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戬心]浮生未歇

　　当七彩石中的新天条完全升上天后，七彩云霞渐消，一身素白的三圣母缓缓飘落回莲花上。沉香惊喜地飞上莲花，第一次，母子两真实相拥，老猪接来的刘彦昌正好赶到，见此情形踏着莲花奔向母子二人。

　　二十年，一家三口终于团聚，紧紧相拥在一起彼此感受着传递着喜悦幸福，苦尽甘来，倍觉珍惜，唯愿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瑶池中的玉帝王母傻眼了，怎么会是这样的结果？玉帝不免责怪地看向王母，我看你如何收场。

　　观音此时大大舒了一口气，这样的变化也完全出乎她的意料，观音笑着称了一声“娘娘”，言下之意是宣告：你输了。

　　王母惊愕之余，实在不愿接受这个事实，但也由不得她不接受。王母讪讪一笑，随即便想出了对策，这新天条的来源不用想也和杨戬有关。

　　新天条是出世了，能不能实施还是未知数呢？杨戬，这盘对弈还没完，你还没赢呢。

　　这一场豪赌，胜负在众仙眼里有了最终结果，新天条出世，三圣母一家欢聚手拉手飞回他们自己的家，一时间瑶池之上群情激动欢呼不已。

　　沉香路过万窟山时降下云头，来到千狐洞把宝莲灯分离出来，小玉因此复活，但失去了宝莲灯芯为她带来的万年法力。宝莲灯完成了它的使命，回到乾元山金光洞等待它的新一任主人。

　　刘家村，灯笼铺已经打扫干净，迎接它的女主人归来。杨婵见沉香小玉携手回家，打心底的高兴，这个如狐妹一样善良的女子成了她的儿媳。

　　杨婵亲热的招呼着小玉，全然没注意刘彦昌看小玉那不满意的眼神，“进屋说话吧。”

　　杨婵心里一直记挂着身受重伤的杨戬，看沉香小玉回来，夫妻说了几句体己话，交待了沉香几句就上天去了。

　　天庭各处残垣断壁，守门的天将不知所踪杨婵见此唯有摇头叹息，一路通行无阻来到真君神殿。

　　杨戬被老君带回，梅山兄弟就带领一千二百草头神将真君神殿护的严严实实，以免天庭趁人之危对杨戬下手。

　　梅山老大见杨婵几乎跑到真君神殿，招呼道:“三圣母！”

　　“康大哥，我二哥呢？他怎么样了？”杨婵没有心情和他多寒暄，只想快点见到哥哥。

　　“在内室呢，老君正在为二爷疗伤。嫦娥仙子、四公主她们见帮不上忙，刚走。”梅山老大简明扼要。

　　老大没说完杨婵就进了大殿，这是她的家对这再熟悉不过了，熟门熟路的来到杨戬的卧室，门外的结界把她挡在卧房外。明明是她熟悉的家，可现在走廊中的银灰两色让她不得不怀疑，这还是不是她的家，她的哥哥又是如何在这样没有人气的房子里待这么久的。

　　老君收功撤了结界，走出房门见倚在墙边的发呆的杨婵轻笑道:“丫头，你进去吧。”

　　毕竟是血脉相连的兄妹，只要把话说开那有隔夜的仇，老君欣慰杨婵还没有完全被情爱迷了心，没有忘记她的亲哥哥。

　　杨婵回过神，行礼道谢:“杨婵多谢道祖救命之恩，我二哥的伤怎么样了？”

　　“他自己不想死，这条命就还在。唉，你好好劝劝他吧。”话到嘴边，老君又咽了下去，避重就轻的说出这番话。

　　杨戬卧室的风格与大殿无二，处处充斥着冷肃。一身白色中衣躺在床上，往日深邃的凤眸紧闭。

　　无人知道在外从不示弱的杨戬也会累，他用他那并不比其他人宽多少肩膀，担起那些不属于他的责任，把所有人护在他的羽翼下。他在世人眼里是战无不胜的战神，此刻他却是一个累极需要休息的普通人。

　　杨婵握住他垂在床沿的手，眼泪像开了闸门的洪水涌出眼眶。看着身受重伤的杨戬她此刻悔恨万分当年和刘彦昌结百年之好，给哥哥添了这么大的麻烦。如今她悔不当初，恨自己的任性胡闹。

　　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

　　杨婵寂寞千年，而刘彦昌的死缠烂如一颗石子打在已经暗涌潮动的湖水里，溅开了一大片涟漪。

　　杨婵把杨戬对她的好当做了筹码，赌杨戬会帮她平安度过一世，可她忘了杨戬不光是她的哥哥还是三界的司法天神。她被压在华山下，只顾着自哀自艾，得知刘家父子的死讯为他们伤心难过，怨恨杨戬无情，没想过是自己先食言而肥，违背了自己说过永远相信他的誓言。

　　杨戬没有变，他还是她的好哥哥 ，还是大英雄 ，还是心怀大爱的杨戬。变的是她，她不再是仁慈善良的三圣母了，一个对自己亲人都不理解，都会怨恨的人有什么资格称为圣母？

　　**

　　听心死而复生回到东海待了半年，想起杨戬的交代，来西海看寸心，让她安心。不顾西海守门虾兵蟹将的惊讶径直走到水晶宫。

　　敖泞和灏儿提着剑从寸心寝宫出来，准备回黄山，和来西海做客的听心打个碰头。

　　敖泞见听心惊的话都不会说了，嘴巴长的老大。听心笑道:“怎么了？不认识你四姑姑了？”

　　敖泞听她说话回过神，掐了自己一下确定这不是梦，行礼问好:“四姑姑你没事真好，我父王姑姑他们听说你被二郎神杀了，悲愤难当。父王还要……”说话间无意对上灏儿那如刀的眼神忽然住了口。

　　灏儿见听心安然无恙，心里有种释然，就知道师父不会滥杀无辜的。她没死，敖泞就不会再拿这事反复念叨了。

　　听心也从灏儿眼神中感受到熟悉的冷意，看他衣着举止也不似敖泞的伴读、随从，不由思考他到底是什么人，讪讪道:“敖泞，你的朋友不向姑姑引荐引荐吗？”

　　灏儿主动欠身行礼道:“我是清源妙道真君的弟子，灏儿。”他用杨戬在阐教的道号，意在提醒敖泞他如今也算阐教弟子。

　　“原来是真君的徒儿啊！”听心一听是杨戬的徒弟不由的对他另眼相看，杨戬一向眼高于顶能收为徒弟的人一定不简单，再说杨戬的徒弟、阐教的徒孙这两个身份没一个好惹的。

　　“四姑姑，你来找我姑姑的吧？她在清漪殿呢！我们有事失陪了。”敖泞还想和灏儿一起去黄山打猎，再在这寒暄天都黑了。

　　听心笑道:“那你们去办事吧，她的寝宫我闭眼都能摸到，不用你们陪。”

　　敖泞拉拉灏儿，示意他别生气。灏儿横了他一眼，大步流星的离开西海龙宫。敖泞唯有叹气，自己不长记性又犯了他忌讳还能说什么。

　　清漪殿殿门打开的一刹那，寸心见听心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愣了愣神扑在听心怀里，语带哭腔道:“听心姐姐。”

　　杨戬在这件事上没有骗她，可感情上的事连骗她一下他都不愿意。听心毫发无损的站在她面前，那杨戬口中的大业是完成了。她此刻为他高兴，可惜她再也不能与他一起庆祝，分享他的喜悦了。

　　她不敢想像此刻，他和嫦娥一起双宿双飞、把臂同游的场景。转念一想，她现在以什么身份去想他呢？在杨戬接下圣旨的那一刻，他们的夫妻名分就烟消云散了。

　　听心含笑道:“傻丫头，托你的福，我还没死。”

　　寸心面上露出尴尬的笑容，拉着听心手坐到珊瑚桌旁。心中暗叹，听心真是不了解杨戬，他不杀你不是为了我，他想杀的人任谁也拦不住。

　　杨戬不是嗜杀之人，没有威胁到他的性命、他亲人性命的时候，他是不会主动伤人的。

　　听心没看出寸心笑容的含义，自顾自的，接着道:“寸心，这回杨戬把天条改了，他成了人人称颂的大英雄。杨戬说过天条一改，所有旧案都会按新天条重判，你的案子自然也在其中。我估摸着过段时间赦免你的圣旨就会降临西海，你就可以出去和你大英雄在一起，永不分离了。”

　　“他是三界的大英雄，却不是我的英雄。我和他再无瓜葛，我们在一起只有互相折磨，我们这场孽缘已经结束，没有理由再重新开始了。他无论和嫦娥在一起，还是和其他仙女在一起都和我无关。”寸心的语气充满坚定，可她说出这番话却不知用了多大的勇气。

　　听心心头一颤，惊讶道:“寸心，你现在真的不爱他了吗？”

　　“我当然还爱他，只是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杨戬的心太大，而我的心只有方寸只能装他一人。他有抱负，不能因为我，让他失去施展胸中抱负的机会。他有他的责任，我也有我的责任，我是西海的女儿，他守护三界，我也要尽我的绵薄之力保护我的家。”

　　寸心用了三百多年参透，英雄不是属于一个人的。所以，西海海岸主动松手成全他做他想做的事。

　　天条已改，杨家的悲剧、十日凌空的惨剧不会再重演了。杨戬最遗憾的事就是没能救出他的母亲，现在他的外甥学他当年成功救出杨婵，他的遗憾会少些吧？

　　杨戬是三界的英雄，不是她敖寸心一个人的英雄。英雄从来就不是一个人的私有，他该驰骋疆场、手持三尖刀、骑着烈马、领着最勇猛的天将，获得最值得骄傲的功勋。或是站在凌霄宝殿的最前端，守护下界敬他、供奉他的下界黎明百姓。而不是偏居一隅，守着自己的小家过着凡夫俗子，茶米油盐酱醋的生活。

　　听完她的一番话听心久久不能回神，寸心淡淡一笑，看听心褪去平日的铠甲换了一身淡红色的齐襟罗裙，笑着问道:“姐姐，可是有了意中人？”

　　听心摇头苦笑道:“那有，托二郎神的福，我死了一次。肉身的伤他替我疗好，魂魄也以聚拢，但我父王可吓个半死。父王让我卸甲换上罗裙，准备为我招婿。”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敖广万年以来只得了大太子敖琪、三太子敖丙、四公主听心和八太子敖春四位真龙龙子、龙女。敖丙被哪吒打死，敖春年幼，剩余其他几位龙子龙女或封了封地上任，或联姻。为了平衡各方势力，敖广把女儿当男子教养，分给爱女一半的军权。

　　听心在东海千年来并无辜负敖广的信任为他挣足了面子，其他三海皆赞“得女听心，如得几位太子”。听心在杨戬刀下死了一遭，敖广重得爱女，自然不希望她再上战场。

　　“这么多年了，四海的公主就余姐姐未嫁，大伯父自然着急。姐姐相中这五湖四海那家男儿了？”见听心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寸心接着道:“听心姐姐巾帼不让须眉，在凡间也可比妇好、木兰。能入伯父眼的必然也要是一位能征善战的龙族子弟。”

　　听心叹道：“他替我相中的是最好的不假，可不是我想嫁的如意郎君。我想嫁的是，我爱他，他也爱我，又能帮到我们东海的人。”

　　世间安得双全法，能让东海得利的龙族王子不少，可听心她爱的，爱她的不好找，千年来能入听心眼的男子九牛一毛。

　　“姐姐说的是，如果当年我懂这些，不听劝阻执意嫁给杨戬就好了，西海也不会受天庭打压，我三哥也不会……”听心话像刀子落在寸心心里，想起敖烈的遭遇寸心在心里把自己埋怨了千百遍。

　　“敖烈的事不怪你，怪只怪造化弄人，命运捉弄。这笔算不清的烂账算在谁头上也算不到你头上，你现在怎么和杨戬一个样，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说起杨戬，听心看她表情问道：“寸心，你和杨戬。。。”

　　“我还爱他不假，可他不爱我。我敖寸心好歹也是西海的公主，虽不比天庭的公主尊贵，但我也有属于我的尊严。他不爱我，我再爱他，也不会死乞白赖求他爱我，和我在一起。他和谁在一起我管不着，他开心就好。姐姐想嫁一个你爱的，也爱你的，寸心又何尝不是呢？姐姐都不急着嫁，咱们四海就余我们两个未嫁的公主，我和姐姐做伴多好？”话虽这么说，想起凡间后娘虐待继子，就怕以后他们两个成亲以后，嫦娥对灏儿不好，心里泛起阵阵苦涩。

　　寸心脸上带着明媚的微笑，听心怎么会看不出她那是强颜欢笑，笑着给她一个爆栗，“好，我们东、西两海再怎么穷也养的起两个待嫁的公主。父王和三叔如果不愿意养我们两个，咱们有手有脚也能自己活。”

　　寸心揉着额头，附和道：“咱们可不是凡间那些只会讲三从思德的迂腐女子，即使不嫁人、不靠家里咱们也能自己过活。四姐能文能武，是四海公主的榜样，我要像姐姐多学学，以后叔伯们称赞时姐妹时也多寸心一个。”

　　“得了吧，你好好的。我们不求你给西海争光，但求你不给自己找麻烦就行。”

　　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二人抬头正好望见一身黑色便服的摩昂太子，寸心起身到他身边娇嗔道:“大哥，你妹妹在你眼里，就是一个只会拖后腿的无用之人啊？”

　　摩昂瞥了她一眼并不准备搭话，看听心脸色虽不像以前那样红润但精神尚可，想那人倒是还有些良心，“听虾将军禀报四妹来西海，左等右等未见四妹，就算到四妹来见寸心了。”

　　听心站起身行礼道:“大哥，我与寸心姐妹许久未见，先来见她还请大哥代听心向三叔问好。”

　　寸心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低下头不敢看摩昂，拉着听心手臂扶她坐下，拿起茶壶为他们斟好茶水，坐在听心身旁低头不语。

　　茶到唇边，突然放下茶杯笑问道:“四妹，寸心的事杨戬他打算怎么办？这功劳不能光让寸心一个人拿吧？”

　　半年过去沉香救母的事传的沸沸扬扬，杨戬从压妹杀甥的卑鄙小人变成忍辱负重的大英雄这其中内情摩昂不管。他现在只想着寸心如何解禁恢复自由身，他的妹妹不能永远背着不属于她的罪过。

　　“大哥……”寸心不住的给摩昂使眼色不让他再提这事。

　　听心尴尬的轻咳两声，摩昂话里有话，抬眼观察他的神色，不见任何波澜，“大哥你放心这事是我的错，寸心是代我受过。我会和杨戬商议，请陛下赦免寸心。”

　　“四姐别这么说，这事不是你们想的这么简单，陛下不会轻易赦免我的。我在西海并无不好，”看着摩昂委屈的问道:“大哥，父王都没嫌我，你就开始我啦？”

　　“没有。”经寸心提醒摩昂回忆寸心的事还真不是顶罪这么简单，旧案重提这事的主谋是杨戬从犯是听心，寸心知情不报是包庇，顶罪是欺君。这一桩桩算下来，最后不知道要牵扯出多少旧事，这赔本买卖杨戬这个薄情寡义之人肯干吗？

　　听心心里只有愧疚，如果不是自己嘴快拿杨戬的事安慰寸心，杨戬有难之时寸心也不会挺身而出，把罪名拦在自己身上。她永禁西海，自己平安无事，杨戬继续做他司法天神。

　　寸心本就是无辜，不能让她承受这不属于她的罪罚。

《萱草满庭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