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毒女配,性别男

作者: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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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泉路·其二十



      一日,天气闷热,梁景文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去院子里吊了一桶清凉的井水上来,冲了一回澡,又换过亵衣、亵裤,才睡下了。

      他睡得迷迷糊糊的,梦到了一美人。

      这美人花样甚多,不知从哪取出一条细细的皮鞭,时轻时重地抽打在他身上,抽了百余鞭,她又拿了蜡烛台来,烛火摇曳,融化开去的烛蜡盈满了烛顶,她手一倾,滚烫的蜡油即刻滴在了他身上。

      他转醒时,天色方白,疼痛感却仍未褪去,他望着窗外一片绿油油的菜畦,回味着暗道:莫不是真的罢?

      他坐起身来,欲要将身上的亵衣、亵裤褪去,却猝然发现自己的左腕不知何时被包扎了起来,他疑惑地扯去用作包扎的层层布帛,低眼望去,这一望,他吓得倒抽了一口气——他的左腕竟是被齐腕断去了,断口尚且渗着血,惨白的药粉浮在血水当中,由于失去了布帛阻挡的缘故,这血水便簌簌地流泻了下去,浸湿了他身下的草席。

      他不住地眨着双目,但眼前的景象却半点不变,他试探着伸手触摸,只触到了一分,便疼得几近昏厥。

      ——是谁?是谁?究竟是谁胆敢斩断他的左腕?他又怎么睡得这样死,竟完全没觉察到此事。

      他几乎要惊叫而出,但幸而他立刻思及了春闱,才得以及时捂住了口。

      朝廷定然不会收他这般的残废,倘若他断腕之事为人所知,他非但无法在众人面前自处,连科举资格亦会被剥夺,这一生的前程便算是断干净了。

      但殿试须得验过身,方能进得试场,纵使他如愿在春闱中夺得了会元,殿试恐怕是无望了。

      他颓唐地跌倒在床榻上,重重地吸着气。

      不多时,他又陡然坐起身来,双目大亮——是了,只消他能寻到那断腕,再延请一名医为他将断腕接上便是了。

      反正他家中藏有万金,耗费上千金亦无妨。

      他寻思着是何人断了他的手腕,又会将那手腕如何处置,却忽然想起了陆元柏。

      那陆元柏失踪已有五日,失踪当夜,他与陆元柏一道饮酒,切磋学问,还谈及了些琐事。

      及至月上中天,陆元柏才由其家中的一个小厮扶了回去。

      当时,陆元柏喝得半醉,摇摇晃晃地扯着他的衣袂道:“景文,我们改日再举杯痛饮。”

      陆元柏满身酒气,又因适才呕吐过一回之故,口齿间俱是酸臭,他厌恶非常,当即拨开了陆元柏的手,紧接着急急地后退了数步。

      陆元柏见状,却是笑道:“景文,你嫌弃我不成?”

      笑完,又发了一通酒疯,陆元柏才被小厮扶着,出去了。

      次日,那小厮被发现昏死在距他的住处不过百余步的一处街口,而那陆元柏则是不知所踪。

      那小厮签的是死契,陆氏夫妇没了儿子,将那小厮好生打了顿板子,直打得奄奄一息。

      据闻,那小厮昨日已断了气。

      陆元柏此人文采斐然,却是风流,梁景文起初以为他是甩开小厮,醉卧红颜膝去了,但陆元柏决计不是糊涂之人,定不会整整五日不见踪影,惹父母心焦。

      故而,梁景文猜测陆元柏应是横遭不测了,他万分后悔当日并未劝其留宿一夜,但却从未想过他自身亦会遭遇不测。

      不测之人只陆元柏一人便足矣,为何会牵扯上他?

      他盯着那血淋淋的断口处,突地发了疯似的,用力地以右手捶打着床榻。

      少时,却引来了梁母的关切:“景文乖儿,你怎地啦?”

      他怕自己失血过多而死,一面将布帛重新包扎了回去,一面镇定着声音道:“无事,不过是发了个噩梦罢了。”

      他发的哪里是噩梦,分明是春梦,可春梦里被鞭打,被滴蜡的疼痛全数是为了助兴,但眼前的疼痛却真实得令他毛骨悚然。

      立于门前的梁母听得他的回答,收回了叩门的手,慈祥地道:“不如今日你与我上山一同上山敬香去可好?那神佛必会保佑你不再发噩梦。”

      求神拜佛,敬上香火,他那左腕便能恢复如初么?

      梁景文颇为不耐烦,但仍旧耐着性子道:“娘亲,我忙于念书,待我空闲一些,再与你一同去罢。”

      梁母闻言,妥协道:“好罢。”

      梁景文听得梁母远去的脚步声,躺在床榻上,双目圆睁着瞪着顶上的横梁。

      良久,他又阖上了眼去,心中思索着他断腕之事,可会与陆元柏失踪之事有干系。

      倘若有干系……难不成……

      斩断他左腕的恶徒又是否会来取他的性命?

      他胡思乱想着,忽而隐隐闻得外头一阵骚动,其中有人似乎提及了断腕。

      他刻意选了件宽袖儒衫,以作遮掩,艰难地单手穿妥,又穿上鞋履,洗漱过,才从容地出了房门去。

      梁母见他面色较素日苍白些,只道他为噩梦所惊,并未追根究底,只放软声音道:“景文,快些用早膳罢,不然该凉了。”

      梁景文照平日的速度,用过早膳,才状若无意地道:“娘亲,外头出了何事?”

      “逢春客栈对面的窄巷的青石板上好似有一只断腕。”梁母低叹一声,“却不知是谁做的孽。”

      梁景文下意识地将手腕缺失的左臂往宽袖里躲了躲,才道:“我去瞧瞧。”

      他的住处离那窄巷算不得近,他心中焦急,要了驾马车,予了马车夫一串铜钱,并催促马车夫快一些。

      他心急如焚地坐在疾驰的马车中,出了一身的冷汗,到了那窄巷又猝不及防地被颠簸的马车甩出了车外,滚出五丈才止住,面颊更被划开了几道口子,他却全然不觉得疼,屏息着偏过首去,见左臂好好地被衣袂遮掩着,方才站起了身来。

      他无暇责怪那马车夫,径直走到层层叠叠的观客处道:“且让一让。”

      他名满逢春城,观客见得是他,便迅速让出了一条走道来。

      他忐忑地往里走,身体忽冷忽热,右手紧张得握住了拳。

      走了约莫二十步,一只断腕窜入了他眼中——是他的左腕,千真万确。

      他忍不住跪倒在青石板上,右手拿起那只断腕,满面痛楚。

      片晌后,他抓着那只断腕,蓦地站起身来往外走,身形颓唐,脚步踉跄,神色恍惚。

      他浑然没有意识到他的行为不合常理,此时,他只有一个念头:赶紧带走断腕,赶紧去寻一名医将断腕接上。

      突然,有一人疾步到他面前,厉声质问道:“梁景文,你将这断腕拿走,有何目的?”

      他仿若听见了,又仿若甚么都没有听见。

      那手腕断口处尚有残血,残血呈暗红色,已然凝结了,由于被他紧紧地抓着的缘故,死去肉块当中的血液遭到挤压,须臾,便有血块跌落了下来,重重地击打在青石板上,又爆裂开来。

      一声一声地击打在他耳中,宛若以钝刃一点一点地剜着他的耳膜一般。

      他的耳膜受到如此酷刑,半晌才费力地在脑中拼凑出那人的一番话,他的心脏随即震得厉害,他实在不愿亦不能当着众人之面,揭了自己已然伤残之事,倘若此事为天下所知……

      但只消他将断腕带走,他便能寻得一神医将断腕接上,他曾经伤残之事便将不知不觉地过去,纵使左腕再无从前般灵活亦无妨,只消右手无恙,他凭借腹中笔墨,定然能夺得会元、状元,成为这百年间三元及第的第一人。

      他这般幻想着,拦住他去路的中年衙役却逼压了上来,道:“粱景文,你且将这断腕放下,留待仵作查验。”

      他心知自己恐怕无法在此将断腕带走 ,为了圆自己适才的行为,便扯谎道:“我那友人陆元柏下落不明,我听闻此处发现断腕,便猜测许是……”

      他佯作哽咽:“许是他横遭不幸,故而我见得这断腕,便下意识地想将这断腕交由他父母验看。”

      “陆元柏么?”中年衙役沉吟道,“陆元柏失踪已有五日,他父母也已报官了,经你一说,这断腕确有可能是陆元柏的。”

      中年衙役又扬声朝另一年轻一些的衙役道:“余衙役,劳烦你去请陆元柏的父母来。”

      陆氏夫妇很快便到了,梁景文即便万般不情愿,也只得将断腕递予两人验看。

      两人陆氏夫妇接过断腕,睁大双眼,看了半晌,皆是松了一口气,由那陆父朝中年衙役道:“这断腕并非是我儿的。”

      其后那仵作又来了,从陆氏夫妇处接过断腕,查验一番后,便与那中年衙役耳语去了。

      梁景文无法听到仵作所言,不久,俩衙役便与仵作一道走了,连他的断腕都被带走了。

      他怔忪片刻,不得不再作打算,便坐上马车离开了。

      他回到家中,苦思着该如何从衙门中偷出断腕,还未想出个法子来,却生怕那恶徒又来对他不利。

      他坐立不安,一身的儒衫干了又湿,湿了又干,循环往复,以致于浑身上下无一处不难受,连午膳都未用上几口,对上梁母担忧的双目,他敷衍了两句,便回房去了。

      直至日暮,他都未想出一个万全的法子来得到断腕。

      他磨着牙想:那明明是我的左腕,我为甚么非得去想怎么样把它拿回来?

      忽地,有滴水声击打在他耳侧,他循声望去,墙角处竟有一大片阴影。

      他点了蜡烛照去,烛火下是一诡异的活物。

      那活物面上覆着肮脏的发丝,从发丝之中泄露出来的面皮无半块好肉,一寸寸的皮肤俱是外翻着,许是遭河水浸泡过的缘故,暴露出来的肉惨白、发胀着,其中却有几许暗红色缓慢地蠕动着,细看,竟是一条条的吸血虫。

      他的一双腿畸形得不成样子,脚趾更是尽数缺失,直如被人削过骨一般,左足竟然仅有成年男子大拇指粗细,而那右足却耷拉着,凹凸不平,最为凸起处居然与他的腰身相仿,最为凹陷处则与那左足相当。

      梁景文惊惧难当,方要出声呼救,却听得那活物含含糊糊地道:“景文?”

      这把声音虽是割裂一般,但梁景文却能辨认出这声音的主人乃是陆元柏。

      陆元柏……陆元柏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

      他不敢碰陆元柏,仅低声问道:“元柏,是何人害的你?”他可会害我?

      陆元柏仿佛听不懂他的问话,只偏着头,冲他笑。

      这个笑容恐怖至极,但梁景文却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年幼时,他与陆元柏一起念书,一起被先生打手心,一起逃课去田里偷寒瓜的日子。

      下一瞬,却有一把柔媚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恍惚:“梁景文,你想如你的好友陆元柏一般么?”

      这番话的内容纵然令人遍体生寒,但语气却丝毫不强硬,宛若云雨后,依偎于他怀中,在与他诉衷情似的。

      他睁大了双眼,就着烛光环顾四周,除却他自己与那陆元柏,竟是再无旁人。

      只待他再去看陆元柏时,那陆元柏却凭空消失了。

      难不成是我的臆想?

      但假若是我的臆想,墙角处的那滩水又是从何而来的?

      他登时浑身瑟瑟,若是变作方才的陆元柏的模样,他还不如一死了之。

      外头梁母唤他用晚膳了,他煞白着脸,凝定心神,拼命地想要阻止自己打颤,却不得。

      倏地,他听见有人在敲他的窗,他抬眼望去,映入眼帘的女子一身红衣,有着惊人的美貌,但不知怎地一副眉竟只画了一半。

      假使是断腕前的他,有如此姿色的女子与他攀谈,他定不会推却,但现下他哪里会有风花雪月的心思。

      那红衣女子却是推开了他的窗,身形一动,立于房内,又施施然地行至他面前,柔声问道:“梁景文,你可瞧见一女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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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西瓜因为是寒性的,古称寒瓜
    春闱即会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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