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夜玫瑰

　　五级？

　　饶是没有亲身体验过这个奇幻世界的奥妙，维尔莉特还是惊讶地瞪大了眼。

　　海瑟薇轻叹一声：“精神力的停滞让我感到恐慌。大魔导师已经算是中流砥柱的强者，但巅峰时代总是英雄辈出。正是那时，我遇见了凯瑟琳。她比我年轻接近一千岁，却已经是个魔导师。我将我的情况告诉她，想要提醒她精神力的重要性。”

　　纵使早便知道海瑟薇和凯瑟琳生活于同一时代，乍一听她提及这位惊彩绝艳的魔法师，维尔莉特不由也有些好奇。

　　“不得不承认，凯瑟琳天赋卓绝。她早已意识到精神力的重要性。我们初遇时，她便告诉我，她是天生四级精神力，但她在修炼魔法的过程中从未忽略过精神力。那时候，她已经是六级精神力了。也是那时候，我意识到，原来精神力是这般难以提升，难怪那位神殿的超魔导士都只有堪堪四级。”

　　她苦笑了一下：“可惜那时的醒悟来得太迟，我已经错过了修炼精神力的最佳时期，且我对魔法的见解固化了我的许多想法。也是这时，我发现了梦幻泡影的强横之处。通过它，我终于将精神力提至六级。”

　　“这之后，我明确了修炼的方向，着重于梦幻泡影。可惜的是，我的时间有限，很难再提升。我虽然修到了第三层，却不能真正发挥出它的威力。”

　　她微微出神，似乎是陷入回忆。维尔莉特并没有打扰她，只是静静地等候。

　　其实，就算海瑟薇不说，她也多少知道后面发生的事。

　　即便精神力进阶，海瑟薇在魔法方面的修炼还是停滞不前。至少，历史上记载，世人最后一次见到她时，她还停留在三星大魔导师的境界。

　　这之后，海瑟薇又活了一千多年，最后销声匿迹。

　　过了一会儿，海瑟薇恢复了常态。她再度笑起来，轻轻搂了搂维尔莉特，随即将她放下：“好了，说了这么多事，你也该开始修炼了。”

　　维尔莉特抓着她的衣袖，总觉得还有许多问题要问，一时间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

　　“有问题的话，”海瑟薇却是一眼看出她的想法，安抚似的为她整理长发，“想到的时候问我就行了。”

　　维尔莉特点点头。

　　安萨尔不知从何冒出，沉默着收拾着桌上的餐具。海瑟薇移开目光看他，唇边挂着淡淡笑意，无意间透出种风情。

　　爱德华亦出现在维尔莉特身后，温顺地垂着头。

　　海瑟薇从宽大的衣袖间摸出一把钥匙：“这是你隔壁房间的钥匙，去吧。”

　　维尔莉特接过来，心中却是疑惑的。

　　昨天她留意过了，隔壁哪有什么房间。

　　她微微蹙着眉，转念倒是想起，海瑟薇既然精通幻术，说不定这一整个白鸽庄园就是她的幻境呢？

　　她便不再想这件事。只是，目光扫过安萨尔时，她突然有些好奇：“海瑟薇，什么时候我也能创造属于自己的血仆？”

　　海瑟薇望向她，平静道：“当一个血族需要血仆的时候，他便该如愿。”

　　“什么？”维尔莉特怔忡一瞬，反应过来这是血族的《法典》里记载的内容。

　　她在心里感叹血族可真玄啊，脸上不露声色地点点头，转身去牵爱德华。

　　爱德华弯下腰将她抱起，两人如往常在城堡中一般，安静地离去。

　　*

　　毕竟只来了一天——至少感觉起来是一天——维尔莉特对这座白鸽庄园仍旧十分陌生。海瑟薇显然没有带她逛一圈的意思，维尔莉特也不好像在四处打探——毕竟，城堡是她家，而她在这里只是个客人。

　　她回到卧室，隔壁果然多了个房间。

　　打开门走进去，赫然是一间画室。

　　天花极高，头顶一扇天窗透进明亮的阳光。三面墙上挂满了图画，房间中摆了好几个画架，颜料随意扔在地上，圆桌上铺着白色蕾丝桌布，摆着一套陶瓷茶具。

　　一面墙嵌满窗户，朝着院子，花园里却是不一样的景色。

　　维尔莉特走过去，低下头，只见花园里种满了白色和粉色的月季、淡紫色的紫花顿、晶莹透明的风铃和夏雪草，还有些黄色的重瓣大丽花。

　　除此之外，花园里竟还有一个池塘，开满了睡莲，乍一看竟还有些眼熟。

　　维尔莉特忍不住微微笑了笑。这倒是像现世里名画家莫奈的花园。

　　她远远望着花园里怒放的月季，注视了片刻，在窗前的画架旁坐下，让爱德华守在一旁。

　　要修炼幻术，首先要打开识海。在开始之前，维尔莉特先仔细梳理了一遍海瑟薇传授的方法。

　　梦幻泡影的修习似乎是件很简单的事情，但考虑到海瑟薇关于被追杀的那一段描述，显然这并非一种真正简单的法术。

　　梦幻泡影共分为五层，第一层“奇幻莫测”最为简单。奇幻莫测是单体幻术，在维尔莉特看来，基本就是现世的催眠。

　　具体来说，奇幻莫测是通过施术者的意愿，为幻术目标创造一个简单的幻境，或是制造一种假象。这种假象几乎可以是任何物件。比如说，施术者可以让幻术目标以为自己手中的剑是一条毒蛇，也可以是一朵玫瑰；施术者还可以让幻术目标以为杯中的饮料是任何液体。

　　除此以外，施术者也可以像变魔术一般凭空变出一枝玫瑰，或是一群白鸽。这种情况下，玫瑰和白鸽都只是一种幻象，直接作用在单体目标身上。

　　这种效果，在第二层“浮光魅影”中则变成群体效果，可以同时作用在三个目标身上。而随着修炼，尤其是精神力的进阶，可以增加幻术目标的数量。

　　这之后的三层分别是如梦似幻、旧忆如梦和恍然若梦。如梦似幻是浮光魅影的加强版，旧忆如梦则是通过强大的精神力直接掉取幻术目标脑海中的记忆，并根据目标的记忆创造幻境，而恍然若梦则是往幻术目标的脑海意识中植入记忆以及幻境。

　　幻术幻术，要制造一个几可乱真的幻境，自然要先对自己的幻境有足够的了解。

　　按照海瑟薇的介绍，要修炼到第三层，至少需要七级精神力。

　　五级到七级，听起来并不难修炼，但维尔莉特并不认为会有这么简单。海瑟薇花费了千年的时间都只能在六级原地踏步，而她们同样都是先天五级。

　　先人的故事令人警醒，维尔莉特不再多想，而是按照海瑟薇先前的教导，闭上了眼。

　　轻轻闭上眼，用海瑟薇教她的方法试着打开自己的识海。

　　世界陷入一片黑暗，仿佛窗外的阳光也在同一时间消失，维尔莉特却“看”到眼前闪烁着黯淡的星星点点。

　　她自诞生后便时常能注意到，自己闭眼时，眼前并非一片全然的黑暗，而是有许多极其微小的白光。

　　她无法分清那些微小到几不可见的白光是在闪烁，还是源源不断生出新的光点，直到刚才海瑟薇告诉她，这是她的精神力。

　　更确切地说，是尚未凝聚的精神力分散在她的识海中。

　　修炼过的人，精神力便该在识海中，像一团水银般流动。然而维尔莉特从未查看过自己的识海，所以她的精神力便像汪洋中的水珠，未能凝聚。

　　不需要咒语，也不需要打坐。只要静下心来，如思考一般，又不需要真正思考什么，将这些分散的精神力凝聚在一起，即可打开识海。

　　维尔莉特微微阖着眼，感觉自己像是拿着一根针，将银白的光点串在一起。

　　眼前数以万计的光点，分散的距离不等。乍一想似乎是庞大的工程，那些微小的精神力却随着她的想法渐渐聚拢在一起，使得她的效率提高许多。

　　在维尔利特看来，这有些像无数的小水珠形成一朵完整的云。

　　随着这朵云的成形，她眼前已经不再是黑暗，而是一片炫目的白光。

　　她的世界仿佛被光充满，无边无际的黑暗被光吞噬，反倒让人觉得晕眩。

　　起先维尔莉特还能支撑，但这光渐渐刺眼起来。维尔莉特下意识睁开眼，才发现窗外已经暮色四合。

　　爱德华始终守在她的身旁，见她睁开眼，走上前几步：“小姐，您要下楼用晚餐吗？”

　　维尔莉特揉了揉太阳穴。刚才那片白光几乎有些刺眼，她实在有些受不了，也不知道睁开眼对打开识海有没有影响。

　　爱德华正看着她，暗红色的眼睛里露出几分关切。维尔莉特问道：“过去多久了？”

　　“看起来是一天。”爱德华轻声答道，“需要我为您按摩吗？”

　　“算了，下去吃饭吧。”维尔莉特并未感到不适。事实上，她觉得自己精神很不错。

　　画室里和早晨一样，墙上全是风景画，整间屋子里都没有人物肖像。维尔莉特转头往窗外看了一眼，花园里的鲜花们开得娇艳，在微风中摇曳，夕阳投影，为淡色的花朵镀上一层炫目的红光。

　　她静静看了一会儿，夜幕降临，空中遍布星点。花瓣沾上露珠，想来外头应该很冷。

　　维尔莉特直觉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一时却又难以言明，决定稍后询问海瑟薇。

　　孰料，下了楼，走到餐厅，里头虽然点了蜡烛，却并无晚餐，海瑟薇也不在这里。

　　维尔莉特问道：“爱德华，你见到海瑟薇和安萨尔了吗？”

　　爱德华轻声答道：“没有。”

　　维尔莉特猛然抬起头看他：“你先前问我要不要下楼吃饭，是谁问你叫我的？”

　　爱德华脸上有一瞬的空白。他像是陷入了思考，又像是失去了意识，半秒后，他困惑地回答：“我不明白，小姐。”

　　维尔莉特盯着他，无法判断眼前的爱德华是否幻术的效果。

　　爱德华眉宇间露出一丝忧愁：“小姐，需要我去找海瑟薇女士吗？或者，您饿了吗？”

　　“我还好。”维尔莉特下意识答道，转瞬突然想到，如果白鸽庄园是个幻境，那她是否感到饥饿，搞不好也是海瑟薇施展在她身上的幻术。

　　她顿时皱起眉，往厨房走去。

　　爱德华紧步跟上：“小姐，您去哪里？请让我……”

　　维尔莉特像一阵风一样掠进厨房，本以为会是空荡荡的，却见灶上煮着浓浓的粟米奶油汤，炉边燃着柴火，储物架旁堆着一大筐橙子，烤架上架着半只羔羊，正滋滋啦啦地冒油。

　　她惊讶地转过头，却见爱德华站在厨房门口，侧身为安萨尔让开一条通道。

　　安萨尔走到她的身旁，伸出手从烤炉里取出一盘面包。

　　维尔莉特盯着他，问道：“安萨尔，你的主人在哪里？”

　　她并不抱希望，却见安萨尔抬起头看她，一双暗红色的眼睛充满阴郁，低沉的声音却很礼貌：“主人在餐厅里。”

　　维尔莉特迟疑了一下：“谢谢。”

　　她转身走出去，还未走近餐厅，果然便见一道倩影坐在主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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