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与霸王花

　　林想很少喊萧念小哥哥，为数不多的几次，不是带着调侃就是讽刺。可偏偏这回，沙哑的声音仿佛在磨人一样，连眼神里也勾人得紧。

　　还真是个小妖精。

　　萧念哑然，收回手，眼神移开。虽然并不想做柳下惠，但这并不是个能发挥的好地方。他只好叹气:“回去收拾你。”

　　林想手肘撑在桌面上，笑得很迷离。

　　她伸手，白玉一样的手掌在灯光上仿佛透明。可惜手指还没够上萧念的衣领，就被他一手拽住:“又想干嘛？”

　　还挺不耐烦。

　　林想一脸无辜，看着对面似乎要爆发的样子，才耸耸肩收敛起来。

　　“喏，有根头发。”她漫不经心地说。

　　“……”

　　萧念低头扯掉，说不明白内心这股五味杂陈的感受。他忍了忍，没忍住，掐她的脸:“能不能消停一会儿。”

　　林想理所当然说了句不能。

　　哦。

　　不能啊。

　　呵呵。

　　萧念就这么憋着一股气，回了国。正如他多言，他出来是办正事的，正事办完了，还得回去给公司做牛做马。

　　林想看着他上飞机，想着她的小哥哥果然还是和之前一样，自制力甚好。

　　她觉得突然有些心烦。

　　美国遗留的事情很多，因为她从来没想着会回国。或者想了却不想实施。当向来冷静自持赵禾听说她对萧念免疫的时候，整个人都呆了整整三分钟，可想而知，这件事情发生几率有多么低。

　　萧念是晚上十点的飞机，宽敞的大道上路灯邻里，林想开了敞篷，有些无所谓地开着低速。

　　雪花扑面而来，有些恼人。

　　林想一手撑着车门，若有所思。

　　见了萧念，好像做什么事都提不起什么劲似的，有些倦怠。这不是什么好的状态，特别对于现在的她而言。

　　她慢慢吞吞消磨时间回了公司，还没停好车，就看见路边一辆陆起的骚包蓝跑车。

　　陆起斜靠着车身，盯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些什么，身上就穿了件毛衣和外套，很是潇洒。林想直觉，陆起在等她。

　　她思考了了一秒钟，停车。

　　“陆起。”她的声音有些哑，刚刚吹了些风，一叫，突然觉得冷。

　　陆起抬眸，很快按掉手机屏幕。他的面色掩藏在黑暗之间，靠着零星的光，看起来有些僵硬，可能是被风吹久了。

　　陆起三步并两步跑过来，开车门:“毛病是不是，这么冷的天你还这么开车？”他一边抖索，一边替她按下开关。

　　车子渐渐闭合，雪花都消融了，只剩下细小的水珠残留。

　　陆起又自说自话开了音响，这才显得不那么安静。

　　“像个女尸。”他吐槽道。

　　因为林想又瘦又白，还经常没什么声息。

　　他有些脑袋疼，被风吹的。

　　所以才会突然在脑海里想起最初他在佛罗里达见到林想的场景。

　　那时候林想几岁来着，穿着一件白T和牛仔，抱着相机，简单随性。可那时候陆起并没有一眼就认出她，只是觉得这个女的有点漂亮。

　　因为他记忆中的林想气质凌厉，锋芒毕露，就她一个人站在那里，就好像有背景音乐一样。

　　可眼前的人看起来内敛冷淡，从她有些细微的动作里还能看得出来一些不协调。好像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可毕竟林想是陆起的初恋，多看几眼，他也就认出来了。

　　他那时是有些尴尬，毕竟当年有些不光彩，但这并不能阻挡他撩妹。

　　他看似随意地走过去，看似随意地“哟”一声。

　　“林想，好久不见。我陆起。”他生怕她忘了他名字，造成不必要的尴尬，还特地自报家门。

　　哪知这人不是嫌弃不是鄙视更不是惊喜，而是像惊弓之鸟一样，连退三步。

　　陆起看着特别受伤，自己也没到原子弹级别的杀伤力吧，好歹也是一个榜上有名的帅哥，怎么就这么惹人厌了？

　　他怒气蹭蹭蹭往上涨:“我说，你没必要这么害怕吧，我又不会……”

　　他话还没说话，林想就面无表情地走了。

　　很好，把他当空气!

　　他当时实在是太生气，没来得及追。此后几天他天天在那个广场那边溜达也没见林想的人影，他默认是因为林想害怕他所以才逃走，但依旧为此气得好几天没睡好。

　　等到后来知道她真的是因为害怕，他又莫名其妙心疼了。

　　其实，他能够变成现在这样，真的做了很多努力。

　　还有哪个男的，能这么若无其事地和林想呆在一个车上，还有哪个男的，让林想接机她就接机，还有哪个男的……

　　可是，说再多有什么用。

　　陆起瞟了一眼林想无名指上的烦人东西，更烦了。

　　偏偏林想这丫，也不懂得和别的女生一样，多搞几个备胎以防不时之需，在他还没说出口之前，就把话给堵死了，让他心里憋得难受。

　　林想看陆起半天不说声音，拿起一旁的保温杯，她从杯子里冲出一些白开水，就着杯盖喝了几口，等到浑身暖和些，才淡淡开口:“什么事？”

　　说实话，陆起都习惯了，她这么漠不关心的样子。

　　他“哦”了一声，不知怀着什么心情，横了句:“没事不能找你啊。”

　　林想不知道怎么接，事实上，她通常都不怎么知道如何去接他的话。

　　“喂，林想，”陆起沉默一会儿又开口，开口了却又不说。

　　林想看他一副憋足了却使不出劲的样子，才慢悠悠合起盖子。

　　曾经的陆起是一个中二脑残智障儿童，但现在的陆起却是朋友，他对于林想来说不是一个像女生朋友一样可以倾诉的存在，他代表的是陪伴。

　　陆起每次和林想一起外出时，都像一个时刻警惕的战士，警惕着形形色色无知的路人，也警惕着自己。

　　赵禾曾经说他是永远不知疲倦，单纯到令人可怕。虽然说的话偶尔听起来很让人绝望，但确实是个好人。

　　现在这个好人眼皮耸拉，很是没有精神。

　　“陆起，我15岁的时候第一次见到萧念。当时我在打架，我哥听到消息后莫名其妙来救我，带着一个看起来有些弱的同学。”

　　陆起瞪着眼睛看林想，没想到她居然说了那么多话，并且很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他有些别扭，移了移座位。

　　林想看到他的动静，他立马停止了动作，很是小心翼翼，生怕她又不说了。虽然他对于他们的往事并没有多大兴趣，但是……对不对，还有但是。

　　林想回想起当时少年眼里的惊艳，那时萧念看着她，缓缓地勾起了嘴角，然后侧过头不知在和一旁的胖子说些什么。

　　林想见的好看的人不少，但是第一次见到有这样微微一笑，就能笑得人心扑通扑通跳的。

　　于是她一甩身后荡着的校服，跑过去跟胖子抱怨，如愿知道了他姓甚名谁。

　　他白色的衬衫亮得很安静，凑近了她才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气味，像海水的味道，带着些微盐分。

　　趁着她晃神瞬间，身后的混子扔了颗石子袭击她。只见少年皱眉抬手，石子剐蹭到他的掌心，他“嘶”了一声，有些意外。他看着伤口的样子很苦恼，但这个烦恼就跟犹豫今天中午要吃什么的一模一样。

　　林想突然觉得有些搞笑。

　　突然觉得很想看他很苦恼很苦恼的时候是什么模样。

　　那或许就是契机。

　　她趁着午休，拿了胖子的备用外套悄悄溜进昆中，然后果真看到萧念挠着头猫着腰苦恼又欣喜的小表情。他的睫毛很长，在婆娑的树影下，晃得人心痒。

　　她一步一步控制好速度，悄无声息地靠近他，残食他仅剩不多的意志。

　　喜欢他的隐忍无奈，喜欢他的洒脱骄傲。

　　长这么大，如果有一个东西是她费尽心思也想得到的，那肯定是萧念。

　　陆起听得烦躁，他听一句出一句，最后只抓住了一个重点。

　　“所以，窗子是萧念对不对？”

　　林想一年前办了一个摄影展，摄影展的主题是窗。

　　琳琅满目、形状各异的窗。

　　他曾经没有办法欣赏这种形而上的东西。也只是因为这是林想拍的，所以去费尽心思琢磨。

　　当时赵禾也在，她拍拍他的肩，叹了一口气。那时他当场炸毛觉得赵禾那丫鄙视他智商，现在想来，似乎有些难堪。

　　陆起固执，执意想要知道，这个人的一切，是不是都与一个男人有关。

　　林想盯着他，看了三秒。似乎是看穿了他的企图，她垂下眸子，似笑非笑:“陆起，我开始摄影，也无非是因为萧念。”

　　陆起如鲠在喉，实在不知道说什么，狠狠地砸向方向盘，汽车的鸣笛声在暗夜里徘徊。正好有个粗膀子的男人路过，对着车门，大声地骂了一句脏话。

　　陆起抿起嘴:“林想你可真出息。”

　　真特么，知道的越多，就死得越早。他怎么就没想到，林想就跟琼瑶剧里的女主一样，烦得紧。

　　他继续说:“赶紧回国，别来烦老子。”他往后一趟，“我真是服了你了，真的。林想你简直宇宙无敌，烦死了。”

　　可这人即使那么说，依旧关着车门，半点没想让她离开，只是在耍脾气。

　　林想想了想，按着太阳穴休息了一会儿:“去吃宵夜吧。”

　　陆起转过头，很是无神，但从善如流:“我要吃炒河粉。”

　　“行。”

　　“那我要吃十三香小龙虾。

　　“如果你能找到的话。”

　　“呵，你在怀疑我的能力。”陆起勾起嘴角。

　　林想顿了顿，实在无奈:“你放心，我不会怀疑本来就没有的东西。还有，请你朝前看，我不想英年早逝……对，红灯。好好看，我先眯会。”

　　离绿灯转换还有60秒，陆起侧过头，看着身旁闭着眼睛的女人，只觉得心都揉碎了，可这人却只是装作无意拾起，放回他掌心。

　　然后，就再也没然后了。

　　陆起捂住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收紧。

　　林想，你真特么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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