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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
“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一个妈妈，我有两个妈妈呀？”
“因为黎佑杨小朋友非常可爱，所以上帝伯伯就多奖励了一个妈妈给你呀。”
杨舒雨坐在床上揉着腿，想起多年前儿子那个稚嫩的小奶音，嘴角漾起了浅笑。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别总骑电动车，不安全。”黎晚拿着跌打扭伤的专用药酒，走了进来，语气里是责怪，眼睛里确是心疼，“这大半夜的，还要给那小子送衣服。”
“儿子的厚西装都在家呢，他不是说今天那套洒上咖啡了吗，我要不给他送去，明天准穿那套薄的，这天这么冷，感冒了怎么办。”
“从小你就宠他宠得没边，”黎晚在床边坐了下来，帮杨舒雨抹着药，“是这儿吗？按着疼吗？”
“哎轻点轻点……”被按中伤处的杨舒雨皱了眉。
黎晚心里莫名地涌起了一阵心酸，眼圈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她低着头，轻轻地揉着杨舒雨的腿，一句话也不说了。
杨舒雨看到了爱人脸上的神情，有点懵，赶忙安慰她：“就是点小扭伤，不碍事的。”
“杨杨，”黎晚抬起头，“我肯定是老了，成天想起以前的事儿。”
杨舒雨一愣，忽然懂得了黎晚的情绪。
这样的场景，二十多年前也有过一次，那时候杨舒雨从曼彻斯特留学回来，下飞机时心急想见黎晚，不慎扭伤了脚。那时的黎晚刚跟梁侃离了婚，也是像这样坐在床边帮杨舒雨涂着药酒，并开口告诉她，我怀孕了，我们可以有属于我们自己的孩子了。
“老什么呀，”杨舒雨虽然一切了然，可却不愿意黎晚继续神伤，便转身拿起床头柜上的小镜子，照向她风韵悠然的脸，“美人，请问你今年有二十五了吗？”
“别闹了，都多大岁数了。”黎晚推开了面前的镜子，精致的五官漫开了少女才有的娇羞。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这张脸她是很满意的，55岁了，基本没什么衰老的痕迹，如果不是刚刚办理了退休，黎晚跟那些叱咤职场三十出头的姑娘们简直没什么差异。
也是这张脸，才让当年的梁侃一头栽进了她骗婚的阴谋里，万劫不复。可是这些年来，黎晚的心里并不好受，曾经的欺骗和伤害就像是蚕食人心的怪兽，将黎晚的心蛀了一个大洞，空空荡荡的，很不踏实，无论去做多少好事都没办法填补起来。
“对了，我今天……看到儿子的女朋友了。”杨舒雨悠悠地开了口。
“真的？！长什么样？个子高不高？在他的公寓吗？他俩住一起啦？”这一个惊天大八卦，一下子把黎晚从感伤里拉了回来。
“我……也没太看清，不知道是不是，就在楼下远远的看了一眼，也没具体问儿子。”杨舒雨一下子想起了刚才的场景，忽然意识到这件事应该先替儿子保密，毕竟黎晚对待佑杨向来严苛，要是让她知道了孩子没认自己，估计黎佑杨又得挨骂。
“你说这小子怎么想的，再过两年都三十了，也该成家了，怎么也不把女朋友带回家给咱们看看呀。”
“这事儿呀，得尊重儿子自己的意愿，他不主动提咱俩还是别问，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况且咱们家还是有点特殊的，”杨舒雨心里涌起隐隐的担心，像是给黎晚分析道理，又像是自我宽慰，“放心吧，佑杨什么时候让咱们操过心。”
。
此刻，从不让长辈操心的黎佑杨，正在楼下的车里发着呆。
他送了楚言之后，就掉头往妈妈和小妈的住处飞奔。
可是到了楼下，他却忽然不知道该做什么了，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小妈，确切的说，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
楚言会接受自己“真实”的家庭吗？如果不接受，是要瞒她一辈子吗？妈妈和小妈会怎么想呢？还有小星星，他也会变成这样“特殊”的群体之一吗？
黎佑杨打开了车子的天窗，调平了座椅。望着茫茫夜空，也将自己一点点的放空。
夜深了，小区里的灯光一家一户的暗下去。
直至妈妈和小妈家的灯也灭了，整栋公寓楼藏进了苍茫的夜色中。
只有暖黄色的路灯和天空里的星光越来越清晰，黎佑杨渐渐心绪平和。
他想起小星星在浴室里的哭泣，和小妈跛着脚的背影，心里不再是只有愧疚，反而涌起了暖暖的力量。
为什么不愿面对，为什么排斥抗拒，特殊又如何，家人永远都是家人。
。
午后阳光透过窗子，给原木色的茶盘染上了明亮的光晕。
杨舒雨坐在大大的飘窗上看书，一旁的黎晚捧着iPad刷朋友圈里的新鲜事。
茶盘上陈年的普洱，散着清香，煮水的小壶呼呼的冒着白气。
时光像是静止的湖面，温柔恬淡。
门厅里传来了钥匙开门的声音。
“妈，小妈，我回来了。”
杨舒雨合上了书。
黎佑杨换了拖鞋，一身休闲装的出现在房间门口，充满朝气的样子，就像这冬日阳光般和煦。
“今天没上班？”
“嗯，请了一天假，刚才去超市买了菜，晚一点帮妈和小妈做饭。”
“不是让你回家前，提前请示吗？”黎晚倒是不客气，直接甩过来一句话，感觉儿子不是亲生的一样，“觉得自己这颗电灯泡瓦数不够高是吧。”
黎佑杨没反击，而是乖顺站在门口，声音平和：“我想妈和小妈了，就过来看看。”
这是什么情况？！黎晚被这一句突如其来的撒娇弄得有点懵，这小子不会闯什么祸了吧？从小一做错事就这样。
杨舒雨却忽然笑了起来，“你呀，是不是算准时间回来的，水刚烧好，”她转身站起来招呼着儿子进来：“来，尝尝小妈压箱底的普洱茶。”
就是这一转身，杨舒雨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哎呀，能不能小心点，”黎晚扶着杨舒雨，声音很无奈，“腿刚扭伤，就动作这么大。”
“没事儿没事儿，刚刚就是没站稳，没多大点事儿，别在儿子面前大惊小怪的，养个两三天就全好啦。”
黎佑杨咬着嘴唇，心里的愧疚感越来越重。
“坐啊。”杨舒雨坐在茶盘前，冲着儿子招招手，黎佑杨赶忙上前，按住杨舒雨想要拿水壶的手，“小妈，我来。”
说着，坐在茶盘前泡起茶来。
从小就看小妈泡茶喝茶，黎佑杨的手法很熟练，他滤掉了第一遍洗茶的水，又将壶里滚烫的水画着弧线缓缓浇进广口茶壶，普洱沁人的茶香扑鼻而来。
黎佑杨先是将一杯茶放到了黎晚面前，之后又拿起了另一杯，站起身来。
“小妈，对不起。”他轻咬了下嘴唇，躬身将茶双手递向杨舒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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