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与师父

　　“师父、师父，徒儿只是……”

　　博明生着急地向眼前的人解释，鼻翼沁出汗珠，脑内飞快地运行绞尽脑汁想要说些什么。

　　只是可惜眼前人已不愿再听他的话，闭起双眸，敛起眸内的失望，“你走罢，从此别要再上山。”

　　博明生一惊，心内惶恐不已，师父这是不要他了吗？当下更是双膝着地，重重跪在地上，纵是地上细碎的石子硌到，双膝传来阵阵痛楚，也不愿起来。他脸色苍白，凄惨地向师父道：“师父……”

　　“莫迫本尊亲自动手。”

　　冷淡的声音传来，却是把博明生欲言的话语硬生生地咽下喉，唯留一番淡淡的苦涩味。

　　博明生垂眸，双手用力握成拳，强迫自己哽下苦涩，眼眶肿胀，他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来，向师父行礼，“徒儿……知道了。”

　　待博明生快要踏出门槛，他听到师父对他说的话：“本尊便当从未收你为徒，你既毋须把本尊当师父。”

　　博明生心下顿感心肺撕裂，体内气血翻腾，怆然泪下，仰天长啸：“师父——”

　　只是话还未说完，腰间一疼，便被一股凌厉的掌力推下山，一口血从喉间喷出，双眼一翻，沉沉地昏了过去。

　　山上不知是谁人轻吁一声，悲哀不已。

　　七年后。

　　“唐派主，近日魔教肆虐横行霸道，气焰嚣张，更是任意大开杀戒，涂炭生灵……”

　　唐若芷，亦即现下声名大噪的天灵派派主。她虽身为女子，但却武功超群，是为江湖中数一数二的绝顶高手，便是许多男子也对她甘拜下风。此刻众人皆于天灵派聚首一堂，便是为了请她出山帮忙除去魔教一派。

　　“听闻魔教教主一身身法了得，虽不知是从何习得，但却是天下无人能挡，此刻只剩下唐派主您能制止他了！”

　　早前武林好手商议一同前去劏宰魔教教主，打着人多势众的主意，料魔教教主纵是武艺再高超，也难逃一死，便是不死，也是重伤。谁料眼下快要胜过他时，却忽然被他不知从哪来的教众冒出所伤，情势一下逆转，最后只剩下些许武艺高强的江湖中人撑着一口气逃出来。在清点死伤后，更是发现浩浩荡荡的二千余人中只剩下数百人，当中许多更是武功被废，终身无法习武。唐若芷那时候因为刚接手打理门派事务，行事作风又低调，一时间竟无人想起，便逃过一劫了。

　　眼下魔教横行无忌，越法无天，众人便想起当年没有参与的唐若芷，又想起她武艺高超，便因此邀约她了。

　　唐若芷清了清喉咙，婉声道：“众位武林高手如今在天灵派云集，想必便是魔教中人非除不可了，然则贸贸然前往亦不是法子，小女提议众位不如今日在天灵派稍作休息，待明日再商议如何？”

　　众人皆道好，唐若芷便吩咐门派中人准备今天的安排。

　　隔天一早，唐若芷便与众人商议好由她去作说客，要是谈不拢就由她打破杯子作暗号召力众人。

　　稍作休息，唐若芷便先一人上路，施以轻功在三天后到达魔教教窟。两年前武林中人早已将前往魔教的道路摸清，是以唐若芷因此这么快便来到。

　　“教主，有人拜见。”

　　位于厅内的男子慵懒地躺在美人塌上，一头乌丝如墨般光泽，他翻过身，乌丝瀑布而下，伸出白皙的手指捻起一颗葡萄在手上把玩，只见他五指翻飞，葡萄在他指间上下颠倒，每每看似快要掉落时便会被他以整快的速度捻起，“来者何人？”

　　“回教主，天灵派派主也。”

　　男子一窒，却只是一瞬的时间，便又恢复正常，“唤她进来。”

　　弟子受命退下，唯留男子一脸复杂茫然地看着指尖，只见指尖浅了些许果汁，显然便是他刚才把玩的葡萄。

　　唐若芷信步跟随魔教弟子，只觉眼前景色传来一阵熟悉的感觉，却一时间道不出个什么来，只暗暗地把景色牢牢记在心里，待日后再翻想。

　　“唐派主，请。”弟子恭敬地向她作揖，“教主便在这殿堂内。”

　　唐若芷甫进殿堂，便听到一把温润的嗓音传来，“未知唐派主前来何事？”

　　唐若芷闻言看去，只见一身穿红衣的男主坐在殿堂上方的椅上，脸上戴着面具，掩去一半脸容，只露出一双如血般的眸子以及光滑的下巴。

　　她心道魔教教主好生年轻，身形看上去约莫只有二十五、六岁，便已有一身好功夫，将江湖中人节节败退。脸上却是不露声色，向魔教教主作揖，清婉的声音如潺潺流水传来，“小女乃天灵派派主，此次前来实是有事相求。”

　　“有事？什么事能劳烦到唐派主来呢？”殿中人大笑三声，“说来让本尊听听！”

　　唐若芷心下奇怪，怎么她从他的话语中听到讽刺？但她却并未曾见过魔教教主，更遑论是与其结怨了。按下心中疑惑，“近年来魔教中人横行霸道、火焰嚣张……”

　　“哦？这么说唐派主这是来算账的了？”红色的眸子紧紧地盯着殿堂中的唐芷若，退未待她语毕，便迫不及待地讽刺她。

　　唐若芷倒也不怒，微微一哂，“小女早前与众位江湖好手商议，由小女作中间人，要是教主愿意就此住手，众位亦不会跟魔教中人早前犯下的罪行计较，只是魔教中人从此不得再伤人。教主意下如何？”

　　“计较？”教主冷哼，“本尊不屑。”

　　唐若芷心中一紧，手下暗暗蓄力，正要说些什么时却被他打断，“但……倘若唐派主答应本尊一个要求，亦未尝不可。”

　　唐若芷一愣，急不可耐地问：“教主快快请说。”

　　只见魔教教主身影一闪，唐若芷只觉眼前闪起一团黑影，下一刻人便已在他的怀里，双手便反绑在身后，动弹不得，心下惊慌不已，厉声斥喝：“放开本尊！”

　　唐若芷说话的同时不忘挣脱，手下暗自施力，却是挣脱不得，腰间手臂更是如铁般，心下更是恼怒不已。

　　魔教教主一脸怀念地看着怀中人儿，只觉她身上馨香一如当初，只是身姿越发柔软，垂首似是瘾君子般深深地在唐若芷发间一嗅，浑身似是浸在温泉一样，喉间发出一声慰叹。

　　唐若芷从出生以来首次被人挈制得动弹不得，此刻又是被人如此轻薄，手下便是用了十分力道往后——

　　手肘被人接下，唐若芷来不及惊恐便听到耳畔传来一阵轻叹，“多日不见，师父便要下狠手了吗？”轻轻放开手肘，唐若芷便被强制地翻过身，以一种极暧味的姿势'相拥'。

　　“看来师父这些年来过得不错啊……徒儿也就不担心了。”

　　唐若芷看着眼前人缓缓掷去面具，露出熟悉的容颜，声音不禁带上颤抖，“博……博明生？”

　　博明生听罢开心地笑了，堂堂魔教教主笑得像是一个得了糖的孩子般，“师父还记得弟子，实是弟子荣幸！”

　　唐若芷只觉眼下情况复杂不已，当初她把博明生赶出师门是因为他练功练得走火入魔，要是让门派中人发现，他非死不可。她原意是想他在离开后好好生活，然则眼下看来事情后续发展并非如她想像般。

　　博明生往唐若芷的耳间呼气，声音低沉而魅惑，“师父不在的七年，徒儿可是想师父想的很呢——”

　　唐若芷自幼便在山上习武，何曾与男子有如此亲密的行为？便是和师父，也一直只有师生之交，绝无比武以外的接触。她双颊爬上两团红晕，轻咳一声，“既是如此，便立刻放开本尊。”

　　“不要。”博明生干脆地拒绝，“难得与师父相见，事隔经年，徒儿说什么也是不愿放手的了。”

　　唐若芷神色一怒，便听博明生道：“而且——唐派主刚刚不是答应了本尊的条件么？”

　　唐若芷听博明生一口一个师父、唐派主，冰雪聪明的她便立刻会意到博明生是在以百姓性命威胁她，当下重重哼了声，“那你想如何？”

　　博明生本料唐若芷不会如他愿，断绝唐若芷的后路亦已想好，谁料眼下唐若芷有软化的趋向，当下立刻喜形于色，连忙道：“你我二人结成连理，可好？”红色似血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唐若芷，不愿放过丝毫。

　　唐若芷一愣，誓是想不到惜日以伦理道德为重的弟子会提出大逆不道的要求，面露难色，“能不能……换个要求？”

　　博明生脸色一沉，“你可是不愿？”

　　唐若芷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我们、我们可是师徒啊……”

　　博明生心下当即了解唐若芷的心思，扬了扬眉，“这不简单，您当初把我逐出师门，我两已不再是师徒了。”

　　“但是……”唐若芷心下依旧抗拒，她并不欢喜博明生啊，她只道博明生是她众多弟子之一而已。

　　“没有但是。难道唐派主想天下苍生不能得安平？”博明生心生怒气，口不择言地道。

　　唐若芷想起她到魔教的目的，眸色一暗，不再作一语。

　　博明生本也只是怒极而致，眼下唐若芷失神，他便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我……我喜欢你！”

　　“从见到你的第一面，我便喜欢你！”

　　“当初会走火入魔……亦是因为被心魔所致——”

　　因为被心魔窒到，所以便走火入魔吗？

　　这样说来……不就是自己的责任么？

　　唐若芷失神的双眸渐渐坚定起来，心中下了一个决定，“好。”

　　既然是我令你如此——

　　便应由我来付上责任。

　　博明生听到轻轻柔柔的一个好字，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然而在看向唐若芷后便得到她确定的眼神，心下顿时狂喜不已，仰天长啸：“好，好，好！”

　　话毕便一把抱起唐若芷，把她放到寝室的床上，“若芷……我、我们……”

　　唐若芷心下了然，顺从地贴了上去，软软的双唇覆上他的。

　　“若芷……”嘟嚷不清的话语被吞进唇舌间。

　　烛火温暖，映在墙上明明灭灭。

　　事后，博明生宠溺地看着身旁的唐若芷，轻轻捋着她的发。

　　若芷，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你已经是我的人了。

　　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切莫要想逃离——

　　博明生眸间一沉，唇间勾起一道魅惑众生的笑容。

　　窗外一只小鸟啾啾啾地唱了几声，歪歪头，便飞走了，徒留一地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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