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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常若凝一面搂住他脖子，一面心里还是记挂着晚上之事，又喃喃地问：“玲珑……知道……莫纯……”
莫远之一把按住她双唇，“不许说话。专心些。”
她哪里肯认输，脖子一拧躲开了他手，硬是把剩下几个字飞快说完：“……要去阳城吗？”
房中只有暖炉的微弱火光，但她仍然看见他眯了眯眼，似是有一丝怒意闪过眼底，接着便轻轻捉住她手按在头顶，埋头在她颈边悄声道：“阿凝……你乖一点……”
他这一句话里声音上下拐了好几个弯，倒像是在哀求，她顿时浑身一软，抽出手便环住了他腰身。
“你……你要在……在上面吗？”她凑到他耳边，甚是小心地问道。
“嗯……让我试试……”他低头含住她耳垂。
“好好好。”她连声应道。
第二日一早莫纯便来辞行，他只与莫远之说了两句话，埋头给常若凝行了个礼，都未曾正眼瞧她，便匆匆走了。
平日里总是叽叽喳喳的玲珑也对常若凝冷淡了许多，大概是生怕跟常若凝一聊天便要扯到莫纯身上去，于是只是默默地干活做事，闲下来时便默默绣花，倒弄得常若凝三分没趣，七分寂寞，只得又把当日闹时疫时莫远之给她挑的字帖拿出来，盘腿坐在书房榻上，正经准备练字。
莫远之见她将笔墨纸砚端正摆好，认认真真地咬着笔头呆了半晌，便没忍住走了过来，在她身后坐下轻声道：“阿凝，你知道你为何那么复杂的七十二路剑法都学得那么好，这简简单单的点横竖撇捺却总是写得东倒西歪吗？”
“为何？”
“你太没有耐心。”他抓住她手，蘸了蘸墨，在纸上缓缓画了一点，“需得一笔写完了，再想着写下一笔。你总是手里写着点，脑子里已想到下一笔的横，这如何能写得好字？”
常若凝撅了撅嘴，不快道：“那本来嘛，剑招出去了，便得想着对方如何化解，我下一招该往哪儿招呼啊，如此慢吞吞的，不是早被人戳透了？”
“是是，所以常女侠你剑法高明。”他又耐心握着她手写了一横，“但你若想着练字，便得把练剑那套忘了。”
“哎……这如何忘得掉。”常若凝郁郁地叹气，“我今日先练这一页试试吧。”
“嗯，我陪你就是……”
他话音未落，门外莫平便唤道：“少爷，莫平有事跟您说。”
“进来吧。”莫远之站起身，常若凝也跟着放下笔道：“你们有事要说，那我先……”
“你不许动。”他按住她不让她起身，“写完这页才能起来。”
“哎……”常若凝只好看着他走到旁边书案前，又叫莫平进来坐下。
莫平远远看见常若凝手里握着小羊毫趴在炕桌上临帖，惊得差点儿脚下拌蒜磕在凳子上。
常若凝对他勉强一笑，埋头下去盯着自己的字帖。
“出什么事了？”莫远之问。
“哦……也、也没什么事。”莫平收拾了心情，“方才收到富掌柜传的话，说是有人告诉他，三老爷想卖绸缎庄。”
“违之要卖绸缎庄？为何？”莫远之靠在了椅背上，闲闲地用右手握住了左手腕。
常若凝一听他们在说莫远之三弟的事，抬了抬头分了下心，一滴豆大墨汁便落在了字贴上。
“听说三爷前阵子赌输了一笔大的，输给人家许多银子。他家里那位夫人又是个最爱钱的主儿，他哪敢回家说去，只得偷偷摸摸地想把绸缎庄卖了。”
莫远之皱眉思索了片刻道，“他虽不成器，但这绸缎庄是我莫家的祖业，也是爹的一番心血，怎能落到他人手里？”
“少爷说得是。所以钱庄富掌柜一听说了，就派人来告诉咱们了。”
“只是若是我出面买这绸缎庄，反倒容易生出事端。”莫远之轻轻一笑，“这样，你派人去找宋老板，请他出面买下来，莫违之开价多少便给他多少，过段时间再转手给我便是了。”
“那这银子……”
“银子当然是咱们给他。记得再给他些辛苦的茶钱。”
“这、这您直接给宋老板银两，他若是回头不认账……”莫平小心地问。
“不会。”莫远之又笑，“他有把柄在我手上，谅他不敢乱来。”
常若凝原本已在认真写第一个字，但他说话口气太凉，听得她手下一滑，一个撇便撇到了纸外。
“是，是。”莫平忙点头答应着，“那这银子……”
“银子不要从钱庄上支。省得日后被违之知道我是他的买家。”莫远之早知道他有这一问，“他那绸缎庄开价多少？”
“三千两。”
“那咱们家的现银还差了近一千两。”
“是。”莫平知道他过目不忘，脑子里各项收支都一本清账，便立刻点了点头。
“那好办。”莫远之点了点头，“上次赵先生来说，有个买家想买咱们的红宝石錾金首饰盒，价出到了八百两。”
“那、那还差二百两呢？”
莫远之端起桌上茶盏，“跟赵先生说，让他告诉那买家，说咱们不卖了。就说我们家里少奶奶喜欢，准备自己留下来看着玩。”
常若凝听见提到了她，又一分神，又是一团墨砸在贴上。
“然后再告诉那买家，咱们还有一个青金石的，他若是喜欢，拿一千两买那个也行。”莫远之说完便慢慢喝了口茶，将茶盏捧在手里。
“咱们有青金石的首饰盒吗？”莫平问。
“这个自然没有。只是那买家也应该不是不识货的，一听我们青金石的都开价一千两，还不立刻求赵先生把那红宝石的赶紧卖给他？让赵先生咬紧了，就说少奶奶喜欢，舍不得卖，当时是八百两，少奶奶看完，至少得卖一千二百两了。多那二百两正好够给宋老板喝茶了。”
“若是人家嫌贵不买呢？”
莫远之将茶盏放下，轻描淡写道，“原本做西域生意的人家就不多，如今那边战火烧得路都断了，上哪儿再去找这些奇珍异宝？我若不是此事等着钱用，把那首饰盒留在手里，过个几年，价钱再翻上两番都不是问题。让那买家瞅准机会了，这等好事可不常有。”
“是，是。小人明日便去找赵先生。他三寸不烂之舌，一定能说得那买家乖乖掏银子。”
“嗯。”莫远之点了点头，“这事甚是简单，他应当办得来。绸缎庄那事也不难办，只要记得隐秘些就是了。”
“好、好。”
“这事倒提醒我了。”莫远之问，“违之的岳父，可是在咱们隔壁的黄成县当县令？”
“小的记得是。三夫人就是仗着自己是官家小姐，一向跋扈惯了。”
“小小县令家的女儿也敢说自己是官家小姐了。”莫远之冷冷一笑，“回头你闲下来便派人去黄成县看看，探听一下咱们这位县令官当的如何。当年若不是他女儿撺掇，违之就算胆子再大，也断断不敢提出要分家，当时娘便被他气得一病不起，没两年便去世了，这帐有一半得算在他这位夫人头上。早晚得让她知道，我莫家人不是好欺负的。”
莫平立刻应道，“小人明白了。回头便着人去办。”
“你还有事吗？”莫远之问。
“没了。”
“那好，那便辛苦你了。”
莫平弯了弯腰，临走时又没忍住瞅了常若凝一眼，那眼神倒颇有几分同情之意。
常若凝见他走了，低头心虚地看了看自己手下字帖，只见上面东一滴墨西一滴墨，正经字却一个都没摹完。
刚要想法子挡一挡，莫远之已经走到榻边，低头看见了她这一张泼墨贴，摇了摇头道：“你若是不想练，就别练了。你的字也不是完全看不得，凑合用用便是了。”
常若凝抬起头来，一手扔握着笔，一手抓住了他身上腰带，惆怅地问：“远之，我可有什么把柄在你手上？”
莫远之一皱眉，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又瞎说些什么？我要抓你把柄做什么？”
“你有时……怪吓人的。”她倒在他肩上，“我若是有什么把柄在你手上，日后你要找我算账，我可不是死得透透的了吗？”
莫远之哭笑不得地搂住她，“你没有把柄在我手上……你整个人都在我手上。”
常若凝作势抖了抖，“少爷饶命。”
“你快把笔放下。”莫远之从她手上抽走毛笔，放在桌上，“当心再把自己衣裳都弄得跟这字帖一样。”
常若凝两手一空，立刻扭头环住他腰。
“你还练不练字了？”莫远之看看桌上已乱作一团的笔墨纸砚。
“练！”常若凝豪气干云道，看了看字帖却又萎靡不振地倒进他怀里，“我……我休息片刻就练。”
“哎……”莫远之只得又叹叹气，无可奈何地搂住她道：“我看你这一休息，怕是就要到晚饭的时候了。”
常若凝抬头看了他一眼，他便接着道：“明日，明日再练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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