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追妻火葬场

　　山里夜间着实风凉，天边无白，佛门空静，四下俱寂。

　　归远寺僧众习过晚课，皆回禅房闭门参释经文。寺中廊间，一时木鱼诵经声四起，惹得九尾狐阵阵头痛，幸得自己修的非为佛道，这日日诵经念佛，焚香吃斋，也非是常人所能忍受。

　　白纾姮知邕墨藏于智一小僧的禅房内，于是循着禅房一间间的寻。

　　左右昆仑大狱已将邕墨灵力削尽，她只将邕墨伏回昆仑即可，只是碍于此处乃人间佛寺，扰佛门清净乃是罪过。她只得默念：佛祖莫怪，佛祖莫怪。

　　木鱼声阵阵掩住某间禅房内僧人与狐妖的交缠呢喃，他本是寺中方丈的三弟子，年仅十七，却因一只赤狐破了色戒，修行尽毁。禅房内的画面不堪入目，内里传出的响动更是难以入耳。

　　门外矮身蹲着的九尾狐刚要将窗纸捅破，欲瞧瞧里面光景。忽然眼前一黑，覆在她双眸上的厚掌滚烫，清冽好闻的气味传入她鼻尖。

　　苏澄扬？这时候不在屋内待着，出来随着自己作甚？

　　白纾姮知他一路捂着自己眼睛到了她的房内。待她再次看见眼前光景时，房内昏暗，苏澄扬端了盏青灯搁在案上，这才有些光亮。两人围着青灯，相对而坐。

　　“你...咳咳...有些东西看不得，也听不得的。”幸得烛火摇曳盖住他俊颜霞红，自己一个大男人听着都面红耳赤，她居然还要捅破窗纸去看，他怎么也要教训她两句。

　　白纾姮满脑子皆是过会儿如何收伏邕墨，见此状将邕墨引出寺外简直难如登天，究竟有没有更好的办法，许能将邕墨打回原形也可。

　　她并未听清苏澄扬提醒了甚，只糊里糊涂应了个“知道了”。

　　苏澄扬见她神游，以为她还在想方才的事，拳头落在桌上，声音大了些，“你去那里作甚？大晚上不在房里好生待着，竟跑去偷看...”

　　“那你大晚上不在房里好好休息，出来跟着我作甚？”她近日发现苏澄扬动不动便跟在自己身后。

　　他眼眸微垂，被她问的敛了怒气，“总之不可以，有些东西你现在看不得。再者归远寺是皇家寺庙，出了这事我们也管不得。”

　　倏地，寺中廊间木鱼声戛然而止，禅房门外传来些许异样，一阵风扫过门板，吹动灯芯。白纾姮连忙将青灯吹灭，她紧忙将苏澄扬从椅上拉起推到床榻，连忙轻声靠近他耳边嘱咐道：“你躺下不要动，一会儿说什么也不要出声，懂了么？”

　　苏澄扬目光呆滞的点点头，任由她将被褥盖在自己身上，脑中混乱一团，她刚才扯着自己的衣袖了，还离自己那样近说话了，自己还躺在她的房里盖着她的被褥了，莫不是在做梦？他觉得自己好烫，这股滚烫轰然直冲天灵盖。

　　嘎吱——

　　禅房木门悄然推开，撕裂古刹安宁。邕墨移步迈过门坎，见白纾姮若无其事的将青灯重新掌上又系了系腰间细带，显然一副刚“享用”过的模样，被“享用”的正是她今日闻见的“膏腴”。

　　邕墨倚在门扉，音如鬼魅，“呦呦呦，我当是被带上昆仑的九尾狐有多高贵，也是贬下界见了上乘阳气，便宽衣解带的主儿。”

　　“呵呵，前辈您可错了，这床上躺着的是我夫君。我与我夫君宽衣解带可比某只野狐狸与和尚纠葛堂正多了不是？我九尾狐高贵便高贵在此，某只野狐狸学了我九尾狐一辈子，连最起码的洁身自好都学不到，前辈您说这只野狐狸可不可笑？”

　　邕墨在昆仑大狱沉淀了近两千年，自不会被轻易激怒，幽声讽道：“呵，高贵？嫁给凡人也称的上高贵？”

　　她浅笑着旋身坐在床榻上，两手撑在两侧，双腿叠起，望着邕墨的眼神中尽是轻蔑，“我若嫁给凡人都称不得高贵，那您这...岂非连低贱都称不上了？”

　　白纾姮字字珠玑如刀扎在邕墨的心坎上。曾几何时，因狐族中赤色狐狸稀少，她也只比九尾白狐低上一等，她心有不甘，她欲与狐族中极高贵美丽的女人平起平坐。她学了妲己一辈子，学到妲己的心机手段，却学不到妲己刻进骨里的高贵。

　　“你与她一样，你们皆是如此愚笨！辜负了一副好皮囊，世上多少好男儿，你们却心甘情愿的嫁给凡人，心甘情愿的守着一个男人直到死。妲己是，你亦是，你们不过是看上男人的权利罢了！假称什么高贵？！”

　　白纾姮闻言淡淡轻笑，将邕墨的愤怒视若无睹，悠然回道：“这凡间女子尚且愿意寻个良人，我寻个男人护我余生吃喝不愁，出门在外不受歹人欺辱又有何错？再者我可是堂堂正正的进了人家府上做夫人的。唉，姮儿委实看不过前辈在这寺庙委曲求全，莫不如我与我夫君说说，让那小僧还俗，随便在军中给个闲职做做，也好让前辈不必如此偷偷摸摸的。”

　　“你！岁数不大，口齿倒伶俐得很！现今在这寺庙，你又能奈我何？若我与这寺庙玉石俱焚，你便是五百年牢狱之灾！慢慢受去吧。”邕墨的怒气尽数打在棉花上，白纾姮愈平静，她愈发愤怒，她见不得九尾狐在人间觅得良人的模样，凭什么自己就得在寺庙苟且偷生？

　　“前辈委实想多了，上次放了你是因为我夫君被你一掌打伤，我追你不得。如今，要我捉你？我才不呢，我在人间有家和夫君，若是为了你这低贱狐狸赔上我五百年...哼，前辈未免太高看自己了些。唉，只可怜了那位小僧...”

　　“你...你想对他作甚？他是我的恩人，你不能动他，绝对不可以！”狐族一贯知恩图报，便是邕墨也知恩情难忘。本就因为白纾姮一口一个低贱狐狸，她早已盛怒于胸，又听白纾姮要动自己恩人，邕墨愈发狂躁不安，恨不得将眼前的九尾白狐拆骨入腹。

　　白纾姮又给邕墨的怒火中添了些柴，“他的修行尽毁，便是在这归远寺中也是虚度光阴。倒不如我吹吹枕边风，让我夫君送他去往前线历练历练，保不齐活下来，混个军功有口饭吃，这也是为前辈还还恩情，免得被人说我狐族恩将仇报不是？”

　　“毒妇！你们九尾狐的蛇蝎心肠真是代代相传！我...我的手...我的脸...不！我的容貌...不！”

　　邕墨体内吸收的香火气尽数散去，仅有的零星阳气幻成灵力耗费在结界上，外面的人听不见禅房内的声音，房内的人也听不见屋外的木鱼声。她正极速衰败，苍老不堪，若说昆仑大狱削去她尽数灵力，则此刻她连维持自己原形的灵力也被抽耗殆尽。

　　片刻后，一只赤狐于地上奄奄一息，失去了幻化人身灵力的邕墨已和山野普通狐狸没甚两样，又因年迈，命不久矣。阵阵木鱼声又再次传进房内，结界褪去，山间鸟鸣，树叶萧瑟，清晰于耳。

　　“苏澄扬？苏澄扬？醒醒，醒醒。”她在这按着话本子演的口干舌燥，这配角竟然睡着了，这个男人真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这样都能安然入睡...还霸占着她的小床。

　　罢了罢了，不与他一般计较，那自己就去他的房里睡呗。白纾姮起身下床，在案上给苏澄扬留了张字条，叮嘱他不要与任何人谈及今夜发生何事。

　　她弯腰抱起地上赤狐，吹灭了案上青灯，轻声轻脚的掩上禅房木门，只留下一个假寐的男人。

　　这个假寐的男人将被褥盖过头顶，开始这一整夜漫长的傻乐。夫君，这个称呼真好，好到令他做什么都甘愿，他定要将这变成真的，要她日日在家里唤夫君与他听。

　　寺中长廊，智一正疯狂急切的寻着什么，迎面撞上怀中抱着只赤狐的白纾姮。智一盯着她怀里的狐狸，只是那赤狐太过年迈，赤色毛皮暗沉无光，垂垂老矣却依旧抬起狐狸眼瞧着眼前小僧。

　　“你是在找她么？我是在殿前捡到她的。”

　　“多谢女施主，是，小僧是在找她。”智一颤抖着将赤狐抱回怀中，抚摸着她身上的狐狸毛，犹如他初次在院内见到她时的模样。

　　赤狐依偎在小僧怀中，望向白纾姮的狐狸眼中神情复杂，似是愤怒，似是怨恨，似是感激。

　　她本是决意要将邕墨送回昆仑。然而方才在廊间，她见智一在廊间跌跌撞撞，翻遍每处角落，重复着一次又一次失落。

　　白纾姮站在长廊间，望着一人一狐的背影泯然一笑，她并不想赶尽杀绝，罢了罢了，左右邕墨再害不得人，也活不了多长时间，那便随他们去吧。

　　好了，大功告成，她要走了，该离开人间找个宝地清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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