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戬心]浮生未歇

　　“敖泞哥哥你真笨，练这么久，还追不上我。”白马上一身玄衣束袖的灏儿，朝身后马上差了一截的敖泞调皮笑道。
　　弹指之间，人间又过去三年。
　　已近弱冠的灏儿脸庞渐渐褪去稚嫩，额角和眉眼的线条已显刚硬，唯有下巴还余留两三分少年的圆润。
　　杨戬和寸心之间的事，并不妨碍灏儿无事去西海找寸心。更不影响敖泞和灏儿之间的兄弟情义，敖泞嫌西海烦闷也时不时让灏儿带他来黄山骑马打猎。
　　一来二去，敖泞也拜了黄天化为师。
　　敖泞低下头，看着笑得开心的灏儿，并不准备接话。他一直履行年幼时的诺言，保护灏儿这个弟弟。虽不能与他相认，看他安好，便也安心。
　　黄天化敲下了敖泞脑袋笑骂道：“笨小子，练了这么久还追不上他，马给你的是最好的马，练的时间也不比他短。就怎么比上他呢？给我好好练，我就不信我的徒弟比他杨二郎的徒弟差。”
　　“是，师父。”拉了拉缰绳，策马追上去。
　　黄天化站在原地望着鲜衣怒马的二人，好似回到当年周营与他们一起四处征战的时刻。
　　如今英雄无用武之地，只能死守在黄山，守护一地安宁。兄弟们也散落各地，不知何时能再在一起嬉笑怒骂。
　　“黄叔叔，这一局我赢了。”一盏茶的工夫，灏儿拎着手里的死兔子，朝黄天化炫耀着。
　　黄天化见他手里的兔子，气恼道：“你再这么猎下去，黄山的兔子都要绝迹了。”
　　敖泞下马道：“没事，黄山的绝迹了，你再给从其他山头调点来。”
　　“你当调兵呢？我是山神之首，不是兔族头领。照他这个吃法，天下兔子都要灭族。”
　　灏儿不屑道：“不就几只没修炼的兔子吗？小爷吃它是它的荣幸。”
　　“黄山这么多没修炼的动物，你怎么不换着吃？就逮着它一种吃，没被你吃完，剩下的也全吓跑了。”
　　黄山的兔子听到马蹄声，如惊弓之鸟，一个跑得比一个快。
　　猎不着兔子，这家伙就直接捣窝。杨戬也不来接，再这么下去，这兔族真要绝户。
　　“我就喜欢吃兔肉，不喜欢吃其他肉。”
　　敖泞对他们两个的斗嘴司空见惯，打圆场道：“好了，还有两场呢，射箭我肯定不会输给灏儿的。”
　　黄天化仔细打量他一遍，摇摇头，向前走去。
　　敖泞是块好材料，都被他那不会教的爹给耽搁了。
　　练武自是要从小练起，敖泞自小被关在龙宫习文，练武都教些无用的花架子。
　　肩如山平，手如弯月，箭准如鹰。
　　敖泞照着要领，拉紧弓弦，瞄准远处箭靶上红心。
　　意料之中敖泞的箭中了红心，但随后灏儿的箭也射在同一个箭靶上，将敖泞的箭冲掉。
　　黄天化叹道：“你们西海是不给吃饭还是怎么？射是射准了，可是一点杀伤力没有，这样的箭相当于空箭。好好练吧。”
　　沉香也在三年内如杨戬所料，在孙悟空的带领下偷盗太上老君的仙丹使其法力大增，练好武艺出山。
　　老君丢了仙丹，赔了八卦炉。有苦难诉，悔不当初答应杨戬用仙丹帮沉香增加法力。
　　让杨戬劈柴是不可能了，他怕杨戬把三十三重天都凿了。只能自认倒霉，告病闭门不出。
　　邓忠辛环二人觉得报仇的机会到了，在凌霄宝殿演了一出“大圣打小圣”的戏码，众仙看得颇为解气。这些年被他一个毛头小子压得抬不起头，终是在心里找回点平衡。
　　杨戬扭过头实在看不下去小丑般的表演，孙猴子，总有一天我会要你好看。
　　满堂哄笑中，王母大怒：“这个孙猴子也太无法无天。”
　　嫦娥憋不住地乐，“启禀娘娘，既然二郎神是假的，那孙悟空也一定是假的。”
　　太白附和嫦娥，“若是孙悟空想偷仙丹，一定不会现真身进南天门。”
　　“那也未必！”杨戬这一句等于直接下了结论，那死猴子什么事干不出来。
　　他想孙悟空会用多么高明手段得进南天门，这次他可算见识这猴子多么软弱无能。几百年前的傲骨早被磨尽在那十万经卷里，这孙悟空是三界唯一够资格配杨戬的对手的人，他可不想看他这样。
　　“请陛下恩准小神进峨眉山去查此案。”于公于私，于面子于里子，杨戬都要请这道旨意，至于玉帝敢不敢准这旨意那就是他的事。
　　玉帝与王母交换了一下眼神，娘娘最近气焰有些收敛，一切凭陛下做主的样子。
　　玉帝不确定地问：“就算真是孙悟空所为，他也会把仙丹藏在一个隐秘的地方，你进峨眉能查出什么呀？”
　　杨戬面带不甘，却也颇为无奈地道：“小神也没有什么把握，只希望能有意外。”
　　哪桩案子查之前就那么有把握？不都是查着查着才能找出线索么。
　　玉帝拍板：“算啦，在没有找到证据之前，还是别惹那猴子的好。”
　　王母一听相当冒火，不能就这么便宜那只猴子吧？被玉帝一声叹气压下。
　　回到真君神殿，兄弟们一起合计起这事，老六率先说道：“如果太上老君的仙丹真是被孙悟空和沉香盗走，后果可真的是不堪设想。”
　　“可惜那盏宝莲灯！”
　　杨戬真的可惜那盏宝莲灯，本来计划用这上古神器来应对这早晚必会出现的局面。为此克服严重的心理障碍去骗妹妹的口诀来，可惜最终人算不如天算，口诀骗来，神灯却已变废灯。
　　“二爷，兄弟倒有个主意，您不妨一试。”
　　“什么主意？”每到山穷水复，这老四总能想一些歪门邪道出来，杨戬颇感兴趣地追问。
　　“您想啊，那小狐狸吞了灯芯，灯芯必将化进她的血脉之中，若我们能够制服那只小狐狸，将她的血做成灯油……”老四冲杨戬嘿嘿一笑，意思那不就行了吗？
　　杨戬顿觉柳暗花明，“你怎么不早说呢？”害得我一气一伤之下直接将灯丢在一边图个眼不见心不烦，结果却是更加心烦。
　　“二爷提到宝莲灯，兄弟才想起这么一个馊主意嘛。”主意虽馊，老四这次确实替二爷解决了一个非常实际的问题，确保二爷以后可以控制未知局面。
　　老六对找灯一事也头大：“凡间那么大，宝莲灯也不知道让哮天犬丢到什么地方去了，怎么找啊？”
　　杨戬略一沉吟，“老四你带一万天兵，去万窟山看看小狐狸回来没有。老大，老二，老六你们各带一万天兵变成凡人四处寻找宝莲灯的下路。”
　　“是。”
　　杨戬有条不紊地分派四万天兵下界，老六心性良善，即使抓住小玉也不会赶尽杀绝，事成之后再弥补这只小狐狸吧。
　　如今天庭的兵将能任自己调动的也就只剩不到五万，上次之事，玉帝削了他任意调兵遣将的权利。王母娘娘虽力保，但只留了这么多。
　　**
　　哮天犬被杨戬贬下凡后，被丁香收留。见沉香回华山哮天犬，自缢到阴曹地府让阎王报信，期望戴罪立功。
　　阎王转述完哮天犬的话刚要走，杨戬叫住他，“刘彦昌在你那里怎么样了？”
　　阎王谨慎地答：“奉真君之命让他在十八层地狱层层受罪，从来没有半点懈怠过。”
　　“他求饶过吗？”
　　“这……据说他从没有求过饶。”
　　杨戬气极，冷哼一声，“把你们阴间最残酷的刑罚都使出来，不开口求饶，绝不能放过他！”
　　此时将骨气来了？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百无一用的书生妹妹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如果好好教导沉香，自己也不至于如此费劲。
　　得知沉香和宝莲灯都出现在华山，杨戬派兄弟们跟哮天犬一起去华山，务必把宝莲灯拿回来，“切记，不能再出任何差错。”
　　老四有些担心沉香吃了太上老君那些仙丹法力大增可不好办。
　　杨戬故意把事说大，冷哼道：“就算这次去的是孙悟空，我也敢保证他出不了华山。”
　　梅山兄弟带着兵将下界而去，杨戬在殿前练起枪法来。
　　他用山河社稷图在华山建了一个书阵，山河社稷图乃女娲娘娘当年赐与杨戬收服袁洪的法宝。四象变化，有无穷之妙；思山即山，思水即水。没有口诀，任谁也出不来。
　　沉香进入洞中，发现二郎神如上次一般又出现了，“那口气还在这？”
　　二郎神回答，“今天可不是一口气，而是一颗心。”
　　沉香表示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转念间嘲讽道：“你把心放这儿，难怪你没有良心。”
　　杨戬意味深长道：“那是你还不懂什么是心，比如说爱心、野心都是心。”
　　沉香得意道：“外面敲锣打鼓的声音你听见了吧，山下还有数万百姓在等着看我娘，这次就是要风风光光地把我娘接出去，如果接不出去，不用你动手，我自己羞都羞死了。”
　　真是初生牛犊，杨戬嘲讽道；“你这就叫自大，名师调丨教出来的徒弟都有这个毛病。”今天打的就是你这股狂妄劲，让你知道什么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初出茅庐就狂得没边，沉香，你将会为你的自大付出代价。”
　　沉香只当杨戬的话是耳边风，自信满满道：“没脸见人的是你。”
　　杨戬不恼反问：“你最害怕的是什么？”
　　沉香满不在乎地道：“多谢你送我的勇气，现在我什么都不怕。”
　　说话间，沉香落入一个堆满书的洞窟。
　　“你要闯的第一关就是把这五千本书一字不漏地背下来，背错一个字，你就出不了这一关。”杨戬正是想用这招，帮他改掉不爱读书的毛病。
　　沉香彻底傻眼了，他最怕读书，背书对他来讲简直要命。沉香突然感到这二郎神真阴险，想用这招把他永远困在这里。
　　沉香陷入绝望之中，就算背，没有个三五十年别想背会。
　　临别时孙悟空的告诫响在耳边，“做大事，要有坚定的决心、充足的信心和足够的耐心。没有这些，法力再强大也只不过是莽夫之勇 。”
　　既然进来了，这一关就要闯出去，沉香开始安下心来背书，时光流逝，五年、十年、二十年，沉香的胡子越长越长，但书越读越快乐。
　　当沉香背完最后一本书时，沉静地道：“二郎神，你出来吧，这一关我已经破了。”
　　考核一番，杨戬放他出关。
　　“没想到你竟然过了这一关，但有一件事我很奇怪，你这么样一个讨厌读书的人，怎么可能背会这五千本书？”
　　“那毕竟是五千本书，但只要有决心、信心和耐心，就算是五万本，我也一样能背下来。”
　　“看来我失策了。”杨戬嘴上如此说，心里却满意极了。
　　“你的确是失策了，我的胡子一天比一天长，懂的道理就一天比一天多，多懂点道理就会多一份快乐。”沉香摸摸下巴这才发现他的胡子没有了。
　　杨戬笑道：“你占了大便宜，你用了三个时辰，读了别人三十年都读不完的书。”
　　沉香大为惊讶，“三个时辰？”
　　二郎神告诉沉香，这一关正是用自己的决心信心和耐心专为他设计，闯过这关，沉香可以去见母亲了。

《萱草满庭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