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英]奶妈打天下

　　《她是龙》

　　世间原本是有龙的。

　　龙族强大又贪婪、聪慧又危险，他们展开的双翼能遮蔽半个天空，伸出的利爪能穿透最坚硬的盾牌，喷出的龙炎将年轻的战士烧为灰烬。
　　他们飞过村庄抢走美丽的姑娘，飞过城堡夺走珍贵的财宝。
　　他们是人类的敌人，也最终被人类屠光。

　　那是一场昏天黑地的战争，雄英国的国王率领最精锐的龙斗士，杀向了龙族的巢穴，庞大的魔法阵将龙群困住动弹不得，国王手中涂了毒药的尖矛闪着寒光刺向龙王的心脏，龙王仰天悲号后倒下，临死前用龙炎将自己的尸骨烧了个一干二净。

　　即使死亡，他也不会让自己的尸骸成为敌人的战利品。
　　大雨下了三天三夜，将战场冲刷的一干二净。

　　国王凯旋归来那日，他的王后生下了雄英国的第一个小王子，小小的婴儿有着细细的金色头发和蔚蓝如海洋的瞳孔，眼神明亮，似乎淬着太阳，他极喜欢笑，笑声里不带一丝这个世界的阴霾。

　　国王大喜，赐名王子以荣耀之名“八木俊典”。
　　全国上下欢庆战争的胜利和王子的诞生，整整三天三夜，鲜花挤满了王城，人们欢笑着享受美食与美酒，烟花夜夜盛开在天际，染红了半片星空。

　　像极了胜利那夜，龙血染红的半边大地。

　　在人们的欢庆之外，重重海洋之外的一处孤岛上，巨浪狠狠拍在黝黑的焦岩上，冰冷彻骨的海风呼啸，像是要将人的肉连同骨一起剥下来。

　　在孤岛高处的山上，有一处洞穴，水从洞顶连绵地滴下来，打湿了躺在洞穴中的一个白衣的女子。那女人紧紧咬着牙，不让一丝□□与哀嚎溢出来，全身却疼到颤抖。

　　在夜将要过去，天边映出第一缕光的时候，婴孩的哭声响起。刚成为母亲的女人满含爱意地看了一眼自己刚出生的女儿，用自己为数不多的衣物将她包裹。婴儿尚不知这世间发生何事，只不管不顾的哭，她头顶长着稀疏的黑色胎毛，一双海蓝的大眼睛哭的只能看见一条缝。

　　母亲再无力气安抚婴孩，眼神却是温柔的，婴儿听见了来自她母亲的，第一句也是最后一句话：“你是王的女儿，赐名为叶生…”

　　女人以保护的姿态抱着自己的女儿，进入永眠。
　　婴孩依旧撕心裂肺的哭着，吸引了一群不知发生何事的动物在洞穴外好奇地往里张望。

　　一只黑豹从远处踏着慵懒的猫步缓缓而来，动物纷纷为它让开一条道路。黑豹绕着哭泣的婴儿绕了几个圈，露出一个不耐烦的表情，伸出猫爪按在了婴孩的嘴上，堵住了她的哭声。

　　被堵住了嘴的孩子停了一下，突然“咯咯”地又笑了起来，甚至将黑豹的爪子抓在手里想要塞进嘴里。

　　黑豹慌忙抽出爪子，嫌弃地看着自己沾满口水的前爪，婴儿失去了毛茸茸的爪子，又开始大哭。
　　女婴委屈地瘪嘴，蓝色的眼眸闪了闪，璀璨的金色龙瞳被点亮，灼灼地宛若燃烧的太阳。但很快金色褪去，又恢复了海一样纯蓝。

　　黑豹摇了摇尾巴，叼起婴儿的后领，走出洞穴，几个跳跃就消失在了森林里。

　　…
　　…

　　二十五年后。

　　“老先生，您别激动，慢点说…”
　　金发的男人有点无措地扶住激动的老人，脸上的笑温和耐心。

　　“咳咳咳…”
　　老人被自己的唾沫给呛住了，缓了好久才又抬起头来，慌慌张张地只重复着一句话 ，“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午夜被龙抓走了！求求你救救她啊！”

　　“龙？”
　　男人将这个字又重复了一遍，在嘴里细细咀嚼着这个字眼，想了一下，笑着安抚道，“老先生，您放心，世界上已经没有龙了。我会帮你找到你的女儿的。”

　　老人急的跺脚：“我亲眼看到的！我女儿失踪的那晚上，天上飞过一只黑龙，我的女儿啊…”
　　老人猛地跪倒在地上，抱着那人的大腿，哀哀哭泣：“求求你了，八木殿下，一定要救出我的女儿啊…”

　　金发男人连忙将他扶起，他郑重地拿出手中的剑，站在阳光下的他耀眼如神明：“我以八木俊典这一名字起誓，一定会将您的女儿安全带回。”

　　安抚好了悲痛的老人，八木又带着他贴身的侍卫们一一去拜访了村庄里的村民。

　　侍卫们跟着八木王子东奔西跑了一天，夏日的阳光毒辣的很，明晃晃地在天上挂着，有一个侍卫实在受不了了，趁刚告别完一户村民就慌忙把脑袋上的头盔摘了下来，小狗一样大口大口地喘气，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才对着八木绽开了一个阳光的笑容：“殿下，什么时候结束啊？”

　　“切岛，去租船吧。”
　　八木俊典回头对着红发侍卫微微笑着，即使他的背后也已经被汗水打湿了，但他依旧温雅整洁。

　　切岛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不是吧殿下…你还真的相信村民们那个龙之岛的传说啊，龙族早就被国王陛下全部消灭了。我看那位老先生的女儿八成是跟人私奔了，不是说她和那个牧羊人…”

　　“切岛，别胡说。”八木斥责了一声，切岛便吐吐舌头不说话了，“不管什么原因，我们都应该将午夜小姐找回来，至于那个龙之岛…”
　　王子的蓝眼睛里面满满的都是坚定的信念：“我确实有点在意。”

　　…
　　…

　　八木从小就听他的父王说那些屠龙的故事，在那些故事里，龙是人类的敌人。他出神地听着大人们描述，美丽又强大的龙，邪恶又贪婪的龙，原本作为世界主宰的龙，最后被人类屠尽，如此悲哀的下场。

　　等他大了一些，他开始大着胆子问他的父王：“父王，龙是邪恶的，人是正义的，对嘛？”
　　端坐在王座上的国王笑着点点头。

　　八木俊典接着问：“父王，对龙来说，我们人类是什么呢？”
　　“是蝼蚁吧。”国王捋着自己的胡须，缓缓地说“我至今都记得，龙族看我们时那轻蔑视若无物的眼神。”

　　“人吃猪羊依然自诩正义。父王您也说，龙视我们无物如蝼蚁，又怎么会主动攻击我们。龙族未曾吃人，却被人族杀尽。在这一事上，我们真的是正义的吗？”王子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他单膝跪地，乞求解答。

　　他本以为国王会震怒，但并没有。
　　八木俊典在王座下等了一会，没有等到回答，忍不住抬起头。

　　年老的国王不再复年轻时的威严，他坐在王座上，甚至有点疲惫地看着他，却又不像是在看他。
　　老国王叹了口气，眼神悲悯、哀伤又带着丝丝的淡漠。
　　他说：“…人与龙终究是对立的。但是…龙族是我见过的，最完美的生物了。”

　　…
　　…

　　八木俊典在意识消失之前，莫名地回想起他与父王的这一段对话。

　　冰冷的海水将他包裹，试图将他拖进深海。
　　他在前往龙之岛的路上，遇见了暴风雨，人力无法抵抗自然的力量，巨浪轻而易举地将他们的船只掀翻。

　　他试图去救离他最近的切岛，红发的忠诚侍卫却拼死将他推上一块木板，他眼睁睁看着那红色的发丝从他手指间溜走，切岛最后对他露出一个阳光的笑容，而后自己被浪吞噬。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悲痛，浪也将他一同掀翻，吞没。

　　黑暗，冰冷，死亡。
　　他睁开眼，墨黑的海水，什么也看不见。
　　耳边却隐隐约约有什么声音，悠远而苍凉。
　　像是传说中的龙吟。
　　他嘴角无奈地扯起一个笑，坠落。

　　…
　　…

　　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耀阳的阳光刺的他眼睛有点疼，他缓了很久才看清眼前的事物。

　　蓝色的天，有洁白的云在飘动，偶有海鸟振翅飞翔。
　　身下的是细密沙，有清凉的海水一下一下地舔着他的脚趾，风也是舒服的清凉，甚至还能闻到风中的花香。

　　这一切都证明着，他还活着。

　　八木俊典缓缓从沙滩上爬起来，呆呆地看了一会面前平静温柔的大海，他的身上还是湿漉漉的，连带着一头金发都软趴趴的失去了光彩。四肢没什么力气，他尝试着站起身，却又一次跌倒，最终只是无力地半撑着身子坐在地上等力气恢复。

　　他试着转头看下四周，却无意撞进了另一片海。
　　那是一双如海般澄澈的蓝眸，而这双眸的主人—一个站在岩石上蹲在观察了他不知多久的黑发少女，用冰冷淡漠的语气对他说：“离开这里，人类。”

　　…
　　…

　　八木俊典跟着神秘的少女进了森林，他并没有在海难中受伤，只是泡的太久四肢有点无力。少女走的很快，他甚至要小跑着才能跟上对方的步子。

　　在翻过一道灌木后，他又一次追上了那女孩，摆出了他自以为最和善的笑容，以防吓到她。

　　“小姑娘，请问这里是哪里啊？”
　　女孩不理他。

　　“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啊？”
　　女孩加快了步伐。

　　“你叫什么名字啊？”
　　那少女终于赏脸看了他一眼，然后伸出脚来踹在他屁股上。
　　八木俊典一惊，踉跄了好几步才堪堪站稳，转头无辜又无害地看着她。

　　少女几乎是有点咬牙切齿了，她狠狠地警告他：“别跟着我，要不然吃了你！”
　　说完这话，就飞快地钻进了树林。

　　八木俊典笑笑，完全没把少女的话放在心上，又一次紧紧跟了上去。
　　开玩笑，无论如何也不能把这么一个小姑娘一个人扔在这里啊。

　　翻过一小片密林，便到了一处山脚，八木俊典有点狼狈地从林子里钻出来，以往整齐的金发上又是沙土又是树叶。他拍掉头上已经干掉的沙子，紧了紧身上背着的，用黑布包的好好的屠龙剑，欣慰地想幸好这剑没丢。

　　这剑是他们雄英国的荣耀，也是父王送给他的成年礼物。

　　八木俊典好奇地到处看看，刚好就看见那少女拿着几个果子走在前面，他就又跟了上去。

　　“老师，我回来啦。”
　　女孩站在山脚处的一处洞穴外，将果子放在地上，喊了一声，就拿起一个果子吃了起来。

　　八木靠近她，又猛地住了脚步，手已经握上了身后的剑，与洞穴里走出的生物远远对峙。
　　那是一只黑豹，黑的全身没有一根杂毛，脚步优雅而缓慢，四肢矫健线条流畅，只是那双眼睛有点无精打采的。

　　对比八木俊典的临战状态，那黑豹甚至只是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就缓缓地坐下，用前爪拨过一个果子，低下头咬起吞下，还愉悦地摇了摇尾巴。

　　八木俊典：“……”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少女，指了指那黑豹：“它…”
　　少女：“离我远点。”

　　八木俊典后退一步，也坐下，眨巴眨巴眼，看看正专心吃果子的一人一豹，无比和谐的画面。
　　他晃晃脑袋，放松了绷紧的神经，看了看地上的看起来很好吃的果子，也伸出手去。

　　伸出的手被打了一下。
　　他委屈地缩回被打红的手，看看气鼓鼓看着他的少女。

　　少女的嘴角还沾着红色的果汁，这让她严肃的表情看起来可爱了起来：“这不是给你的食物。”
　　“哦…”八木俊典可怜兮兮地缩成一团，双手抱着膝盖，一双漂亮的蓝眼睛直直地盯着地上的几个果子。
　　肚子还很配合地“咕—”了一声。
　　少女：“……”

　　八木头上一疼，一个果子先是打在他额头上，又落在了他怀里。他拿起来捧着，看看扭过身背对着他的女孩，笑了笑，也低头认真吃起来。

　　嗯，真香。

　　…
　　…

　　无论从哪个方面分析，这里就是龙之岛。
　　海难并没有将他送到别的地方去，反而将他送到了他的目的地。

　　也不知道船上的其他人怎么样了…
　　八木的眉间染上一抹阴郁，不远处的少女抬头瞥了他一眼。

　　在村民口中，龙之岛有恶龙占领，地上流淌着岩浆，寸草不生，是一片死地。但真正的龙之岛并不像村民说的那样恐怖，这里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岛，小到他只花了一个下午就把全岛的地形摸了个一清二楚，岛上生长着各种各样陌生的植物，也有各色动物。

　　八木俊典现在就抱着一只浑身长着绿毛的绵羊不撒手，那羊“咩咩”叫着想要挣脱，可怜兮兮地向少女求救，然而那人并不打算插手。

　　至于传说中的恶龙嘛…

　　八木歪着头凝视正在河里抓鱼的女孩，她看起来只有16岁左右，正是天真烂漫的年龄，而她却淡漠的很，但也对他没有敌意。

　　她身上穿着一身很不合身的黑色裙装，由于衣服过大露出女孩纤细的锁骨。她浑身沾着泥沙有点脏兮兮的，皮肤却白细的如上好的瓷器，黑与白的组合让少女好看的不得了。她现在正一手拿着刚才做的鱼矛，低头去看水里游动的鱼，眼神紧张，这才让她的神情看起来有点孩子气。

　　似乎是注意到八木太过专注的眼神，少女抬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八木倒是很温和地笑了回去，少女看他傻兮兮的笑容，转过头去不理他了。

　　恶龙是没有，小龙女倒是有一个，八木俊典心想。

　　他看少女抓鱼一抓一只，手上痒痒地也想试一下，这才放开了手上的小绵羊，那羊慌忙迈开小短腿一溜烟就跑了。八木迅速地挽起裤腿就下了水。

　　河水清凉，亲吻着他的小腿，八木俊典并不是娇生惯养的王子，但是这样抓鱼倒也是第一次。他凝神去看水中的鱼，也注意到了不远处少女偷偷打量他的样子。

　　其实，她并不讨厌他吧，只是对于陌生人太过警惕罢了。

　　八木猛地往前一扑，然而看起来就在眼前的鱼却一甩尾巴溜走了，他没刹住车，一个猛子就扎进了水里。

　　他慌忙从水里坐起来，一头金发软趴趴地贴在他的脸上，蓝眸闪着委屈和疑惑的光。

　　然后他听见“噗”的一声轻笑。

　　他坐在水中转头看，少女捂着嘴，歪头看向别处，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八木“嘿嘿”一笑，是一个爽朗善意的笑容。少女脸一红，哼了一声，提起手中的鱼就跑走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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