”维尔莉特愣住，突然明白，为何在血族的排行榜上，安萨尔在血仆中能排至第八名。

　　他固然是实体，对海瑟薇以外的人来说，却是催眠后所见到的实体。

　　也就是说，只要海瑟薇想，其他人在催眠的影响下，就不会注意到安萨尔的存在。

　　无怪先前她总觉得安萨尔的存在感过低。

　　维尔莉特四处看了看，猛然醒悟，这里并非是真的有白天和黑夜的变化。

　　日光明朗，却毫无暖意。

　　这根本不是催眠。

　　这是幻术。

　　甚至……

　　“是群体幻术。”她笃定。

　　幻术是极强的精神系法术，跳出元素规律，哪怕空气中魔法元素再稀薄，只要自身精神力足够强大即可。

　　听起来简单，实质上，精神力是极难锻炼的。单体幻术对精神力的要求极高，而这种群体幻术，不仅要求磅礴的精神力，更需要精准的控制。

　　若非长年练习，以及极高的天赋，哪怕是血族也很难施展大范围的群体幻术。

　　看海瑟薇的架势，以及安萨尔的存在，她的幻术绝对是顶尖的。

　　海瑟薇悠长地嗯了一声，点点头：“还算你聪明。”

　　维尔莉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那我的爱德华呢？”

　　“他还在餐厅外等候。”海瑟薇弯腰拍了拍安萨尔，示意他起身守候，继而转向维尔莉特，“我给这个幻术起名叫‘梦幻泡影’，怎么样，要和我学吗？”

　　维尔莉特下意识点点头，转瞬却又迟疑起来：“那我还能学魔法吗？”

　　幻术是魔法的一支，却又超脱魔法的基本范畴，很难界定所属领域。

　　海瑟薇脸上露出几分为难。

　　维尔莉特顿时有些失望，正在心里安慰自己有了群体幻术也行，却听海瑟薇噗嗤笑了起来。

　　“……海瑟薇。”维尔莉特意识到自己又被整蛊了，不禁跳下椅子跑到她面前，半蹲下仰脸看她，撒娇道，“帮帮我吧。”

　　她仰着脸，幼嫩的面孔显得无辜而天真，剔透的蓝眼睛纯洁无比。

　　全然不像是血族。

　　海瑟薇垂下眼，伸手抚过她的脸颊，温柔地说：“当然了，莉莉。”

　　维尔莉特捕捉到她暗红的眼里一闪而逝的悲伤，然而再看时，只觉缱绻的风情，想来那是她的错觉而已。

　　*

　　针对维尔莉特这种情况，海瑟薇安排了一系列的课程学习。

　　首先，要学幻术，自然要锻炼精神力。

　　西泽尔大陆上90%的魔法教材都是由人类编撰的，相对应，其中精神系的内容也由人类编写。

　　人类通常以为精神力是最难修炼的一种能量，然而精神力又十分重要。无论是魔纹师、魔药师，还是普通的法师，都需要精神力来支撑日常的施法。

　　对人类来说，精神力不好修炼，是因为人类的躯体十分脆弱，且寿命短暂，若是精修魔法，自然而然便会忽略身体的锻炼。然而，要往更高的层次走，精神力亦需要□□的支撑。

　　“不过，”早餐时，海瑟薇停下手中的刀叉，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维尔莉特，“其实在魔导师以前，三级精神力便足以支持所有的法术施展。”

　　达到一级精神力的人是可以修习魔法的，而达到二级精神力的人基本上可以通过学习和修炼达到高级魔法师，甚至是大魔法师的高度，再往上走还有魔导士、大魔导士和超魔导士，才到魔导师。

　　巅峰时代时，魔导士已经是凤毛麟角的存在，当今已是衰败时代，大魔法师这样的实力已经可以在大家族里充当客卿。

　　维尔莉特这才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好奇地问：“那魔导师之后呢？”

　　海瑟薇轻轻一笑：“魔导士之后的所有等级，包括魔导师和大魔导师亦分初级、中级和高级。这之后的超魔导师因为数量实在稀少，就连在我当时都是很亿万里挑一，虽然都统称为超魔导师，却也是有星级区别的。例如说，凯瑟琳当年已经是五星超魔导师，却还是不比光明神殿那位六星超魔导师的教皇。”

　　六星超魔导师……

　　维尔莉特难以想象这是怎样的概念。她只是想，还好现在是衰败时代，千万年前，魔导师就已经开始销声匿迹了。

　　这么想来，德怀特绝对是目前西泽尔大陆上数一数二的强者。

　　她几乎想入非非，好不容易回过神来，问道：“等等，这和精神力有什么关系？”

　　衰败时代之所以被称作衰败时代，指的是空气中的魔法元素大幅度减少，和精神力似乎没什么关系。

　　海瑟薇不赞同地看她：“莉莉，你要多思考。现在魔导师的数量减少，一方面固然和魔法元素的减少有关，另一方面，自然也和人类忽略了精神力有关。”

　　她缓缓道：“三级精神力便可支撑至魔导师以前的修炼，而能修炼至魔导师的人，其实哪怕在我当时亦是很少的。人类的寿命在各个种族中堪称最短暂，渐渐地也便忘了修炼精神力的重要性，更是将方法也忘记了。”

　　维尔莉特定定地看着她。

　　是了，时间长河中，人类将精神力的重要性抛诸脑后，可血族不一样。

　　被诅咒的，拥有漫长生命的血族，永不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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