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我怀里来

　　“卧槽！大哥你那边什么辣鸡网络啊！又掉线！你们家网线炸了吗！”

　　耳机里传来队友断断续续的喊声，夹杂着刺耳的电流声。

　　“我在学校门口的网吧，不在家，有信号屏蔽器干扰。”
　　“操。”
　　“不玩了。”

　　顾培风刚登上游戏又掉线，没了耐心，说完摘了耳机丢一边，起身要走。

　　网吧今晚生意特别不好，通宵的就几个人。

　　“哟，疯子就走了？”

　　刚和值夜班的人换班的网吧老板精神奕奕，刚喝了一大口水就看见顾培风往外走，和他招呼。

　　“嗯。”

　　“还早着呢，现在干嘛去啊，来来来，抽根烟。”老板递烟给他。

　　顾培风接了没点，捏在手里靠在柜台边和老板聊起来。

　　“诶对了，你明年是不是也该高考了，咋样，能有把握考个状元不？”

　　“说不好。”

　　“你小子又谦虚是吧？我这地儿人来人往的，几乎全是你们学校学生，我可听说了你疯子上个月月考又考第一，还把人第二甩了几十分。”

　　顾培风扯着嘴角，勉强算是笑了下。

　　“啧，行了行了，不耽误你了，走吧，下次再来啊。”

　　老板见他不搭话，兴致缺缺。

　　顾培风也不多言，出了网吧。

　　一出网吧，寒气扑面而来。

　　六月份，凌晨还有些凉。

　　天刚蒙蒙亮，顾培风揉了揉鼻子，去路边的公交站台上坐着。
　　真挺冷。

　　他摸出手机来，有个讨论组消息99＋。

　　这三个人话多得跟bb机一样。

　　他点进去，懒得爬楼看聊天记录，就瞄了一眼最后的那几条消息。

　　陈东:【@疯子@疯子@疯子@疯子】
　　陈东:【风哥，学霸风，救救孩子！我妈脑子抽了要检查我的英语作文！！！】
　　陈东:【大佬，顾大佬，你快回我啊，一篇英语作文抵一个月早餐！！！】
　　陆衍之:【哈哈哈东子你傻逼啊，疯子肯定玩游戏呢，回你消息就有鬼了。】

　　最后一条发送的时间是昨天夜里十一点半，他正在游戏里酣战。

　　都过去那么久了，估计是救不回来了。
　　他索性没回消息收了手机给自己点了根烟。

　　看着东方渐渐露出鱼肚白，然后一抹红彤彤的朝阳冉冉升起。

　　顾培风迎着朝霞伸了个懒腰。
　　学姐要高考了呀。

　　他头一次这么紧张，明明高考的人不是他，还紧张得一夜未睡。

　　街上人渐渐多起来，校门口陆陆续续来了很多考生和家长。

　　那个人出现的时候，顾培风一眼就从人群中看到她。

　　她穿着浅蓝色的牛仔长裙，身形高挑纤瘦，裙子衬得她皮肤白，脸色也白，但是不正常的苍白。

　　秀发披散在肩头。

　　和她朋友走在一起，嘴唇抿着，神情恹恹。

　　她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好。

　　咋回事啊？昨天下午考生来一中熟悉考场，他做志愿者还看见她好好的。

　　顾培风这下子更紧张了，赶紧在旁边垃圾桶盖上摁熄了烟，扔进去，然后远远跟着她。

　　学校里响起铃声，准备进考场了。

　　她和身边的朋友抱了一下，她朋友先进去，她站在原地等人。

　　没一会儿来了个少年，和她说了两句什么，两人准备一起进去。

　　顾培风看见那男的心头窜出一股火来，又伸手去摸烟。

　　刚点了烟，转身要走，校门处一阵骚动。

　　他回头，看见少女倒下去。
　　心都揪紧了。

　　和她同行那男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抬手看表。
　　进考场的时间快结束了，送人去医院肯定会耽搁第一场考试的时间。

　　几乎是瞬间，同行的那男的就做了决定，混在围上来看热闹的人群中，假装不认识少女。

　　好心人这么多，总会有人送她去医院的。少年想。

　　顾培风离得远，眼神扫过那男的，一眼看穿他在想什么。

　　“操他妈！”

　　顾培风直接用手掐了烟，然后把烟头狠狠砸在地上。
　　就知道这男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赶紧冲过去，拨开人群，“谁帮忙叫个救护车！”

　　人群里七嘴八舌地有人说话，“这姑娘是不是中暑了呀，天气这么热。”
　　“哎哟，我看像。”
　　“她家长呢，赶紧联系一下家长吧！”
　　“是不是有什么病啊，突然一下就晕了。”

　　顾培风心慌意乱，手碰到她手臂上的皮肤。
　　烫得吓人。

　　他内心一凛，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伸手去摸她的额头。

　　果真发烧了。烧得还不轻。

　　救护车还没来，他等不住了，想直接抱人打车送去医院。
　　他把人抱起来要走，剜了一眼人群里低着头那男的，这账，他给他记着了。

　　“唉，救护车来了救护车来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还好这个流动的救护车刚好到这边，快快快，小伙子，快把小姑娘抱过去。”

　　顾培风抿着嘴，抱着女生加快速度小跑。

　　他全身的肌肉都是紧绷着的，怀里的人像个火炉子一样烫人。

　　一颗心躁动着，沸腾着，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怎么偏偏这时候发烧呢，还烧成这副模样！
　　可他妈千万别出事啊，不然他要疯的！

　　救护车上的医生在去医院的路上就替她做了简单的检查，“发高烧，烧成这样了都这姑娘还想撑着去高考不成，完全是在拿自己身体开玩笑！”

　　“她很优秀，很厉害，这次一定可以考得很好。”前提是还能参加的话。顾培风替她辩解。

　　“那也不能拿自己身体开玩笑，这样去考试，发挥好不好另说，这么烧下去直接烧成脑膜炎都有可能，那时候人就直接傻了。”

　　医生看顾培风一脸焦急，以为同样是要参加高考的人，稍微缓了脸色，拍他的肩:“同学你回去考试吧，这位同学我们会联系她家长的，别耽误了你的考试。”

　　“她不会有事儿？”顾培风盯着担架上的人，那小脸蛋真的一点血色都没有。
　　真没办法想象只是个简单的感冒发烧。

　　“不会有事的，回头退了烧就没事了。只不过这高考估计是考不成了。”医生安慰他。

　　顾培风嗯了一声，还是坚持送到了医院，又想办法联系了她的家长，之后在她家长出现前，顾培风先被自家太后一个电话叫回家。

　　——

　　高考结束那天下午，顾培风又去一中门口等人。

　　太阳火辣辣的，晒在人身上有灼烧感。

　　顾培风穿着简单的白T，清瘦挺拔的少年往树荫底下一站，顿时吸引了不少目光。

　　他手上还夹着烟，脸上的五官紧绷着，本就英气的五官显得更凌厉。

　　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好惹的。

　　铃声终于敲响，今年的高考闭幕。

　　顾培风眯着眼睛盯着校门处。

　　那男的过了十分钟左右才出现。

　　顾培风叼着烟过去。

　　“让让，让让，麻烦让让啊。”
　　他说着拨开人群，来到那男的面前，抬起手搭在他肩上。

　　“考完了啊，恭喜兄弟！找个地方庆祝去？”

　　“你谁啊？”
　　周意不认识他，要把他推开。

　　顾培风冷笑，还是搭着他的肩。
　　这人记性不咋滴好，还没眼色地试图跟他抢人，确实早就该收拾收拾了。

　　“周意是吧？”
　　顾培风拿下烟，朝他脸上吐了一口烟。

　　周意不会抽烟，被呛得咳嗽起来。

　　“咱们换个地方说吧，有点事儿。”

　　“有什么事你在这儿说，我还要和同学去聚餐。”
　　周意怕惹事，不愿意跟他走。

　　嗤。

　　顾培风侧着身子，嘲讽地看他，眼神里写着，怎么是这么个怂包玩意儿。

　　周意读懂了，但还是顾忌颇多，咬牙忍了。

　　“放心，一点小事儿而已，耽搁不了你多长时间的。”
　　“都是男的，你还怕我对你怎么着啊？”
　　顾培风冷笑。

　　十几岁的少年，再听话再乖顺也是容不得别人挑衅后又这么嘲讽讥笑的。

　　周意一咬牙，跟上去。

　　顾培风吊儿郎当的，看见一个石子儿，一脚给踢得老远。心里头压着火，他的学姐还躺医院没脱离危险呢，这平时跟苍蝇一样围着她转的男的，考完第一反应是要去参加聚餐。

　　哦，还有那天她晕在他面前，他还装不认识呢。
　　妈的，要不是他跟过来了，那天会发生什么，想都不敢想。

　　他学姐啊，哪都好，除了有点眼瞎。

　　操，越想越烦。

　　“我说——”顾培风转进一条小巷子，他们平时打架就喜欢在这儿。
　　“你叫周意是吧？”

　　“是，找我什么事？”

　　周意和他保持着安全距离，身后就是巷口，如果事情不对，他可以转身就跑。

　　顾培风手里捏着已经被摁熄的烟头在把玩。突然顿住，食指一曲，轻轻把烟头弹出去，刚好扔进角落里的垃圾桶。

　　他转身朝周意走过去。

　　顾培风微微低着头，刘海在脸上打下一片阴影。
　　周意感觉他在笑，但那笑有点渗人。

　　周意从小到大都是好学生，没有打过架，斗过殴。看顾培风这样子有点胆怯，往后退了一小步。

　　突然想起什么。

　　“我想起来了！你是昨天那个送微微去医院的人！昨天谢谢你啊，……”

　　周意放松了警惕，昨天的顾培风看起来是很热心肠的三好学生。

　　现在才他妈想起来，给你能的。
　　顾培风扯了下嘴角，两步到他面前，毫不犹豫，抬手照着他脸上就是一拳。

　　周意完全反应不过来，反应过来了也根本不是顾培风的对手。只能被他压在角落里暴打。

　　顾培风一句话没说，心里的火全往他身上招呼。

　　让你勾引学姐！
　　让你假装看不见学姐晕倒！
　　让你考完还要去聚餐！
　　让你在学姐面前装温柔，装绅士，装深情！

　　妈的！
　　他挠心挠肝地想去看人还找不到借口，这人有机会还不去！

　　顾培风克制着，打他才用了三成力气，而且除了开始那一拳，其余全打在了像肚子和背上这种肉多抗揍，不会揍出事儿的部位。

　　陈东几个人急匆匆地赶过来，他已经打完收手，正扭着脖子揉手腕。

　　“风、风哥，你、你亲自动手了？”

　　陈东指着缩在角落里的周意。
　　瑟瑟发抖。

　　周意白衬衫破了，估摸着是在墙壁上蹭的一身灰，抱头的手臂上青青紫紫的痕迹一团一团，头发乱七八糟的，脑袋埋在膝盖上完全不敢抬起来看他们。
　　完全不见之前翩翩少年的模样。

　　惨，太惨了，真的太惨了……

　　他们一群人打架，疯子这人很少出手，除非真有人让他恨得牙痒了，忍不住了才出手。但是只要他出手，那就必定把对方揍得他妈都不认识。

　　顾培风轻飘飘地扫他一眼，仿佛是在问，怎么，你有意见？

　　陈东往旁边缩了缩，怎么会有意见，怎么敢有意见，就是不知道那小子怎么这么倒霉，惹上了顾大佬。

　　顾培风甩甩手，睨了一眼角落里的人，冷笑着离开。

　　——

　　李幼微反复高烧，这天晚上终于退了烧，脱离了危险。
　　却被告知自己错过了高考。

　　顾培风在她病房门口进退两难时，听见里面突然传出来一阵哭声。

　　断断续续地啜泣，夹杂着隐忍，难过一系列情绪。

　　妈的，哭得他心尖尖都酸了。

　　然后他听见她说:“我要复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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