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寻归途

　　宇宙7第十五章

　　靳一梦赶到的时机恰到好处。当他撇开冈恩独自进场时，这支纳美/人部落与贸易联/盟军/队的交火还没开始多久。

　　这其实是相当幸/运的，作为天外来客，他们再没有比现在更好的出场方式了，不早不晚，恰恰好是一个“巧”字。若是靳一梦来早片刻，双方还未遭遇，他又受伊娃监/视，便不得不（自己或是冈恩）现身提醒，届时哪怕没有先跟纳美/人干上一仗，也得多费许多功夫，忍下不少口舌，除此之外，他们由暗转明，对接下来的行动也颇为不利；若是他来迟片刻，说不得就必须再次客串土著祭司，装腔作势来一场戏了，旧戏重演，观众们难免麻木疲劳，他也得另觅沟通良机。现在不早不迟，双方刚刚遭遇开打，他还不必太急于出手救人，而是可以先观察一下再说。

　　距离颇近，靳一梦用不着任何血统能力，战术终端已经能给他反馈出足够的信息。这帮纳美/人的运气很不好，他们被堵在一处宽阔跌宕的乱石河滩旁，身前是步步逼近围拢剿杀的机器人部/队，身后是湍急的水流、咆哮的瀑布与一条宽约三人合抱的独木桥，并且那独木桥已经被轰断了。但从另一个角度上来看，这帮纳美/人的运气也不能算特别糟，因为他们拥有三十多名天空骑士，而河滩处的开阔地形远比茂/密拥挤的立体式丛林适合天空骑士发挥作用。除此之外，他们似乎拥有一个相当厉害的祭司，有一小群（三只）锤头雷兽正在舍生忘死地保护他们。

　　这种怪兽是潘多拉星球特有的食草生物，体格约等于两只大象，约6、7米高，十来米长——这只是普通成年体，即一二阶传/奇的体格，高阶传/奇恐怕会更加庞大。虽然是食草动物，但锤头雷兽绝不温顺，它不仅脾气暴躁，通体更是覆盖有岩石一样坚/实厚韧的板状皮甲，头部/长得活像变了异的锤头鲨，有一块高高/凸出的方形骨角，但那骨角绝对比任何锤子都更加坚/硬与恐怖。可以想象这房子般的庞然大物在原始丛林中横冲直撞，一路上摧枯拉朽、树倒屋塌的浩荡场面，就连潘多拉星球的陆地顶级掠食者死神/兽都很少主动招惹这种怪物……不过，它们今日却是遇到对手了。

　　可以清晰地看见，这三只巨兽皆已受伤，岩板一样的皮肤有多处剥落或是崩翘，露/出里面焦灼的血肉，一些装甲薄弱处的伤口相当之深，血流几乎如注，可见它们很难光凭肉/身抵御激光炮的恐怖伤害。若是仅此而已还不算什么，对于这种嚣张惯了的暴躁野兽而言，受伤便只会激发它们战斗至死的蛮横凶性，真正令它们焦躁无奈的是能量护盾。有一只锤头雷兽的半只巨角已经不翼而飞，断口处焦黑、新鲜且齐整，伤从何来，不言自明。

　　机器人部/队由20辆装甲坦/克、5台毁灭者机器人、20台单兵空中平台组成，后方还有后勤车队，普通战斗机器人的数量大约在100到300之间。这不是贸易联/盟的常用战术配置，很显然这支小型队伍是为了丛林屠/杀而临时打造的，打造者的水平明显有限，其配置在靳一梦看来多有不合理之处……不过它们仍旧配合默契、威力十足，完全将纳美/人摁着打。

　　这里有个很残酷的原因，就是纳美/人完全无法对机器人部/队造成有效伤害。在面对纳美/人时，机器人部/队的护盾改用了单一粒子形式，这种护盾能够保护坦/克在丛林里横冲直撞，亦能有效抵御物理方面的实体攻击，却并不太影响能量武/器的穿透力。这种防御形式别说拿去应付共/和国军了，哪怕在斯塔达夫卡奥斯，恐怕也会被军事素养相当过硬且人手至少一把爆能枪的海盗们吊起来打，却完全可以压得使用弓箭与弯刀匕/首的纳美/人全无还手之力。此消彼长之下，形势一目了然，纳美/人撑不了多久了。

　　护盾真是改变了时代的发明，靳一梦蹲在枝头往下看，不由在心中感慨。他再次开启暗夜精灵血统，使用了暗影系的影遁能力，使自己彻底隐没于繁枝茂叶间的黑/暗。这个能力是暗夜精灵的天赋能力，在升级到高阶之后，甚至可以让他短暂地遁入一个特殊的“暗影空间”之中，不被任何人察觉，亦不受任何伤害。靳一梦此刻只想简单地藏踪匿迹，还用不上“暗影空间”这样高端的隐藏手段，不过——他瞥了一眼四下乱飞的侦察无人机——应该很快就会用到了。

　　靳一梦架起自己的枪，想想又收了回去，换成一把普通的爆能手/枪。这把枪的威力当然跟他自己的枪不能比，却有一个相当不错的优势——由于不需要实体弹/药以及其相关装置的缘故，爆能枪的射速远高于同类型动能枪，而这正是靳一梦此刻最需要的。

　　宽阔的河滩上喧嚣如沸，人声兽吼响成一团，激光、能量束与箭支彼此交错，在这一片混乱中，那十来条从远方疾速赶来的能量束低调得简直像流弹，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然而下一刻，不算太大的爆/炸声“砰砰”接连响起，十来架坦/克位于顶端机/枪附近的护盾发生器都被打爆了。

　　护盾发生器是一样奇特的装置，它作为输出粒子与场的节点，分布在需要保护之物体的表面，将能量所形成之护盾束缚成适应物体的形状。一个节点被摧毁，并不意味着整个护盾的当机，没有找寻到对应节点的能量自会被其它节点所吸引——不过这会导致原本完满无缺的护盾整体变得薄弱，或是干脆缺失一块。

　　机器人军/队的反应绝不算慢——准确来说，作为机器人，它们似乎并不需要反应时间。没有惊愕、恐惧与一丝一毫因其而生的犹豫，缺失一块的护盾能量在顷刻间得到了更大功率输出之能量的填补，与此同时，足足有三架坦/克的激光炮口开始移动，准确无误地指向片刻前爆能射线袭来的方向。下一刻，碗口粗的激光贲射而出，引发巨大的爆/炸与火光，大量燃/烧的残枝断叶被抛到空中，洋洋洒洒落了一地。

　　惊人的信息捕捉与处理能力，靳一梦在另一棵大树的枝头发出赞叹。这些机器人肯定不是用探测仪器抓人的——或者说用了探测仪器却没能成功抓到人——而是迅速复盘了片刻前的场景，从中找出了爆能射线的轨迹。他一边在心里想，一边把剩下那几辆方才因角度问题而无法射击的坦/克也给开了天窗，之后再次转移，换上魔枪·灭绝。

　　几乎就在他离开的下一秒，恐怖的火力打击接踵而至，其中包括一台激光炮的轰炸、一台爆能机/枪的盲目火力压/制、五六台单兵空中平台的盘桓合围与三台侦察无人机的扫描搜索。靳一梦一看这阵势，顿时闪进“暗影空间”，悄无声息地离开包围圈，迅速抵达自己看好的下一个落脚点。

　　“大人。”这是冈恩到了。

　　“这次应该用不上你。”靳一梦说道。这场战斗势必会引起贸易联/盟的注意，他们极有可能调取近地卫星所拍摄的景象。靳一梦不知道卫星扫描的间隔，只能让冈恩暂时先别出手——贸易联/盟发现他们越晚，情势就越有利。

　　此刻在他眼中，世界变了模样，仿佛有一层朦胧薄透却又坚/不/可/摧的纱幔当头罩下，将一切笼成难以描述的颜色，仿佛黑白——“有”即是难以计数的白，“无”便是成千上万的黑，介于“有”与“无”之间的一切则是深深浅浅不同的灰。世界是如此的简单却又无比的复杂，极度的纷繁而又那么的纯粹。

　　颜色不过是光。

　　此时世界复归其存在之本来面目，树便是树，叶就是叶，能量在流动、跳跃和爆/炸，空气里有闪亮的粒子与荡漾的波。靳一梦放纵自己多欣赏了一秒，他知道这是李/明夜经常会“看到”的景色。

　　下一刻，靳一梦的手腕上绽放出光华，战术终端的表面上忽然多出无数漩涡，大力抽吸周边的游离能量。只顷刻间，“纱幔”漾起涟漪，继而破碎，这是脆弱的亚空间难以承受，遂将他吐了出来。聚能仍在持续，能量像流动的金水般璀璨夺目，顺着手腕处的皮肤流淌到魔枪·灭绝纯黑的枪身上，渗入枪膛之中。他举起枪，然后瞄准。

　　灭绝……

　　肃杀！

　　风忽然停了，就连爆/炸引燃的火焰都在刹那间死去。几个明显强过其他人的纳美族战士骤然抬起头来，目光惊疑不定，几只斑溪兽发出尖/叫，不顾一切地拍翅飞高。那三只锤头雷兽陡然间止步，巨足在大地上刹出深深的痕迹，它们一起转身，向密林深处发出威胁的咆哮。

　　靳一梦终于射/出了今日的第一发子弹，他打的是后勤车队中的信号车。刹那之间，炽烈的白光刺目地暴/涨，逼得人人无法直视，仿佛一轮堕/落的太阳。信号车的护盾直接溶化，连同坚固到足以承受激光榴弹炮的车体。信号车遭殃，一旁储存机器人部/队之能源燃料补给的后勤车自然也无法幸免，好像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惊天动地的爆/炸便即产生，炽白的光、橘红的火与漆黑的烟直冲云霄，巨大的冲击波咆哮着横扫出去，蘑菇云腾空而起……

　　靳一梦侧头避了一下光，再回过头一看，不由啧了一声。这种强度的攻击威力比激光炮还大，他哪怕嗑药补精神力，半小时顶多也只能憋出两三次，实在是宝贵得很。早知道那儿有个能源车，他才不会这么浪费，肯定直接把从寒隼团那里敲来的热能榴弹发射器给祭出来了，一炮轰过去还省心省力……反正像后勤车这种敌方单位，除了钱以外也没啥掉落。

　　从物资携带量来看，对方要么真是运输队，兼/职搞搞屠/杀，要么是打算孤军深入、长期作战，而且在附近没有营地——不论怎样，按照机器人的思路，它们肯定要撤。主动特效还有五十多秒，靳一梦一边寻思，一边转移上弹。这次他用的是C+级穿燃弹，有点小贵，一发5000，基本相当于新手角斗/士一个高难度支线任务，不过这种程度的花销对他而言已经无关紧要。况且这子弹加上枪/械攻击力和穿透特效叠加起来，足以突破对方的护盾与装甲，如果瞄准动力系统，运气好能直接打爆，这样不仅不亏，还有得赚……

　　战斗结束得很快。贸易联/盟军/队十分迅速且井然有序地撤离了战场，丝毫不拖泥带水，由于地形的缘故，不论是纳美/人还是角斗/士都无力——当然也并不怎么想去制止。眼见最后一辆坦/克消失在悬崖跌宕的瀑布尽头，所有纳美/人都发出了兴/奋的欢呼，就连锤头雷兽与斑溪兽都仰头咆哮起来，声震云霄。毫无疑问，这是一场胜利，而且是绝处逢生的大胜。

　　欢呼稍歇，一名男性纳美/人走出人群，大声喊道：“是哪个部落的朋友帮助了我们？安托尼蒂斯部落会永远记住你们的恩情。现在请走出阴影，让我们一睹恩/人的面容吧。”这纳美/人身材高大，满面风霜，容貌威严，身上有许多焕发出深邃光彩的神秘饰物，看起来地位极高。

　　靳一梦留意到自己的纳美/人声望没有丝毫变化，略一沉吟，还是从树冠上跳了下来。他轻轻落地，慢慢走出，始终让自己依旧蔽于丛林的阴影之下，高空视线之外。

　　随着他一步步走到纳美/人视线范围之内，压抑的惊呼渐次响起。纳美/人议论纷纷，含义逐渐复杂，有人几乎下意识举弓搭弦。冈恩第一时间闪到靳一梦身前，“纳美/人就是这样报答救命恩/人的吗？”他大声呵斥。冈恩或许善/念犹存，却丝毫不天真，他能够同情死者，但也时刻提防活人。

　　在冈恩的厉声指责下，纳美/人松/弛了弓弦，但同时他们也糊涂了，几乎有些迷惑地望着两名角斗/士。双方互相审视，对彼此充满警惕。靳一梦轻轻拍在冈恩肩上，“不用这样紧张，敌人已经走了。”他淡淡说道，将冈恩拨到自己身侧。

　　“好的，大人。”

　　“你们是天外来客，”高大苍老的纳美/人打量他们，“而且是，人类，”他用有些别扭的共/和国通用语念了一遍这个词，看起来他跟奥马迪卡亚部落关系不错，“不知人类再度光临我们的土地，想要做什么？”

　　“再度？这是我们第一次踏上你们的星球。之前——”

　　靳一梦打断了冈恩，“我们想/做的很简单：就像刚才一样，互相帮助，彼此合作，面对共同的敌人。”他直视异族酋长的眼睛，脸容与声音皆是平静如水，任由树木怪诞的影子拂在脸上，“这部分内容比较多，我们还是边走边说比较好，要是再耽搁一会儿，机器人又该来了。”

　　.

　　在接受了“天外来客总共分成两个互相敌对的大部落”、“这两个大部落正在打仗”、“人类占天外来客总数还不到十分之一”、“人类就像纳美/人一样分成许多部落”、“每个人类部落都有自己的首领与利益”……以及：仅仅是科洛桑星球就有一万亿人口（单解释这个数字就花了许久，因为纳美/人的词汇中没有超过千的单位，他们也很难理解超过该单位的数字），其中“部落”也数以百万甚至千万计之后，再让纳美/人接受“他们与先前那群天外来客并不属于一个部落”，就变得简单了许多。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当然是一种诡/辩，毕竟旭日工业完全是继承了开拓者的产业，自然应该顺带继承起其应付的责任，可惜当纳美/人顺从靳一梦的引导，问出“天外来客分属不同阵营”之后，便会无可避免地一步步踏入他的逻辑陷阱之中，进而接受“冤有头债有主”这一结果。纳美/人没学过辩论的种种伎俩，少许人听完有些憋屈却又无话可说；大部分人听得心悦诚服，甚至对科洛桑生出好奇，抓/住冈恩问东问西；酋长库博比较精明，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但他不怎么在乎。他只在乎一点，就是对方出现在这里的目的。

　　“我确实是来帮忙的。”靳一梦告诉库博。

　　“据我所知，你们的母星距离这里非常遥远，你不可能是专门来帮忙的……更何况敌人如此强大，你若是真想帮助我们，就不该只有两个人。”库博犀利而冷静地指出这一点，“要我说，你与那些贪婪残/暴的侵略者是一丘之貉，若非看在你方才救了我们的份上，我早该将你杀死才是。”

　　靳一梦闻言露/出一丝冷笑：“那你为何不动手？”

　　库博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看来地位尊崇的酋长很不习惯有人当面令他下不来台，不过靳一梦才不惯他毛病。纳美/人一个部族顶天了也就几百号人，规模指不定还没他昔日那家公/司大，搁这儿跟他摆什么领/导架子？

　　这时大家正在丛林间跋涉，库博骑乘重铠马，靳一梦则是在他面前背身飞行，好能与这远比他高大的异族人首领对视。他就像后背长了眼睛一样，灵活地规避丛林设给他的种种障碍，姿态潇洒挺拔如凭空站立，速度还一点都不慢。

　　比起我来，他肯定会更喜欢跟我老婆聊天，靳一梦心想。靳一梦从来就不喜欢给谈判对手留太多面子，尤其是当对方先攻击自己的时候。对于这种对手，他喜欢单刀直入和穷追猛打，他喜欢由自己掌握节奏，而不是像李/明夜那样步步深入、绵里藏针、因势利导。他不喜欢听人啰嗦。

　　“因为你——不只是你，包括整个潘多拉星球的纳美/人——确实需要帮助，而你们也很明白这一点。”靳一梦慢慢告诉他，“我受雇于科洛桑的一个部落，来此地做调/查研究，结果在你们星球外发现了一艘坠毁的贸易联/盟战舰。这就是我们只有两人登陆的原因，我们是来打探情况的。你可以这样理解：你们原本要面对的敌人是如今的两倍，我相信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敌人数量翻倍，并不意味着己方伤亡也是简单地翻倍。在实际战斗中，这更像是一对一变成了二打一，前者意味着有来有回地对殴，后者却是彻头彻尾地碾压，更别提纳美/人连跟贸易联/盟对殴都做不到。“伊娃保佑……”库博忍不住喃喃念道。

　　“伊娃恐怕保佑不了这么远。你还需要知道一件事：贸易联/盟正在跟共/和国打仗，两架巡洋舰已经足以决定一场战役的胜负。我想不明白他们干嘛把这玩意儿派到这里而不是派去打仗，但这说明他们对你们星球志在必得。”靳一梦皱起眉，这一点他也觉得挺奇怪的，超导矿石固然珍稀昂贵，却也不值这么大阵仗，这其中必有蹊跷。“所以这次不会像上次一样。就算你们真能再次获胜，把贸易联/盟的人赶跑，他们也很快就会回来，带来更多的飞机坦/克导弹。你如果想阻止这件事发生，就得带我去找杰克·萨利。”

　　“你想见魅影骑士？”库博露/出警惕的神色，“你究竟有何目的？”

　　靳一梦终于有些不耐烦，“我想送他一个脖子上打了蝴蝶结的礼仪机器人，所以得先问问他蝴蝶结喜欢啥颜色。妈/的，老/子还能有什么目的？你就只需要告诉他，我是共/和国的人，共/和国可以为潘多拉星球提/供帮助，所以我想见他谈一谈这件事，这就行了！”

　　“既然如此，你该去灵魂树的奥马迪卡亚部落找他才是，为何到了这里？”

　　“已经没有灵魂树了。”

　　“什么？！”库博忍不住提高了嗓音。他一下子勒住重铠马，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贸易联/盟军/队应该是第一时间就攻击了你们的灵魂树。”靳一梦这下是真有些失望了，“总之那里只剩下一片焦土，或许奥马迪卡亚部落的人提前避开了，但我找不到他们。”

　　库博阴沉着脸一言不发。他身边的纳美/人女子忍不住开口：“这名天外来客所说的应当属实。”她同样身材高大强壮，衣饰珍贵华丽。在靳一梦看来，这异族女子的双眼灵动深邃，给他一种与李/明夜颇为相似的感觉，显然是一名造诣极高的精神力修行者，想必就是这个部落的祭司。

　　在纳美/人部族文化中，酋长通常负责处理世俗事务，比如渔猎耕牧、内外庶务一类，祭司负责与伊娃沟通、传达伊娃的旨意、施展种种大型自然法术，同时也负责教/导下一任祭司。祭司多半由在精神修行方面更具天赋的女性担当，酋长则一般是部族中声望最高、能力最强、体格也最为强壮的男性，经由选/举产生。纳美/人部族具备一些母系氏族的特征，却并不完全是母系氏族，内婚并不被提倡，却也不会被严格禁止，故而常常有祭司嫁给酋长的情况出现。甚至在有多名酋长候选人的情况下，祭司的婚姻往往会决定酋长之位的归属。

　　不论祭司与酋长的性别如何、是否存在婚姻关系，祭司一旦开口，通常就再没有酋长说话的份儿了。那女祭司打马上前，目光中流露/出凝重的忧虑之色，“八天之前，大地/震动，我感到不安，便去祭堂里寻求大地之母的安慰，那时我发现，我与先祖之灵的沟通不再清晰，而是变得极其微弱……这令我恐惧，所以我/日夜都留在祭堂之中，祈祷能再次与先祖之灵沟通，得到它们的指导与庇佑。但我却先等来了‘龙巫女’的消息。”

　　“龙巫女？”

　　“她名叫奈蒂莉，是奥马迪卡亚部落的祭司，高贵勇敢的魅影骑士的妻子。”女祭司解释道。她看出这名天外来客对本地局势并不非常了解，遂耐心说道：“龙巫女深得大地之母伊娃的眷顾恩宠，她经常借助伊娃的力量与我们交流，向我们传达神灵的旨意，为我们解读我们无法/理解的神谕。有时她也会为魅影骑士传话，比如让各部族建造庇护所，庇护所必须隐藏在大地或岩石深处，足够坚固和隐秘，以防……”她盯住靳一梦，“……天外来客回来，再次给我们带来灾/难。”

　　靳一梦点点头，“你们这是要去庇护所？”

　　“对。就在昨日，我得到龙巫女的消息，她借助圣母伊娃的力量广而告之，宣布天外来客的到来，让所有纳美/人部族躲入各自的庇护所。我第一时间向族人通报了这个消息，命令大家准备食物和饮水，准备好避难，并派出一些天空猎手和重铠马骑士向邻近部落送出消息，包括安托尼蒂斯部落的敌人——恐怕他们的祭司未必能及时接到龙巫女的消息。在天外来客面前，所有纳美/人都应该摒除私心杂念，团/结/起/来奋战到底才是。”女祭司淡淡说道，“后来发生的事情，想必你都知道了。”

　　靳一梦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所以说，哪怕是灵魂树受到贸易联/盟的袭/击，奥马迪卡亚部落依然有人幸存下来。”

　　“正是如此。但我不知道奥马迪卡亚部落庇护所的所在方位，也不知道魅影骑士是否幸存者之一。袭/击已经过去七天，我才接到龙巫女的消息，据此我只能判断出一点——寻找能够承载伊娃神力的植物对她而言并不容易。她需要一棵古老而强大的植物，有深深的根系，能饱餐丰沃的泥土，有高大的叶冠，能饱饮阳光与雨露。深得伊娃喜爱的家园树是最好的选择，这种树哪怕是幼苗都具有神力，但伊娃的爱是仁慈的，大地母亲深爱她孕育的一切生命，不分种属，所以其它植物也会是龙巫女的选择。”

　　“我明白了。”靳一梦叹了口气，这范围真的是太大了，或许他该考虑另一条路。

　　女祭司虔诚地念了几句，随后又转向靳一梦，“外来者，”她郑重说道，“对于你在安托尼蒂斯部落危难时给予的帮助，我唯有深深的感激，为此我一抵达庇护所便会为你祈祷，愿大地母亲保佑你一切顺利。除此之外，也请告知我你接下来的去向，我会一直尝试与龙巫女取得联/系，届时我自会向她转告你的来意。”

　　靳一梦看了女祭司一眼，目光深冷锐利，以至于后者有些不自然地避开了他的视线……然后他笑了一下。“那就麻烦你了。”他能理解对方的戒心，故而不愿苛求，“本来我该送佛送到西，把你们送到安全的地方才对，不过我这儿赶着去找/人，没有太多时间……这样吧，我给你们讲一下机器人部/队的搜索机制，接下来就看你们自己了。”

　　女祭司很惊喜：“安托尼蒂斯部落会记住您的恩情。”

　　靳一梦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他做事向来不图别人记着。“机器人的搜索方式主要分两种，第一种是卫星定期扫描，第二种是侦察无人机……”他简单介绍了一下何为卫星扫描，又对侦察无人机的具体性能略作说明。纳美/人固然原始，智商却绝不算低，祭司与酋长都听得很认真，偶尔问几个问题也问得挺到位，看起来应该是懂了。

　　“行了，那就这样吧……祝你们好运。”靳一梦抬起手指对他们行了个告别礼，随即便招呼冈恩，打算直接飞走。

　　女祭司略一犹豫，还是叫住了他：“外来者！”

　　“怎么？”

　　“您还没有告知您接下来的去向，”女祭司顿了顿，“以及您的姓名。”

　　靳一梦有些诧异地瞥了她一眼，“我叫詹姆·科蒂，我朋友叫冈恩·弗朗索瓦兹。”他说道，“至于接下来嘛……我大概会去地狱之门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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