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戬心]浮生未歇

　　且说被杨戬黄天化二人带去四重天的沉香，在龙吉训斥嫦娥时，杨戬问明他上天的原因:刘家村生死簿。

　　刘家村这两年来，出生的婴儿均为死胎，没有魂魄。村民找沉香询问原因，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去地府询问阎王，阎王不敢私自做主就让他来找杨戬。

　　欲界四重天曾是杨戬母亲瑶姬长公主掌管之地，天条就刻在这里。

　　这里是三界众生欲望的聚集之所，充斥着各种欲望。天条放在此地，欲望竟对它起了保护的作用。

　　新天条在中央金色的法阵中闪耀着神圣的光芒，璀璨的星海与之呼应，给欲界四重天平添了几分神秘之色。

　　“舅舅。”沉香小声的唤道，这里的一切让他感到恐惧，这种恐惧比第一次去阎罗殿更甚。

　　“舅舅？今天叫你舅姥爷来也没用。”

　　如果要黄天化为沉香做的事做个评价，那就是，蠢。

　　杨戬掩唇轻咳两声，让他适可而止。

　　二人对了个眼神，杨戬问道:“沉香，当初为了见你娘甘愿在华山闯三关之事可还记得？”

　　沉香点头，“舅舅，你们该不会再让我闯三关吧？”在华山杨戬让他闯的关卡他至今记忆犹新，送他的勇气、骨气、义气，耐心、恒心、信心。

　　这些使他在救母的路上收获了很多，最好的朋友敖春，如今的妻子小玉，师父猪八戒、孙悟空。还有，那个爱他，为他甘愿付出性命的丁香。

　　救母后这些东西早不知道让他丢到那里，一时恐惧袭上心头。

　　四重天变幻莫测，他怕眼前这个嬉皮笑脸看似不着调的黄天化，从他一招制服自己，把自己带到这里就怕。更怕杨戬。

　　“你小子也不傻啊？怎么就尽干蠢事呢？”黄天化继续埋汰沉香，他为故友有这么个“蠢”外甥感到心累。

　　沉香被说的哑口无言，乞求的望向蹙眉结阵的杨戬，希望他们能手下留情。

　　阵法布好，星海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从外望去深不可测。沉香倒退了两步，他想逃离这个恐怖的地方。

　　黄天化一把拉住他，“你如果不想解决这件事，尽管走，正好我落的清闲。”

　　“你不付出代价，就别想得到任何东西。别怕，我们陪你一起进去。”杨戬哄道，他想看沉香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只希望他的表现不要和期望的差别太大。

　　沉香闭上眼睛，掩饰自己内心的恐惧，一步步朝法阵走去。

　　杨戬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看着吧，这局我还是我赢。”

　　“谁输？谁赢？只有出了阵才见分晓。你赢？我看未必。”黄天化给杨戬泼了一盆冷水，他可不信沉香的选择会让人对他刮目相看。

　　一根破木棍，也多亏杨戬有耐心把他打磨成一根牙签。

　　杨戬白了他一眼，振衣飞向旋涡。黄天化无奈撇撇嘴对赢杨戬充满自信，跟着杨戬进了旋涡。

　　旋涡中的场景，令沉香无比震惊。怔在原地，不敢相信可是他熟悉的刘家村。

　　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和往常并无分别，只是往日会出门劳作的邻里白发苍苍的聚在一起。那些人中还有和他年龄相仿的玩伴，柱子、狗蛋。。。

　　他的印象里是和他一样不过而立之年，怎么会成了鲐背老人呢？

　　杨戬解释道：“这是数百年之后的刘家村。”

　　杨戬的声音，让沉香心安不少。回头问道:“我明明把生死簿撕了，他们为何还会变成这样？”

　　黄天化冷哼道:“正是你把生死簿撕了他们才会变成这样。是你害了他们。”

　　沉香欲开口辩解，树下白发苍苍的柱子道:“我们这样的折磨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身边的另一个人恨恨道:“都是沉香把我们害成这样的，村子无生无死，整个村子全是我们这样老不死的。我娘在床上躺着动不了，几年不吃东西都饿不死。”

　　沉香大梦初醒，才发现整个村子全是老人，无一个幼童，惊恐的问道:“舅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刘家村的生死簿没了，这里不该这样啊。”

　　这一切和他预想的不一样，他撕毁想让村民长生不老，不是让他们变成白发苍苍的老人，求死不得。

　　“生生死死是万物繁衍的定律，你破坏的他们本该有的轨道，天道自然会降下惩罚。他们本该安稳的过往一世，儿孙满堂，却因为你撕毁生死簿，改了他们所有人的命格。”杨戬耐心的为他解释，他们都不甘顺从天道，却又不得不臣服于它。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沉香不敢相信，一直呢喃道。这不是真的，不是。

　　“这就是真的，这些是十世镜看到的刘家村的未来。是你害了他们，刘小英雄。”黄天化打破他最后的幻想，让他面对现实。

　　沉香愤怒的看向黄天化，“刘家村以后不是这样的，你骗我。”

　　黄天化扭过头冷笑道：“骗你？你有什么好骗的？”

　　“我们没有骗你，这就是没有生死簿百年后刘家村的结局。他们是凡人，没有修炼，照样会老、会病。就像屋里的老妇一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陷入痛苦，永无止境。”杨戬指着旁边茅草屋里躺在床上，嘴里一直喊着“让我死吧”老妇对沉香解释道。

　　沉香从窗外看向屋内床上的老妇，这里是狗蛋家，屋里的老妇正是他的母亲。头发花白，瘦骨嶙峋，那还是他平日所见到的那个一身肥膘的胖大婶？

　　“舅舅，他们是不是修炼之后就不会变成现在我们看到的样子了？”突然灵光一现，想出村民让也修炼的办法。

　　“他们无修仙的资质，无法修炼。”

　　“那老君的仙丹呢？他的仙丹吃了以后不是号称能让凡人成仙吗？”

　　黄天化凉凉讽刺道：“你当老君的仙丹是糖豆呢？就是老君肯给，我看这些凡人也无福消受，吃了就等着爆体而亡，魂飞魄散吧。”

　　黄天化的话无疑堵死了最后可行之路，沉香无力的坐在地上，“那该怎么办啊？”

　　杨戬和黄天化都没有回答他，路在他自己脚下就看他走不走了。

　　他们的眼神里看向这些长生不死的百姓，流露出一抹悲悯之色，此刻的幻境中的一切，以后真有可能发生。

　　法阵没有因为沉香的退缩和杨戬的悲悯停止，一切都在继续，村民们坐在树下自叹自怜着自己死不了事实。

　　受不了折磨的柱子在深夜爬上悬崖，准备跳崖自尽，摔的几乎粉身碎骨。抬回家，在床上继续受折磨。

　　狗蛋在树上上吊，吊了七天七夜没有吊死，悻悻的回家。

　　对村民来说，想死比活着还难，活着吧活受罪，生不如死，死又不成。

　　沉香试着阻止，只是徒劳。他看得见村民，村民看不见他们。

　　夜晚凉风袭来，吹灭桌上的蜡烛。几个鬼魂附在这群悲凉的老人身上，吸取他们仅剩不多的阳气，离去之后床上的人更显苍老。

　　沉香实在受不了这样的场景，习惯性的往家里跑。

　　沉香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恍惚中听到村民们议论他是“扫把星”，埋怨着“都是刘沉香把我们害成这样的。”

　　村民的言语如影随形，在耳畔挥之不去。

　　来到刘家灯笼铺，没有记忆中父亲如往常一样糊着灯笼，家门前落叶满地，门窗上满是蜘蛛网。推门进去，刘彦昌像村民一样苍老，躺在床上痛苦的喘息。

　　“娘，小玉。”

　　死一般的沉寂，三圣母和小玉没有出现，仿佛她们就像从未过出现一样。

　　立在门外的杨戬眉头越蹙越紧，“你搞的什么鬼？”

　　黄天化笑笑不答话，含笑欣赏沉香痛苦、悔恨的神色，“揭晓输赢的时候到了。”

　　杨戬一怔，是啊，带沉香看了这么多，到了他选择的时候了。

　　沉香像一个提线木偶走他们跟前，扑通跪下，“舅舅，你救救他们吧，祸是我惹的不该让这些无辜的村民承担。”

　　“你想让我怎么救他们吗？”杨戬伸手扶他起来，沉声问道。

　　沉香倔强的拂掉杨戬的手，再次求道：“请司法天神，重修生死簿，让刘家村重归往日的样子。”

　　黄天化插话道：“你求他没用，重修生死簿，他不会。”

　　沉香怎会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修生死薄要找他，祈求道：“请您重修刘家村生死簿。”

　　沉香不知黄天化身份，但能和杨戬并肩的人不多，这人还在杨戬危难之时救他，他猜这人一定和杨戬的关系非比寻常。杨戬在，他会答应修生死簿吧？

　　黄天化不着急答应，踱步到他身后问道：“重修之后，如果不满意，你是不是还去大闹地府？”

　　“沉香再也不敢了。”

　　黄天化冷哼道：“谅你不敢扰乱轮回了，你记住天有天规，地府也有地府的秩序。违反地府的秩序，这就是下场。”

　　“沉香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他同意修生死簿，你以后不可再去地府无理取闹，扰乱轮回。”杨戬尽力劝解沉香，让他放下让刘家村村民长生不死的执念。

　　沉香举起右手，准备指天发誓。

　　黄天化打掉他的手，嘲讽道：“如果你真的诚心保证不再扰乱地府秩序，就不会在这惺惺作态的立什么誓言、做保证。”

　　看杨戬想开口劝解，黄天化使个眼色让他住口，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沉香支支吾吾的说出所以然来，无奈道：“你到底怎样才肯答应修生死簿？你让我干什么我都答应你。”

　　杨戬脸上露出笑意，这孩子终于开窍了。

　　“真的，我让你做什么你都干？”黄天化对他的印象稍作改观。

　　“只要你答应为刘家村百姓修生死簿，你让我干什么我都答应。”

　　黄天化见他如此爽快，痛快的答应道：“好，这可你说的？你舅舅可在这作证呢。”

　　“黄天化，你的条件别太过分。”杨戬怕他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主意整沉香，出声提醒道。

　　沉香抬起头不可置信望着黄天化，眼前这个不着调、嬉皮笑脸的神仙就是他母亲经常提起的山神之首？说书人讲的周营和哪吒并列的先锋官？

　　黄天化故作为难道：“不过分的条件我还没想好，这样吧，你呢，先回家和你爹娘打声招呼，一个月以后去黄山找我。”

　　沉香站起身，双手作揖，“多谢炳令公，沉香一定按时去黄山找你。”

　　杨戬挥手撤掉幻境，三人回到欲界四重天。吩咐道：“你回家去吧，离家久了三妹该着急了。”

　　沉香并不着急走，扭捏的问道：“舅舅，那个金锁能还给我吗？”

　　杨戬一愣，“什么金锁？”

　　黄天化从袖子里拿出两把金锁，“仔细看看那把是你的，下次别再没认清就乱抢别人东西。”

　　沉香挑出他的那把“长命白岁”，羞红了脸小声说声“谢谢”落荒而逃。

　　把剩下的那把“平安喜乐”还给杨戬，交代道：“回去给他戴上，灏儿今天的情绪有点不对。”

　　杨戬接过金锁，“你不去再神殿坐坐了？”

　　“你那真君神殿比阎王殿还冷，我可不想再去了。兰儿还在黄山等我呢，你交给我的事我不给你办，行吗？”黄天化含笑揶揄道。

　　“那事你一定要办仔细了，对了，你准备让沉香为你做什么事？”

　　“还兵的时候洪锦还说‘找个机会教训这小子一下’，咱们哥俩什么关系，你外甥就是我外甥，我那舍得收拾他呢？洪锦在北海左右没事，在他的军营里够这小子喝一壶的。”黄天化说到高兴处，猛的拍上杨戬肩膀，触手一片黏腻。

　　“你。。。”杨戬指着他，不知说什么好。

《萱草满庭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