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戬心]浮生未歇

　　玉帝和王母商议后，下旨封赏一番参与沉香救母事件中的各路神仙。显天庭仁厚，为天庭收回人心。

　　听心为沉香死了一遭，恩旨到达东海，敖广听完圣旨，看着值官带来的封赏受宠若惊，急忙带着听心上天谢恩。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玉帝对这些臣子的封赏，即使是块石头也是天恩浩荡。龙族势微唯有依附天庭这个靠山才能屹立不倒，永保四海太平。

　　富丽堂皇的凌霄宝殿，门庭若市。不少神仙都早早到来，站在自己的班位，恭迎玉帝和王母。

　　敖广和各路神仙寒暄，听心恭敬站在大殿末端，目光巡视一遍未见杨戬身影。寸心的事还要找他商量，她一个龙族公主没人注意，闪身离开凌霄宝殿。

　　真君神殿的氛围甚是压抑，大殿空空荡荡，照明的一排排烛台不知去向。梅山兄弟和哮天犬围着成业，一个个眼神如刀。看的成业额上冷汗如水往下流水，恭敬的站在一旁不敢发一言，也不敢提袖擦去汗水。

　　杨戬坐在书案前不发一语，听心还未进殿，哮天犬的鼻子灵远远的就闻见味，“主人，四公主来了。”

　　杨戬轻轻的应了一声，听心的到来在他意料之中，只是现在她来找自己……

　　梅山兄弟见四公主进殿，纷纷向她行礼。如果不是她，杨戬就枉死他们手上了。是这个深明大义的四公主救了杨戬，也让他们手上少沾了杨戬的血。让他们知道，他们的二爷还是那个如梅山初见的那个心怀三界的杨戬。

　　众人不敢想象如果听心晚到一步会出现什么后果，可能没有她，杨戬这条命真的会葬送在他们这群莽夫之手了吧？

　　听心淡然一笑，执手回礼大大咧咧道:“大家都是旧相识，不必拘礼。听心不请自来，冒昧之处，倒还要请真君恕罪。”

　　“来者是客，四公主言重了。”杨戬站起身招呼四公主。

　　听心环顾四周，欲言又止，梅山兄弟知趣的退下，成业提袖擦擦额上的冷汗，低着头恭敬道:“成业告退。”

　　“让你走了吗？”

　　杨戬语气如昆仑积雪让人不寒而栗，成业急忙连声请求恕罪。

　　听心在杨戬的密室待了几天，见到了他那从不向外展露的一面。察言观色又是她这个龙族公主从小必须学习的功课，杨戬的脸色，和进门的气氛，让她明白这一切不和谐都来自这个值官，“真君何必动怒，让他退下吧。听心要和真君商议的事，你我两人知晓就好。 ”

　　“陛下，娘娘，对那些犯了旧天条的罪仙是什么态度？”杨戬开门见山问出听心来此想和他商议的事情，暗骂自己莽撞寸心没有得到赦免，自己怎么就想着撂挑子呢？

　　杨戬经老君劝解，和成业来传旨让他去凌霄宝殿之事，对退隐之事有了另一番计较。司法天神这个位置他还要将就着坐下去。

　　这新天条是他弄出来的，他有责任负责将新天条整理成册，对三界公开实施。整理新天条前，他还想让玉帝赦免思凡的仙女，和那个为了他永禁西海的龙女，他的妻子。

　　他杨戬也不是圣人，修改天条为了三界众生不再动辄受天灾，三界太平有之，为他自己、他的家人亦有之。他想的不过是三界海宴河清，百姓安居乐业 。他的家人平安无事，自己过安宁的生活罢了。

　　“七公主、织女还有三圣母等思凡的仙子，赦免其罪，她们为自己犯下的过错已经付出了代价，天庭过往不究。七公主丈夫孩子已不在，仍为公主。织女一家在天河定居，封牛郎为牛郎星、织女为织女星在天河织锦。三圣母……”成业巴不得用最简短的话向杨戬禀报此事，说到杨婵的时候咽了咽口水，抬眼看杨戬神色阴寒不敢再往下说。

　　成业说了半天没有听心想得到的答案，急忙问道:“赦免名单的罪仙可有西海三公主敖寸心？”

　　成业支支吾吾地答不上话，这西海三公主和面前这位煞神的关系一直是天庭的禁忌。当年的事情的前因后果他还是知情，去西海传旨的一行值官中还有他 。

　　杨戬不耐烦的摆手道:“这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奴才告退。”

　　杨戬面如止水，不见波澜，让人猜不透他的喜怒。听心却如热锅上的蚂蚁，“杨戬，你当初的承诺可还算数？”

　　“算数。寸心是因为我才被下旨永禁的。这个位子是她当初用自由保下来的，今天就用这个位子换她赦免的圣旨又有何妨？”

　　杨戬递上辞呈，玉帝还让成业请他上朝听封。略微思考就知道是王母娘娘的主意，她还想自己留在天庭当她手里的棋子，永保天庭太平。

　　如果是玉帝自己做主，他视杨戬为眼中钉肉中刺，巴不得他离开他的视线。眼不见，心为静。

　　“你打算怎么办？”南郡的事自己有份，但自己身后又有东海，听心想要一个两全之策。

　　南郡暴雨之事听心和杨戬是抗旨不遵、寸心是包庇欺君。三个人栓在一起，无论怎么算这帐，他们那个跑不掉。

　　杨戬攥紧拳头，蹙眉沉吟半刻，“玉帝下这道旨意之时朝堂上就有很多神仙不满，只是玉帝是君他们是臣，敢怒不敢言。寸心带领西海水军挖掘沟渠可救了南郡数万百姓，可是有功于万民的。”

　　听心也是明白人，经他这么一提点脑海里有了主意，“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杨戬对她投去赞扬的目光，伸手摄来立在银座旁的三尖两刃刀，化为墨扇收在宽大的衣袖里。

　　殿门打开，成业还低头等在那。见杨戬身着银甲黑氅，头戴三山冠属于司法天神的装束。惊喜道:“真君大人……”

　　杨戬一记眼刀过去，成业不敢再多言，跟着他的步伐往凌霄宝殿而去。

　　成业是杨戬提拔上来的，为他办事。同时玉帝和王母也是他的主子，王母娘娘让他来传杨戬上朝。这事怎么办都是两边不讨好，须得小心再小心，惹了那个他小命都不保。

　　杨戬的脾气阴晴不定，天奴的死让他知道得罪杨戬的话死的不会很快但会很惨。带着圣旨来传召话没说完圣旨就被哮天犬抢了下来，杨戬看完圣旨脸色冷成冰。在他们看来莫大荣耀的封赏，在杨戬眼里真的不值一提吗？

　　朝堂之上众仙云集，玉帝和王母高坐金阶之上。金阶下众仙神情个个严肃的站在自己班位上，听心站在最不显眼的地方，免的引起众仙的注意。

　　杨戬不顾众仙对他投去或艳羡，或嫉妒的目光。大步流星的走到凌霄宝殿的最前端——武将之首。

　　王母娘娘一改往日的嚣张跋扈，安静温顺的坐在玉帝身旁。玉帝也不再是往常那副唯唯诺诺，帝王的威严重新上身。

　　见杨戬正气凛然的立在金阶下，王母对玉帝递了个眼色。

　　玉帝按商量好的旨意朗声宣布道：“二郎神促成新天条有功，官复原职，仍担任监管新天条之职。”

　　玉帝内心虽千般万般不愿把司法天神的位置再交给杨戬，但权衡一番利弊为天庭的太平这位置还要让他再坐一段时间。

　　“谢陛下。”杨戬按例出班谢恩，深邃的眼眸不带任何感情，语气一如既往的不卑不亢。这场封赏好像与他无关。

　　今日这司法天神已不同往昔，当初的司法天神是只需遵循玉帝王母旨意的工具。这次这个司法天神终于可以按他自己的想法正大光明守护三界的安宁和众生的幸福。

　　嫦娥微笑着看向杨戬，对他充满赞赏。

　　“哮天犬不畏死难，忠心为主，也为促成新天条立下汗马功劳，册封为三界犬中之王。”

　　哮天犬激动得差点晕过去，被杨戬敏捷地一把抄起。

　　这都成三界犬王了，给你主人长点脸行不行？杨戬看哮天犬的眼神充满无奈，这狗也就这出息了。

　　“谢陛下。”哮天犬还没从玉帝的话里醒过神来，他也是有官职的狗了？

　　“李靖、哪吒、太白金星、嫦娥、东海四公主敖听心、百花仙子等人均按功行赏。”

　　几人出列，郑重的谢恩。听心不住的给杨戬使眼色，杨戬传言:稍安勿躁。

　　最后是太上老君，玉帝感叹道：“你为我天廷做了这么大的贡献，连炼了数百年的仙丹都进了沉香的肚子里，你对天廷有什么要求吗？”

　　老君连连摆手，“老道还有何求啊？”老君不愧是道祖，对己无嗔无喜无欲无求，如果说要求，只希望：“陛下还是尽快将新天条整理出来，付诸实施吧。”

　　“这事就交给二郎神去办吧。”这新天条是他鼓捣出来的，他不整理谁整理？

　　玉帝又命太白准备三份厚礼分别送往峨嵋圣佛洞、净坛庙和南海普陀山，表达天廷对佛门的谢意。

　　王母娘娘见朝堂上正事已了，称了声:“陛下。”

　　玉帝有些不悦地看向娘娘，“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啊？”该封该赏的都按你的意思办了，这还有什么事啊？

　　王母娘娘面带愧色地道:“经过此番浩劫，本宫深感数年来深居天庭养尊处优，对三界体察不够。因此请命下界做一世凡人。体会一番.....”说到这里王母立时又换了一个更恰当的词，“经历一番人间苦难。”

　　这次天庭大失人心光是这些封赏还是不够，玉皇大帝他永远不会错、没有错 ，错的都是她这王母娘娘。天庭失去人心封赏能拉回来，玉帝失去的威严她替他找回来，这坏人她来做。

　　大家都诧异地望向王母，她只是随口一说故做姿态么？却见娘娘似乎是在认真地说这一番话。

　　几万年的夫妻了，玉帝也在判断娘娘这话是真是假。

　　殿下群臣已是此起彼伏一片恭维:“娘娘圣明，娘娘圣明。”

　　玉帝从这些显而易见的话音背后听出群臣其实是希望娘娘为曾经的错误做出实际行动的反省。

　　王母娘娘瞧着这一群人齐声称颂，心里比谁都清楚，自己之前所做所为太不得人心。

　　玉帝见众意难违，只得准奏，也明白娘娘这么主动提出下界做一世凡人，也是为了自己在新天条出世后能赢得人心，有一个好的开端。

　　王母又宣布道:“本宫下凡后八公主代本宫管理欲界四重天和天庭一众女仙。”

　　玉帝大声宣布准娘娘所奏。

　　王母娘娘按捺下刚才小小的不快，看向玉帝和群臣时已是笑靥如花仪态万方。

　　“陛下娘娘，小仙有事启奏。”听心再也按捺不住，出列启奏。

　　“你还有什么事啊？”玉帝微怒，这东海四公主怎么那么多事呢？

　　“禀陛下，是关于小仙的妹妹前西海三公主敖寸心。大约人间三百多年前……”

　　“陛下恕罪，小女莽撞。”听心话没说完，敖广出言打断她下面的话，知女莫过父。四海公主里就数听心和寸心的关系好，有什么好东西从不忘了她。

　　寸心被永禁西海削去公主封号，自家丫头这是打算为她求得赦免。可是他不允许自家女儿拿自己的前程，乃至性命做赌注，为一个已经失去价值的龙女自毁前程。

　　听心不顾敖广那如刀的眼神接着禀报道:“三百多年前，陛下下旨让二郎真君和我东海水军在南郡下一个月的暴雨，敖寸心为了南郡数万百姓带领西海水军挖掘沟渠，救南郡百姓于水火。请陛下娘娘念在她功在百姓的份上，赦免她的罪过。”

　　听心一番把功全推在寸心身上，过揽给天庭。这样寸心功在万民，众仙心里皆有了计较，她就不信这群自诩正义的神仙不会附和她所奏，为寸心求情。

　　听完听心的谏言，满朝文武炸了锅。

　　新上天的小仙小声问道:“这敖寸心是谁？这事办的太漂亮了。”

　　身边知道寸心和杨戬的关系老臣低声提醒道:“敖寸心是司法天神的前妻。”

　　哪吒抬眼看杨戬那波澜不惊的神色，再看他广袖里紧攥的拳头，第一个出班附和听心所请:“小神附议，请陛下娘娘赦免敖寸心，恢复公主封号。”

　　哪吒对于寸心一直心怀同情，因为杨戬接旨和离哪吒对杨戬一直都是鄙夷。南郡事发后他去西海找寸心抱怨，寸心只说他的二哥是一个心怀三界的人。

　　如今隔阂尽除他的二哥还是那个义薄云天、心怀的百姓的杨戬，仔细想来南郡的沟渠是杨戬所挖无疑。正如寸心、黄天化所说他不理解杨戬。

　　玉帝拍案怒道:“哪吒，你别不清楚事情原由就为敖寸心主持公道。记住你是天庭的臣子，不是四海的臣子。李靖把哪吒带回去，好好教他怎么做天庭的臣子。”

　　“小神遵旨。”

　　嫦娥思考一番也出班启奏:“陛下娘娘，敖寸心救百姓于水火，小仙附议四公主所请。”

　　不少神仙对寸心的所做所为表示敬佩，纷纷附和听心所请。

　　一时凌霄宝殿的神仙大半都表示请求赦免寸心，玉帝的气乎乎的看着王母。王母示意他稍安勿躁，出声道:“敖寸心救百姓于水火是不假，可她也犯了欺君之罪。功是功过是过，功过不相抵。传本宫懿旨:西海龙女敖寸心违抗天命，身犯欺君抗旨大罪。今新天条出世，大赦罪仙。解除敖寸心的禁足令，准其在三界自由行走。”

　　王母娘娘的懿旨只字未提恢复寸心公主封号之事 ，听心问道:“娘娘，寸心……”

　　王母有些愠怒:“敖听心你别得寸进尺，她救百姓不假但抗旨也是真，还她自由已是天庭开恩。撤了她的公主封号是天庭对她抗旨期君的惩戒。你还像怎么样？恢复她的公主封号？以后让众神争先效仿，视陛下为摆设，视天条为虚设吗？”

　　听心怯怯的退下不敢再多言，撤了她的禁足已是法外开恩，再妄想其他就是不识抬举。

　　杨戬心里虽有不满，但这样的结果也算最好的了，对听心摇头示意适可而止吧。

　　下朝后，众仙散去，高坐凌霄宝殿的玉帝拍案而起，把案上的奏折扫到地上:“你看看，这群人还有那个把朕放眼里的？还有你，赦免她干嘛？她藐视君上死有余辜。如果不是你把杨戬弄上天，就不会有那么多糟心事。”

　　王母起身请罪:“臣妾有罪，但现在杨戬的司法天神位置不能撤。凡人说:得人心者得天下。这些年我们做的事有些不得人心，如果有人想取而代之你我二人只有任人宰割的份。留下杨戬我们先慢慢收回人心，杨戬想做任何事就让他做。等他人心尽失之日，就是除掉他之时。”

　　王母句句戳中玉帝的心思，“娘娘的意思先放松他的警惕，伺机一网打尽？”

　　“他这只老虎，现在不过是一只病虎，以他的性子失去人心不过时间问题。杨戬迟早是陛下的阶下之囚。”

　　南天门外听心从值官接过赦免寸心的懿旨，对敖广撒娇道:“父王，我去西海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三叔他们了。”

　　敖广冷哼一声，拂开听心拉着自己的手，甩袖离开。

　　杨戬尾随听心出了南天门正好撞见，敖广拂袖而去的一幕，“怎么回事？”

　　“没事。”听心也不看他，叹了口气脚下生风，准备往西海而去。

　　转头见杨戬还在她身边，问道:“真君这是准备去那？”

　　“我和你一起去西海，接寸心上天啊。”

　　“她不想见你。”

　　杨戬有些失望，有一种受骗的感觉，“赦免的旨意我给你出主意拿了下来，你别拿这种说辞敷衍我。”

　　听心冷哼道:“你自己干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自己清楚。她要是还想见你，我敖听心都看不起她。我龙族女儿不是你真君大人，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玩物。”

　　话说完独留杨戬一人怔在原地，听心的话不断回响在耳边。一时内疚自责涌上心头，咽下喉头腥甜。

　　嘴角扬起一抹苦笑，以寸心的性子知道自己亲口说出爱慕嫦娥，她生气不见自己还不应该吗？

　　成业看杨戬独自站在天门外，似了魂魄般望着远方，大着胆子挪到他身边，“真君大人。”

　　杨戬回过神，恢复如常，低声问道:“什么事？”

　　“娘娘请真君去瑶池一趟，看样子是有事相商。”

　　“知道了。”

《萱草满庭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